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如正在思虑着是否要将心中所疑与沈墨轲全盘托出,见沈墨轲的动作,方式如却也即刻明白了沈墨轲的意思,因此也就不再多言,抬脚跟了上去。
御琼山派,御琼台,五阁主议会之所。
除了随着沈墨轲出行的方式如还未回归,其他四人都已经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等待。
方才听了弟子回禀三日来派内杂事的池海凡并未离去,只是挥退了弟子,颦蹙着双眉在主座上闭目养神。陆垚在侧席望着手中的茶盏出神,愁眉不展,显然也是在未恰才弟子所报上的事务烦心。
厅内四人,只有薛子川和昊渊焦急的望着房门外,翘首以盼。
忽的,昊渊端正身姿,而池海凡睁开了双眼。他们要等的人,就快要到了。虽然他们的神识尚未开化,且御琼山派上不乏人员走动,但是那样的步履只有一人才有。
方式如先到,而沈墨轲停在殿外行礼。而后才入座,坐在大堂之中,五位阁主的视线之下。
沈墨轲礼数周道,并无过分生疏的意味,但是堂内却是有一瞬无言的寂静。
最终还是薛子川先说话了,毕竟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墨轲,身体可还好?”
“多谢子川师兄挂记。”沈墨轲双手薛子川一扶道,“托师尊关照,闭关前于战所受之伤经休养已恢复如初。”
“那就好。”薛子川颔首。据薛子川所知,沈墨轲在凡魔之战上曾受重伤。虽然其修为已至化神,可薛子川也免不了担心。ruin听了沈墨轲亲口回答,他才安下心来来。
沈墨轲微笑致礼。
薛子川最想问的话已经问完了,但是他却也知道既然自己开了这个话头,接下来的一些话也应当由自己所说。
薛子川粗粗的观察了一番众人的神色,再看回沈墨轲,不料却发现沈墨轲也在看着自己。这个原本不算亲切的师弟眼中带着一些安抚的笑意。
对于师弟的玲珑心思,薛子川有些怔愣,却也很快的就镇定了下来。薛子川对沈墨轲道:“墨轲师弟,你在峰内闭关已久,师尊虽曾与你提到过派内相关之事,想必其他几人你也未必真正认识,且由愚兄为你介绍一番吧。”
“洗兵代阁主,你同期同学昊渊。”昊渊修为虽高,却因资辈最小被排在最后。一直以来昊渊被排在末席都有些不服气。但是此时他能够被第一个介绍,昊渊是喜出望外的。
虽然早有了阅历,不是当年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但是他望向眼眸里的崇拜与开心都根本掩饰不住。
沈墨轲朝他会心一笑,昊渊更是高高兴兴地朝着沈墨轲行礼。
“苍玄代阁主方式如,纪孟真师叔座下第三弟子。”方式如朝沈墨轲行礼。
“方寸陆垚,古尚归师叔座下第十二弟子。”陆垚朝沈墨轲颔首。
“与代理掌教、衍周池海凡,予奈师叔座下第十三弟子。”池海凡神态恭敬的朝沈墨轲一礼。诚挚尊崇如同弟子见到尊师。
与池海凡交换了眼神之后,薛子川便道:“墨轲,你闭关二十六年方出,定有许多事想要了解。师兄愚钝,只知千叶阁内之事。若是墨轲你有其他的疑问,还是问你池海凡师兄更有裨益。”
沈墨轲行礼谢过薛子川。
而此时他才真正地将视线放到了池海凡身上。池海凡的眸子深黑,却又双瞳剪水很是明丽,看上去十分的温润真诚。
沈墨轲望着池海凡,却并没有即刻开口。
池海凡望着沈墨轲,沈墨轲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分明是透亮,池海凡却看不清楚其中的意味。但他知道,这个话口,是沈墨轲让给他开的。
先言者主动,后答者被动。此时可不是薛子川介绍众人时的情景。沈墨轲正在给他讯号,一个“示弱”的,“理解”而“无意相争”的讯号。
这个沈墨轲,出关不过两个时辰就已经看清楚了情势。池海凡心中已经有一角被提了起来。但他的表面,却也只是恰到好处的,做出了他明白沈墨轲的善意,一副感激的模样。
池海凡道:“墨轲师弟之名久仰,至今方得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池海凡师兄实是谬赞了。墨轲二十六年闭关峰内,何来名声?纵是幼时凭着根骨有几分惹人注目,但我派何时缺乏人中龙凤?”沈墨轲道,“虽是得意于褚聿阁主指点,幸得化神,但吾辈修行之路的开端相信诸位大约也有所耳闻。”
