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也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流口水,吹嘘旅行者的厨艺就算是稻妻的乌有亭璃月的新月轩都比不过,什么金丝虾球绝云椒椒鸡绯樱虾饼通通手到擒来,全提瓦特就找不到一个能比旅行者更会做饭的人。
“不对,应该有哦。”阿遥突然冒出一句。
派蒙:“谁啊?”
“不记得了。”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不过他很快就放松下来,反正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和句子见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以后要是我想起来了,就邀请你和荧一起去吃哦。”
“好耶!”
袅袅炊烟向上升腾,海边潮水涨落,三两星子挂在夜幕,蓝黑色的黑暗里只有篝火周围一片暖黄。
阿遥盯着冒泡的锅,那只肥鸡已经快要出锅,甜甜花和野生水果的清香和肉类混合在一起。半晌,阿遥突然说:“我要是也会做饭就好了,荧能不能教教我啊。”
派蒙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顺势就想起下午在林中遇见的斯卡拉姆齐,那个冰冷的少年皮下潜藏的温柔。他肯定听见了最后的话,阿遥想,既然听见也没有反对,那就已经是龙的朋友了。
“因为我有朋友要来鸣神岛做客。”锅里咕噜咕噜冒出了许多泡泡,阿遥眨眨眼,“去饭店里吃饭多没有意思,我也想有拿得出手的菜招待他啊。”
他嘟哝着:“唉好烦,还要去解决愚人众。”
等到捣毁愚人众藏在八酝岛的隐秘工厂,他就要回鸣神大社学习做饭,斯卡拉姆齐肯定会来找他的。
一定会。
龙就是这么有自信。
。
日升月明,昼夜交替在邪眼工厂内部完全察觉不到,这里只有永恒的黑暗,无处不充斥着祟神的怨念,蚕食人类的愤怒、恐惧和嫉妒等负面情绪。
黑紫的雾气在工厂内无声无息地蔓延,死寂是这里的底色,只有当散兵经过的时候,才能听见游荡的鬼影跪下来向他问安。
“散兵大人,您回来了。”
一个个游荡的鬼影都是愚人众的士兵,深色的统一制服与工厂内的幽暗融为一体,他们用极其高效的方式制造一个个邪眼。参与这次稻妻眼狩令的执行官一共三名,博士在幕后提供邪眼制造技术,女士在台前负责外交和工厂的初期运营。
散兵是临时借调过来看管工厂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深渊一步,以至于稻妻的局势变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嘭——
他把运送物资的四名运输小队成员丢在地上,毫不怜惜,任由昏迷不醒的身体重重地磕在木制的潮湿地板上,向周围的人吩咐。
“弄醒他们,搞清楚他们遭遇了什么事情。”
“是。”士兵接下命令。
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冰冷火焰,散兵斜瞥一眼单膝在地的下属:“把八重神子和八重遥的所有相关信息都给我拿过来。”
既然要嵌入稻妻日常运营,那愚人众的情报部门自然会把稻妻内部高层和风云人物的底细摸个干净。
“额,”属下迟疑了一秒钟,“那和这两位相关的人,比如神里家和天领奉行的——”
“我说的是全部,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艳丽的眉目染上了森寒,瞪视着跪下的士兵,一瞬间祟神的怨念都在身周结成了冰块。
下属连连称是,怯懦离开后,搬动足有一人高的情报节略放置在控制室内的唯一的桌子上,再缓缓地退下。
控制室内只剩下了散兵一个人。
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在他那双灿若寒星的眼睛里,翻页声刷刷不绝,他看的很快,一行一行地将八重遥从十年前到现在的人生轨迹都记在心里。
十年前,降临在踏鞴砂御影炉心下。
被八重神子捡走,养在鸣神大社,没过多久就拥有了雷系神之眼,其实降生时实力就不可小觑,无需神之眼就可以运转操作雷元素。
三年前,以锻炼心智为由,八重神子将阿遥寄养在社奉行神里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终末番首领换人的消息。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在四百年后再一次鲜活地出现在眼前,然而已然失去了曾经同阿散一起的所有记忆。阿遥的身边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鸣神大社的巫女们、神里家上下、甚至还有街头组织荒泷派和百年烟花店的长野原一家。
簇拥着的人那么多,那么吵闹,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属于我的位置。
散兵闭上眼睛。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彻底被背叛了,阿遥说过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绝对不会分开,然而他的龙已经忘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曾经的约定。
啪地一声。
杂乱堆放的情报书不堪重负,在摇摇欲坠的时候又撂上散兵手里最后一本,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轰轰烈烈地倒塌,落得地上和桌上全都是密密麻麻装订成册的纸张。
恰好在这时,一名雷锤卫士闯进了控制室。
他身上有伤,血淋淋的一道划在手臂上,并不致命,制服也有被灼烧的痕迹,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又控制不住身体地摔在地上。
散兵没有抬眼,挥挥手,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我的命令也敢进来?……算了,我没有心情和你们计较,把这里收拾干净。”
但雷锤卫士没有动,而是跪下:“散兵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这座工厂建在山腹内,只有一条难以被发现的羊肠小路通往外界,门口还有愚人众的士兵把守,是不可能偶然被外人知道的。
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将制造好的邪眼运送给反抗军,二是将所需的材料从踏鞴砂运送回这里。这中间的逻辑很简单就能理顺,近期出现的异常只有那四名被打晕的运输小队,想必消息一定是从他们这里泄露的。
散兵捏了捏鼻梁,再抬眼又恢复成之前睥睨又满怀恶意的恶劣笑容,就如同方才的落寞不曾存在。
“闯进来的是谁?”
