“无忌,无忌!”
仍是无人答应。殷素素这时身子已大为康复,在后堂忽听得丈夫大叫“无忌”,急忙奔出,颤声叫道:
“无忌回来了?”
张翠山道:
“我刚才好像听见他的声音,追出来时却又不见。”
殷素素好生失望,低声说道:
“想是你念着孩子,听错了。”
他回到大厅,向空闻行了一礼,道:
“晚辈思念犬子,致有失礼,请大师见谅。”
卫璧却开口道:
“张五侠你并未听错,晚辈也听到了。”
可不等张翠山细问,空闻方丈便向张三丰道:
“张真人,今日之事如何了断,还请张真人示下。”
张三丰道:
“我这小徒虽无他长,却还不敢欺师,谅他也不敢欺诳三位少林高僧。龙门镖局的人命和贵派弟子,不是他伤的。谢逊的下落,他是不肯说的。”
空智冷笑道:
“但有人亲眼瞧见张五侠杀害我门下弟子,难道武当弟子不敢打诳,少林门人便会打诳么?”
左手一挥,他身后走出三名中年僧人。三名僧人各眇右目,正是在临安府西湖边被殷素素用银针打瞎的少林僧圆心、圆音、圆业。张翠山见状心中凛然,但却毫不惧怕。
三人中圆业性子最为暴烈,当即大声说道:
“张翠山,你在临安西湖之旁,用毒针自慧风口中射入,伤他性命,是我亲眼目睹,难道冤枉你了?我们三人的右眼被你用毒针射瞎,难道你还想混赖么?”
“我武当门下,所学暗器虽也不少,但均是钢镖袖箭的大件暗器。我同门七人,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可有人见到武当弟子使过金针、银针之类么?至于针上喂毒,更加不必提起。”
正在圆业想要开口时,就听得一声女声从大厅外传来:
“无需争论,当日伤你们之人乃是我殷素素,龙门镖局之人也是我杀的。”
在场之人听了这话无不哗然,而圆业又道:
“你这魔教妖女,为何害我少林寺!”
“哼,当日我与俞岱岩俞三侠比斗,无意间伤了他,便命龙门镖局派人将他护送至武当山,结果呢,龙门镖局错信他人,将俞三侠交于邪人,终致其全身瘫痪,武功尽失,我为俞三侠报仇,有何不可!”
殷素素本就口齿伶俐,如今有夫君支持,心中更是无所畏惧。
“要真说起来,俞三侠为大力金刚指所伤,大力金刚指可是少林寺独门绝技,你少林待如何解释?”
不给少林说话的机会,张溪松马上接口。
“想少林派武功冠于天下,早已是武林至尊,又何必非得到这柄屠龙宝刀不可?何况那屠龙宝刀我三哥也只见过一眼,贵派弟子如此下手逼问,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俞我三哥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微名,生平行侠仗义,替武林作过不少好事,如今被少林弟子害得终身残废,十年来卧床不起。我们正要请三位神僧作个交代。”
为了俞岱岩受伤、龙门镖局满门被杀之事,少林武当两派十年来早已费过不少唇舌,只因张翠山失踪,始终难作了断。张松溪见空智、圆业等声势汹汹,便又提了这件公案出来。空闻大师道:
“此事老衲早已说过,老衲曾详查本派弟子,并无一人加害俞三侠。”
张松溪伸手怀中,摸出了一只金元宝,金锭上指痕明晰,大声道:
“天下英雄共见,害我俞三哥之人,便是在这金元宝上捏出指痕的少林弟子。除了少林派的金刚指力,还有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能捏金生印么?”
武当众人虽都已知了真相,可现在这状况却都很有默契地忘了那件事。圆音、圆业指证张翠山,不过凭着口中言语,张松溪却取了证物出来,比之徒托空言,显是更加有力了。空闻道:
“善哉,善哉!本派练成金刚指力的,除了我师兄弟三人,另外只有三位前辈长老。可是这三位前辈长老不离少林寺门均已有三四十年之久,怎能伤得了俞三侠?”
