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老先生也对那金先生的教育理念,赞不绝口,称他为有孔先师之风。如此一人自然是不会与那人有矛盾的。
那么这白衣人又是何居心,虽说在少年看来,那金先生自少年从株洲城回来开始,便多多少少都显得有那么些不正常,前言不搭后语也好,行事诡谲也罢。如今想来,这金先生一家,搬来这甘州城,便是极为稀奇的事情了,要知道,荆州虽然比不上株洲城,但比之这各种不便利的甘州城,早已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早些年间,所遇到的那许真人便是来自那荆州。而那金家所说,是来此地传教,但却也只是在学堂之中,立了一尊佛像而已,而且这佛像也一向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连带着孩子们都不爱上去朝拜,久而久之,那佛像便只剩下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太太偶尔来处理一番。至于别的行为,少年从未看到。
这金先生真要说起来,他讲课的内容也是极为奇特,要说虽然这混杂着野史的教授方式,让少年受益匪浅,并且听来也是极为有趣,但少年也是看过这四书五经,知道这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金先生虽说什么孔孟之道,却行的是巫祝之事,着实让人费解。
而这一家子似乎都对于道教极为关心,只要少年一提到灵虚宫,便会注意到一些目光往自己身上照射而来。如此想来,这私塾之中,确实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少年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灰尘,看了看,那栋大屋,便决定今天夜里再探这私塾。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第一章 ,有时候去思考谁是恶人,不如安静地去看书内的内容,自己开始写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东西。
第32章 梅影交疏香暗藏,九江公子临潇湘(三)
沈约心急火燎的出了城去。这城中已然是找不到什么消息了,但好在已经明确了目标,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少年一路小跑,到得了这田间。因是冬令,这田地里除了秋令里割下的秸秆与稻管便没有别的留存了。他看了看附近,在诸多植被之中,便选了那田埂边上的一株小树。
沈约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可行,便扎了个马步,抬起手,运起体内的那股气力,且将力道聚集在手中,发了一声喊,随后便一掌劈出,只听“吱嘎”一声,那小树便应声而断,少年连忙扶了一把树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少年歇了会儿,擦了擦额头的汗,将那小树扶起。
沈约又从裤带里取出一把小刀,将那树干的边边角角刨去,砍去多余的枝条,从地上寻了块石头,细细将那些个树干上的疙瘩磨平,做成了一根光溜溜的棍棒。少年将木棒拿在手上,挥动了几下,却又觉得似乎不怎么趁手,便将木棒插在地上,从一旁取了些干草就地搓成麻绳困在这棒身周围。
少年就在这田间略一挥舞,端得是虎虎生风,连那沈约都觉得自己用起这自制的兵器来,正可谓是得心应手。少年对这兵器颇为满意,觉得此去私塾便多了几多把握。
少年在这城外找了些吃的,都是些个冬眠的小东西,被少年从地里刨了出来,去皮放血放在一边,一边用那秸秆烧了个篝火,准备待到这半夜再入这甘州城中,探一探那私塾的底细。
而这连日的劳累也让少年身心都充满了疲惫,便就在火堆旁找了些干草,拿草绳随意一捆,做成一个垫子,放得离那篝火远些,然后看了看篝火觉得烧至深夜也是毫无问题,便安安静静地躺了下去。
这一睡直睡到那半夜,待到狗娃儿醒来,这已是三更天了。少年慌忙从干草堆中起来,一边踏灭了篝火,再从一旁寻来兵器,背上这根棒子,此时冷月如勾。
沈约便气势汹汹地往那城中走去,可还未待到少年踏入这城中半步。只听得那塔楼上有人一阵喊,从斜里直愣愣地冲出了一高一瘦两人。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待得那两人缓缓走近,沈约这才发现,这俩便是这甘州城的看守衙役,人称胖瘦头陀的李瘸子,与张秤砣。
这两人在甘州城中担任看守一职已有七年之久,自少年记事以来,便是这俩高矮煞神看守着这城门口。这一对警卫在那尽是酒囊饭袋的衙门里也是出类拔萃,在这七年的光景里,端得是抓到了不少在逃的嫌犯。那个平日里清谈了事的县令也因着这几个大案要案的功劳,方才在这几年之中保全了自己的官位。
于是明的暗的,这衙门上下便对着俩人一向礼遇有加,新来的对着这俩人巴结个不断,那些个老人也从不敢违这俩人的意,而官府里的大老爷虽然嘴上时常不屑,但那每月的月钱俸禄,倒是次次都多给上一些。
少年一看这监察二人,便有些迈不开步子,大抵这天底下的斗升小民,哪怕再身强力健,膀大腰圆,但终究对那些个官差天然有那么一种畏惧,哪怕少年面前的仅仅是两个在府衙之中最最寻常的官差,“民不与官斗”这样的思想深深地刻在少年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那两人一步一步走到少年面前,这厢还未开口,那李瘸子便瞅见这少年身后背着的那根大棒,那李瘸子看着皱了皱眉,身边的张秤砣却已是走了过去,动作亦是极为粗暴地把那根大棒从少年身上摘了下来。少年噤若寒蝉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叨。
少年自是认得这李瘸子,却听那矮子说:“沈家小子,你这么晚来这甘州城做什么?咱记得你家不是在那甘州城后山之上么?”
