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失败了。
还没等他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他就迎来了更大的噩耗——
自己居然是伪仙之体!
所谓伪仙之体,按照掌门的解释,是属于十万人里仅有一人的特殊体质。不同于其他的天才资质,这种体质的人修炼起来,入门极为简单。天地灵力几乎无需引导便能自行流入,身体更是天生纯净,极少杂质。
然而,这种体质有一个重大的缺陷——
无法筑基。
不是难度大,也不是可能性小,而是完完全全无法踏出这一步。用掌门的话说,这是因为这种体质的人丹田脆弱,天生无法积蓄大量灵力的缘故。
说实话,具体的原因乌四并不在乎,他只想知道解决的办法是什么。在前世,他曾为此多方奔走,并得到了一张古丹方,希望能找人炼制出失传已久的佛门涅槃丹。
这种丹药是当年一位佛门孝子所造,其神奇之处便在于能彻头彻尾改换人的体质,即便是没有丝毫修仙资质的凡人,服用之后也能够踏入修仙之路。
不过希望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那张丹方中最重要的一味灵材——天地间最后一根祖凤翎羽,落入了秦铮手中。
想到这里,乌四不禁又一次暗恨秦铮逆天的运气,因为几乎他前世所有有所耳闻的宝物,最后都被秦铮收入了囊中。
毕竟,这是个就连晚上起来上茅厕,都能在茅厕的墙缝里发现万年灵芝的可怕家伙!
……嗯?
乌四突然间眼睛一亮。
我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对未来茫然无知,只知道用尽一切心力不停算计的乌四了。既然知道秦铮未来的行动路线,那么得到这些宝物的人,为什么不是我自己?
这样一来,我岂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了?
乌四越想越激动,又一次在房间内绕着圈走来走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秦铮在剑指山内的第一次收获,就跟自己有关。
当时乌四为了为难秦铮,就让他去藏经阁地下整理多年沉积的案卷玉简。结果这厮居然在堆积如山的废弃书简中硬生生扒拉出一本上古功法的残卷,为未来的大杀四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完全可以先去藏经阁地下一趟,抢先把上古功法残卷找出来嘛!
乌四盘算了一下,发现距离新进弟子归来还有一个时辰,就当机立断, 话分两头,乌四在忙活的时候,秦铮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问心路前。
出乎大家的意料,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道多么宏伟的道路,而是一扇紧闭的巨石大门。
杜若交代了几句,便前去开启问心路,只剩这些少年少女等待在大门周边。他们毕竟年纪相仿,之前是没有多少接触的余裕,如今叽叽喳喳了一路,早已经认识得差不多。
“这个问心路,究竟是什么呢?”陆烟罗望着那道大门,有点害怕的样子:“若是没有通过,是不是就要立刻回家啦?”
陈奕书——那名瘦小的男孩——笑道:“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个入门的仪式,用来明见心性的。咱们既已通过入门考核,就已经是剑指山的弟子啦!”
这话一出,不仅是陆烟罗,还有不少附近的少年纷纷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也有着相似的担心。
“你知道得真多!”陆烟罗崇拜道。
陈奕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听人说的,侥幸、侥幸……”
听闻此言,秦铮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陆烟罗还待再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转头一看,那两扇沉重石门,竟是缓缓开启了。
门内有桥,凌驾于悬崖之上,其下深渊无尽,静听有鬼哭神嚎,细闻有恶臭阵阵,单看着就让人不由胆寒。
然而一走上去,却会尽数忘记先前的胆战心惊。
悬崖深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楼台亭阁,奇花异草;可怖的哭号消失了,耳边传来的是仙乐飘飘;空气中更是飘荡着难以形容的清香,轻轻一嗅,便是神清气爽。
众少年们排着队一一上前,后面的紧皱眉头,上了桥的却是眉开眼笑,活活一幅离奇异景。
杜若在一旁冷眼旁观,观察并记录着每个人的表现。
马上,待他们将路走到尽头,便能看到心里最为渴望的事物。
若是见到朝思暮想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人们会如何做呢?
他们会欣喜若狂,发足狂奔,直直跑向那只有幻梦中才有的景象中去——然而这时候,路已经走到头了。
一切华美幻象瞬间褪色,虚假化为真颜,眼前只有一道危崖独立,周围依然是唳声阵阵,恶气熏天,回头一望,自己方才竟在深渊上凌空而行。
失落有之,怅惘有之,悲伤有之,荒谬有之,这时候所体会到的心境,正是这些孩子们上山的入门一课。
只是,他们能悟到多少,就只有看个人了。
杜若一边看,一边回忆着过去师弟们的表现,眼神不由柔和了些——而这时,她突然顿住了。
有一个孩子,他的表现很不寻常。
她记得这个孩子叫秦铮。
走在桥上的时候,他就不像其他人那样欢喜和惊奇。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脚步坚定异常,似乎丝毫不为浮华所动。快到尽头的时候,他应是也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幻想,可不但没有加快速度,反而谨慎地打量着前方,脸上是……很难以形容的微笑。
杜若默默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难以形容。
这种笑看起来很欢喜,又带着点迷茫,仿佛有些狰狞,同时又非常模糊。
——如果杜若生活在另一个奇妙时空的当下,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用“痴汉笑”这个词进行定义。然而她没有。
所以,在谨慎的思考之后,杜若在“秦铮”一行之后,写下了“心智深沉,外物难动”这八个字。
问心路并不是资格的检验,众人进去走一遭,瞧瞧心头所系究竟为何也就罢了。大多数人见到的都是自己的父母,也有人看见了珍奇美食,瑰丽美景,更有人瞧到了酒色财气,种种离奇幻象不一而足。
出来的人也是情态不一,有凝眉沉思的,有举目寄怀的,有遥望家乡的,还有奇奇怪怪的。
而方才表现出众的秦铮,此时的反应更是非常独特。
“秦哥哥,你……不要笑了好不好?”陆烟罗扯扯他的衣袖。
“莫要胡扯。”秦铮微笑应道,“我笑了吗?”
“你……你笑得有点奇怪,还流鼻血了。”陈奕书诚实地指出了这一点。
秦铮伸手一抹,果然满手的血迹,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擦,目光深沉,神情坚毅,隐现大将风度:“不过是小伤罢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受伤的呢?
这个问题不是一个人有,但是没人敢问。
问心路走罢,杜若勉励了大家几句,便将他们领到了知事堂。在那里,有一个冒着黑气的乌四已经等候多时。
乌四此时心中是说不出的郁闷。
他原本打算得很好,自己先一步梳理藏经阁的古旧书籍,收获上古残卷,走上巅峰之路。然而事实却是自己翻得头昏眼花,结果一无所获。
不过如果按照打扫时间来看的话,这些书籍玉简简直都能称得上“上古”了。
陈年的积灰威力十足,从藏经阁地下跑出来之后,即便施展了几次除尘咒,乌四还是觉得浑身灰扑扑的。要不是还要给新进弟子分配任务,他肯定要去洗个澡的。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莫非,只有秦铮方能从那些旧书中寻出有用的那一本?
一边在心里思量着,乌四一边念着历代惯用的开场白,交代了一些弟子们应当遵守的规章制度,并且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不过因为他的表情,导致下面的年轻弟子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将之理解成了威胁,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秦铮也顾不得喘气,他在认真地看着乌四。
瘦削,阴郁,苍白。
这是所有见到乌四的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体型也不健美,黑色的衣袍甚至让他整个人更缩小了一圈,与肌肤的对比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乌四的相貌其实有些艳丽得过分。不过他身上那阴郁的气质掩盖了一切,让人并不会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