莫声谷突然插口道:
“大师不信我五师哥之言,说他是一面之辞,难道大师所说的,便不是一面之辞么?”
空闻不语,空智却厉声道:
“难道我空见师兄的血海沉冤,就此不理么?张五侠,龙门镖局之事,我们暂且不问,但那恶贼谢逊的下落,你今日说固然要你说,不说也要你说。”
此时卫璧却又开口了:
“我且问一句,若谢逊手中无那屠龙刀,你等还会关心她如今身处何地吗?”
“你这小子是谁,有何资格在此聒噪!”
本看少林武当斗得激烈,其余门派之人也不开口,此时见卫璧插嘴却忍不住了,只见又是西华子。
“我是何人你都不知,你有何颜面自称武林人士。再且说,你有何资格知我是何人!”
一听这话西华子真是气急不已,但卫璧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谢逊杀人乃是事实,我等也不否认,不过你们与他有仇自己去找他便是,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找得到他任你们处置。武当派与谢逊无半分关系,你们找武当派问谢逊下落有何意图?且不说武当派不知,便是武当派知晓又与你们有何关系!”
卫璧说话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说得在场之人皆是语塞,不过又不甘心。同时这几句话直斥空智觊觎宝物,心怀贪念。空智大怒,拍的一掌,击在身前的木桌之上,喀喇一响,那桌子四腿齐断,桌面木片纷飞,登时粉碎,这一掌实是威力惊人。他大声喝道:
“久闻张真人武功源出少林。武林中言道,张真人功夫青出于蓝,我们仰慕已久,却不知此说是否言过其实。今日我们便在天下英雄之前,斗胆请张真人不吝赐教。”
空智此言一出,大厅中群相耸动。张三丰成名垂七十年,当年跟他动过手的人已死得干干净净,世上再无一人。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了得,武林中只是流传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而已,除了他嫡传的七名弟子之外,谁也没亲眼见过。众人的目光一齐集在张三丰脸上,瞧他是否允诺,只见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空智说道:
“张真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我少林三僧自非张真人对手。但实逼处此,贵我两派的纠葛,若不各凭武功一判强弱,总是难解。我师兄弟三人不自量力,要联手请张真人赐教。张真人高着我们两辈,倘若以一对一,那是对张真人太过不敬了。”
俞莲舟说道:
“今日是家师百岁寿诞,岂能和嘉宾动手过招……”
众人听到这里,都想武当派果然不敢应战。哪知俞莲舟接下去说道:
“何况正如空智大师言道,家师和三位神僧班辈不合,若真动手,岂不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但少林高手既然叫阵,武当七弟子,便讨教少林派十二位高僧的精妙武学。”
“善,既是张真人不肯赐教,那么我们师兄弟三人,逐一向武当六侠中的三人请教,三阵分胜败,三阵中胜得两阵者为赢。”
“无需如此,我三哥虽身受重伤,瘫痪在床,但我武当派却还能布下真武七截阵。”
说完之后众人心中疑惑不已,这时就听卫璧开口道:
“在下天地会卫璧,日前已拜入张真人门下,乃恩师八弟子。今日便由我代三师兄与诸位师兄布下这真武七截阵。”
“便是这样,我武当布下真武七截阵,一局定胜负,倘若武当派输了,张五师哥便将谢逊的下落告知少林寺方丈。若是少林派承让,便请三位高僧带同这许多拜寿为名、寻事为实的朋友,向我武当派赔礼道歉,而后一齐下山去罢!”
看着戴着银色面具的卫璧,在场之人一阵惊呼,天地会自然不陌生,近两年里天地会可谓是风头正盛,其庄主十分神秘,从未有人见过,但却不可否认其势力之大。如今终于见到了天地会庄主,没想到竟就是近年来闻名江湖的银面孟尝,还拜入了张三丰门下,这样武当派与天地会两相结合,那可真是麻烦了。
卫璧会拜张三丰为师还是朱九真提议的,她说卫璧虽武功不低,但无人指点却终是不便,而张三丰也正好欣赏卫璧天资心性过人,当下一拍即合,卫璧便拜入了张三丰门下,这样摇身一变成了张无忌的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