少年心中一紧,嘴上确实故作轻松的说道:“回官爷的话,小的现今便是宿在那灵虚宫善事处里,今夜在外玩耍得晚了,待到一觉睡醒,已是三更天前后了,于是急急忙忙便进到城来,请求两位爷台通融通融。小的再也不敢犯了。”
那一高一胖两个官差相互交换了一番眼神,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那矮子便问道:“那你大晚上带着这么个棍棒又是所为何事?”
少年摸了摸脑袋说道:“常说这田地里有许多冬眠的蛇,走夜路要是不带个大棒,怕是踩到这些个无毛卵生的长虫,当下便一命呜呼了。小的这也是在乡野过出来的习惯,两位大爷千万别见怪!”
那两个官差看了少年一会儿,这农家子虽然看上去确实老实巴交,但到底这城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最终便由那个矮子开口说道:“沈家小哥,咱是替公家办事儿的,上头有规矩在,在咱们哥俩儿这儿,可不管你什么劳什子善事处,恶事处。咱们这就是管这城门的,要知道前两年圣上就发了禁令,这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甭管是谁,夹带凶器入城都得跟着我们去那大牢里走上一遭。沈家小子这边请了,你要听话,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让你去那大牢里,就带你去班房里蹲上一夜,陪咱们哥俩说说话,这事儿便也就算结了。明早便放你回去,要是你还偏要入城里去,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俩不客气了!”
少年听的两人这番言语,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原本计划周全的事儿,却是没想到出师未捷便进了班房,这去那私塾的事儿只得先行搁置在一边。但如若不顺了这俩胖瘦头陀的意,搞不好自己还未进城便要折在这大牢之中,无论如何,都先得把眼前的危难度过去才行。
想清楚其中细节,少年便只得对着那俩监察点了点头,随后那张秤砣便从地上取了那根棒子交到少年怀里,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向那城门楼子里的值班房去了。
要说这甘州城虽说城是不大,但占了这株洲城的光,要知道这株洲城之前,侠盗猖獗,人贩子横行,该因这株洲城外,有一座大山,叫鹰头山,里头便是群魔乱舞,有那些个山贼大盗聚集期间,又因为这株洲城历来便有许多富人驻扎,这些个强盗便入夜之后,在城中大肆劫掠,或绑架勒索,或者白日破门而入,端的是弄得民不聊生。
直到几十年前,这名满天下的潇湘府从那上京动迁至人杰地灵的株洲城。要说这潇湘府可是大有来历,这潇湘府初建之元老,便是当年随开国皇帝戎马一生的先锋大将,虽不得善终战死沙场,但先帝体恤其间,特许这将军后人入朝为官,这后人一身布衣出入朝堂,凭着自身手腕运筹帷幄,终究把控住了朝廷大势,成功使得家族成为了王谢之后,又一豪门典范,然后又急流勇退,带着全家上下从上京迁出,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株洲城扎下了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