闻言薛子川与昊渊都有些怔愣,神情竟然有些悲伤。
但沈墨轲却淡淡笑道,一派风轻云淡:“修得现在的修为方才出关,一是褚聿掌教一生所求,二则是担忧魔族卷土重来,为了凡界的安定,元婴修为恐还是有所不逮。而墨轲又巧得机缘,故掌教命我修得化神方归。”
沈墨轲一字一言语调平静,而厅堂内从一开始便有些莫名紧张的气氛,终于在沈墨轲的这番话下有所缓解了。
二十年,如今的御琼山派五位代阁主之中固然存在一些矛盾,却也已经磨合了二十年,之间虽然亲疏有别,主次有分,却也已然是个整体。
沈墨轲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变数,虽然从头至尾沈墨轲都没有表现出凌人的气势或是任何破坏他们意图,但是沈墨轲的修为如此之高,又手握御琼山派掌教印鉴,对于这个整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存在一定的威胁。
或许他们有人并不在意被“从天而降”的沈墨轲夺去位置,但这样的变化,无论祸福,总是对现在的情势有所动荡的。
而沈墨轲的一番话总算对于众人的这个担忧给予了一个解释与保证。沈墨轲并不会以他的修为作为他加入现在御琼山派的一个筹码。他的修为,无论是以本人意愿或是掌教意愿,对于御琼山派而言,只是一个“保护”而已,并无他意。
多数人在沈墨轲此番话下已经放下了或高或低悬起的心,正打算就着这平顺的气氛,就其他的事情再进入如今御琼山派运转的话题时……
洗兵阁昊渊开口了。
这位洗兵阁代理阁主大人不愧于他人对其头脑略有些简单的客气评价,非常地不懂得体察情势,非常不明白恰才的暗潮汹涌和平息的过程。说话只听表面。听见沈墨轲所言“奉掌教之命”就侃侃而谈了。
“师兄,恰才你提到了师尊之命。师尊一向料事如神,虽三年前往生,定也对派内之事做出了安排吧。”
“……”四下忽的一片尴尬的寂静。
幸好经过时光的磨砺,昊渊也不是当年那样直白的心思了,说话也学会了隐藏棱角。但昊渊此话也暴露出了恰才沈墨轲的一番话……他根本没明白。
虽然昊渊把此话中最最要紧的点都暂扣下来了,但这一番话,扣了没扣又有什么区别呢?
闻言,堂内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可抑制的一僵。
而沈墨轲见状,却不由得失笑。
昊渊与他为同期弟子,在尚未拜入师门前曾同学九年。而且昊渊和他与苏琊也颇有一些缘分,对于昊渊的这份简单单纯的性子,他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在这么多年后,当所有人都已经熬成了人精,当所有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考量,心思也多少有些变化的时候,昊渊竟然还是这样“迟钝”,这就让人不得不钦佩了。而且,昊渊竟还能惹得堂内这么多颇有威严的人物一瞬不能说,又不得躲尴尬。也是十分的有能耐。
不得不承认,沈墨轲这一刹那的笑意,大约是他二十多年来笑的最由衷、最无多余顾忌的一次了。
“是。”沈墨轲却也知道不能笑得太过分,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笑意,正色地回答道,“褚聿掌教确有安排。”
沈墨轲从容的从袖中拿出了御琼山派的掌教印。
谈话的发展如此变化是沈墨轲始料未及的,但他确也并不排斥。这样直白的交待,虽非他最初预计,却是他初心所愿。
见印,堂内人不由得均正襟危坐。
“因褚聿掌教终前,侍在褚聿掌教身侧的只有墨轲一人。故褚聿掌教已传印于墨轲。”沈墨轲双手捧着掌教印道,沈墨轲此话说的谦虚,信者约莫也只有昊渊一人。
纯黑、刻有御琼二字的印鉴,在沈墨轲的诀下,缓缓的升入半空。在众人尚未完全开化的神识中,投入了“御琼三十七任掌教:沈墨轲”几字。这与寻常掌教印应当给予的讯息不同,只有掌教之名,无五阁阁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