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幸亏韦家家养气度好,让这个韦离跟着一众子弟听课学习,最后参加国士选拔。
太宗很是欣赏。
说得上平步青云了,韦离后来也确实官至丞相。太宗为了他,在其生辰的时候,专门于京郊建了一个花园,春华秋实,夏茂冬幽,尤其是冬景,堪称绝色。据说这个韦离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天一冷骨头就疼,而在这座园子里,行人可以自由穿梭于长廊曲桥,中间以极透明的琉璃作阻隔,内设地龙、壁暖,这样一来,里面温暖如春,外边又是无边银装,精致奢华,帝王之宠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韦离只做了一年的丞相就突然离开了京城,身边也只跟了一个侍卫保护,后来也不知所踪。
太宗也没有去找。
后世史书记载,也不过寥寥几句,可这在当时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韦家上下都战战兢兢,唯恐天威一怒,从此世间便没了韦一姓。
可是,太宗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园子也没有收回,到现在还是韦家的产业。
说产业倒显得太寻常了,它是韦家曾经至高无上的荣宠和荣耀。
这个园子就是阑园。
阑园距京郊不远,马车来回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晏良趴在绒毯上翻着史籍,百无聊赖,往旁边一看,刘显倒是气定神闲,随意盘腿坐着,批覆着桌案上的折子,感到晏良的视线,抬头一笑便又低下头审视。
“韦家这个老本吃得好啊,阑园就是一道免死金牌啊……”晏良翻了一页,点了点书页上的一句话:“太宗居然只字未发,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说,第二日的早朝也是‘一切如常’……”
刘显接过晏良递来的书,看了眼,“嗯,丞相又不缺,当时淮家对这个位子正虎视眈眈”。
“我不是说这个。”晏良把书讨了回来,“一国丞相莫名其妙失踪了,居然什么都没说!”
“也许有什么隐情呢。”
“……”废话。
晏良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举着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刘显把人拉起来,“别这样看,待会又叫眼睛疼”。
前后两世,书都看了不知道几遍,历史的真相早就湮没无迹,所谓“隐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后人言谈中的几句揣测意度罢了。
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还有多久?”
“快了。”
临近日中的时候,一行人到了阑园。
晏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入了梦魇,刘显叫了好久才醒,醒了却什么也不说,刘显没办法,只陪着洗了个热水澡,看着人睡着了才安心。
不过还是折腾了,到了早上出发,精神头就一直不好,马车后半程晏良都是睡在刘显膝上,一路到了阑园。
晏良被叫醒的时候一脸懵懂,都不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刘显莞尔,让下人绞了热毛巾来,给人醒醒神,“良儿”。
韦家一早就得了信,此刻都恭顺等在马车前,等了好久也不见魏王下车,不禁疑惑纷纷。
韦重俊的长子,现任韦家家主韦鸿望示意陪在身边的堂兄弟韦庄过去问问。韦庄现在是王府幕僚,自然熟悉些。
韦庄点了点头,走向正垂首侍立马车一边的魏王府下人,“魏王可是另有吩咐?”
下人不做声摇了摇头,表示一概不知。
韦庄奇了,直接走向辛渊,还未等开口说什么,就见帘子打了起来,辛渊直接绕过韦庄走了过去。
韦庄:……
魏王直接下了马车,面无表情,扫视了在场众人,韦鸿望笑着带领一众氏族子弟上前躬身行礼:“拜见魏王。”
“嗯,免了。”
韦鸿望做出“魏王您先请”的手势。
刘显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动,转身望着帘子,似乎在等什么。
韦鸿望:???出了什么错……
有些尴尬的咳嗽。
——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韦庄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看了眼一旁辛渊的死人脸,气不打一出来,魏王带他来做什么!
成何体统!
虽然现在冠了一个氏族姓氏,但……
娼伶就是娼伶!
辛渊看出了韦庄想什么,眼神示意:收收你的表情,待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韦庄:!!!知道直言进谏吗!这算怎么回事!魏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辛渊:魏王的脸面是小事。你别拂了里面那位的脸面就行。
韦庄:……
辛渊:这里这么多人,也就你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劝你一句,可别自讨苦吃。
韦庄:我谢谢你。
晏良真的快气死了。
“言良?”见刘显一本正经的叫自己名字,晏良忍了忍,收拾了下表情,一股脑就冲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见晏良低着头,不管不顾,就要下马车,刘显额角一跳,知道惹急了,就要上前抱人下来,哪知晏良趁所有人不注意,恶狠狠瞪了一眼。
——生生顿住了刘显不成体统的动作。
让他提前叫醒自己,在巷子口就放自己下来!现在……
下一刻,晏良身子轻盈地越下了马车,恭敬后退三步,委身行礼:“魏王。”
韦庄见状轻哼,这还差不多。
辛渊一脸默哀,他家主子回程的时候估计坐不了马车了……
刘显点了点头,看了两眼晏良低垂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韦鸿望知道这个叫“言良”的新晋魏王幕僚。听说出自松安一个不起眼的小氏族,不知怎么就被魏王选了,很是看重。此次还与魏王同乘一辆马车,不简单呐。
但是,在见到晏良容貌的时候,韦鸿望和一众世家瞬间心照不宣。
原来如此。
晏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在一众氏族子弟后面。刘显不放心,辛渊接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后,自顾自也退到了后头,看顾起晏良。
韦庄无语,拉了走在身旁修兰薛家的薛涛,悄声:“你看这像什么话!”顿了顿,“王爷到底在想什么……”
薛涛耸耸肩,一行人正缓步上曲桥,人有些多,提醒只管气呼呼的韦庄:“你注意脚下……”见韦庄明显心思不在,笑了笑:“魏王想什么我可不知道,不过这人现在好歹也算出身世家了,不论高下,你也该收收你的脾气。”
“出身世家?”韦庄轻蔑,“这也太便宜了。清河百年,那才是世家。就连如今的淮氏当年比之清河也差了一截!”
薛涛叹气,无可奈何:“反正魏王都这么说了,你就当是呗。毕竟魏王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过了曲桥就是久负盛名的琉璃廊,薛涛左右看看,白雪晶莹,周身却暖意融融,不由啧啧称奇。
“嗳,说完啊。”韦庄性子急。
薛涛白眼,这么好的景色……清了清嗓子,“魏王不是随便瞎说的人,既然是世家出身,那应该是有几分才学的,你别先入为主,万一人家的才学还在你之上呢……”
韦庄闻言低头不语,魏王这一点倒不假,但是才学这一点……
走着瞧吧。
韦鸿望引着一行人到了廊心小亭。
刘显上坐,其余人等各便。
本就是一次赏景,景色这个时候才到了最佳角度,远看雪雾朦胧,碧空蓝玉,近看枝雪剔透,梅尖俏丽。
“韦公,这阑园果然名不虚传。”薛氏家主薛元期白胡子兴奋地一抖一抖,眼睛就没离开过琉璃屏。
李粤剑武人出身,此刻也是目不转睛,感慨:“所谓圣眷,不过如此了罢。”
韦鸿望笑呵呵,没有谦虚,这也是事实,当下便邀了众人都各自坐下,吩咐下人上果盘,沏茶水。
“魏王觉得如何?”见刘显不置一词,面色如常,看不出有多欣赏,韦鸿望笑着寒暄。
“不错。”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韦家人还等着刘显再多说两句,就见刘显端起了茶杯,没有再评价的意思,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晏良年纪小,个头小,这个时候缩在一众世家子弟里闷声笑。心想,子嘉估计已经不耐烦了,这种美景,人少的时候,挑个清净的角落赏赏才别有意趣。现在围了这么多人,虽然大家都很注意举止,但仍旧有些吵。
薛涛无意间瞥见了,不由好笑,这个言良,大家伙都在揣测魏王莫名的心思,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戏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