“闯入者分为两波,一波是金发旅行者荧和她的伙伴派蒙。”
愚人众和荧的恩怨由来已久,内部早就给这名全世界乱跑的旅行者兼冒险家挂上了号,散兵毫不意外这一位卷进漩涡的能力,又问:“那另一位呢?”
雷锤卫士迟疑了一下:“另一位……是一直孜孜不倦与我们作对的人。”
“社奉行旗下终末番的,八重遥。”
一片寂静之中,邪眼工厂内的雾气又浓郁了几分,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将地上的书册吹得哗啦啦作响,散兵背后的帘子也被拂起一角。
雷锤卫士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盯着地板上飘散的雾气看。散兵的气势锐利又迫人,将他压得冷汗止不住地冒,过了许久才听见愚人众第六席执行官大人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声轻声的笑,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一贯的恶劣,一贯的冷漠。
“呵。”
第28章
邪眼工厂占地比想象中大得多, 愚人众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开了一整座山的山腹,中部中空,巨大的齿轮彼此卡住运作, 紧贴山壁的地方工厂机械占据了一层又一层,在无人知道的时候秘密地掀起稻妻境内的风浪。
“这么大呀,只能分开行动啦。”
脚下是被揍倒在地的守门人,阿遥将手举在眼前, 上下扫视好几番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发尾飘荡落在身后, 他又转过来对荧说:“我走上, 你走下,如果遇到危险或者找到控制室就用烟花向对方发送信号。”
说完, 就往她手里塞了几个小巧的窜天猴,指节大小,据阿遥说这是他朋友专门研制出的信号烟花,这次从鸣神岛跑出来的时候还从人家的烟花店里顺手掏了几个, 在这种昏暗的幻境使用再合适不过。
手撑住栏杆飞身向外, 阿遥冲荧弯弯眼睫,白色衣袍纷飞间,他像一只振翅的飞鸟, 转眼就抓着长层走廊的底部栏杆翻身去了楼上。
还挑衅一般地大喊:“诶嘿~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派蒙望着他的背影上蹿下跳,干巴巴地说:“他走得真快呢。”
横冲直撞地, 愚人众大部分士兵都被阿遥吸引, 尖叫和怒吼四起,然后在声声轰隆轰隆的雷击中被揍得节节败退。
急促的跑动声中都没注意到
荧走向电梯,按下向下的按钮:“我们也出发吧。”
电梯没有完全封闭, 用不到腰际的铁围栏简单围成了一个不让人掉下去的防护圈, 手在上面还能摸到一手的棕红的铁锈, 下行的时候还一阵阵地发出咔哒声,就像上了年纪老人的喘息,不免让人担心。
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好在这种事情最终也没有发生,荧和派蒙顺利地走到最底层,运行在中间的时候也无法避免零星一身漆黑的愚人众士兵向她们发动攻击。
然而荧召唤了一个巨大的像瓦罐一样的荒星,恰好卡在电梯扶手中间,她施施然地往里面一躲,随着电梯运行,敌人竟也一时半会拿她没有办法。
电梯运行到最下层,卡住不动了。
这一层区域相比其他楼层有一种无言的可怕,浓郁的紫色雾气蔓延,抬头望去连工厂顶部的齿轮都看不清晰,最深处的大门像一张巨兽的深渊大口,仅仅是站在远处看着都教人心生敬畏。
门前有一个雷锤卫士守护着,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身上有火燎的伤痕,手臂上还渗出了鲜血。
见到荧和派蒙,他紧了紧手里的大锤:“擅闯工厂者,死。”
“哼!我们才不怕你呢!”派蒙双手撑腰。
几乎在她张口的同时,荧就已经冲出去了,一柄岩属性单手剑幻化在身侧,剑身在高速行动中一声长鸣。
“锵!”
能数次从与愚人众的纠缠中全身而退的旅行者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她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又能使用元素力,高高跃起,双手握剑全力向下一刺。
躲不过,也挡不住。
就在这时,雷锤卫士背后的门打开了。
一个深色的物体蓦地从门内丢出,以雷霆万钧之势落在荧攻向雷锤卫士的轨迹之中,下一瞬剑尖撞上物体,爆发的气流就将雷锤卫士和荧都向外推开,物体也化作片片碎屑落在地上。
——那竟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笔筒。
雷锤卫士还没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门内的声音就嘲讽似地扬起尾音:“虽然我不喜欢废物,但是无谓的牺牲就免了吧,退下。”
碍于命令,挡路的人不得不退下,只能看着旅行者收起剑,大踏步地迈入邪眼工厂的控制室内。
室内昏暗,没有点灯,唯有散兵一身透明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亮光,如同黑夜里皎洁的月。然而他一开口就是难听的话,生生打破那张脸带来的美感。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和派蒙啊。”
他好像有一点失望,又像是紧绷的状态突然松了口气。
散兵双手抱臂:“没想到竟然是你们闯进了这里,在同愚人众孜孜不倦作对这件事上,你们始终做得不赖嘛。”
他靠在放满一桌书页的办公桌上,全身上下放松得全是破绽,然而桌上唯独缺少了的笔筒,便是被他在刚才轻轻一投,丢出门外,挡住荧的雷霆一击。
荧攥紧手里的剑,皱眉质问:“这个工厂,还有这股不祥的气息……你们愚人众这次在稻妻又打算做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策划眼狩令,在反抗军内大肆推广邪眼,武装原本孱弱的反抗军,让这场战争的时间拉得无比的长。”散兵话中的信息量众多,可他却不以为意,“永恒将时间拉得很长,然而越长,就越是脆弱[1],成为我们获取利益的突破口和契机。”
“邪眼……”荧心中一跳。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一个好东西,它也许能带来力量,但从中的邪恶一定超过其原本的价值,就像愚人众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一样。
“对,就是邪眼。”
散兵眯着眼睛,从桌子边跳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越是走气势就越盛,声音明明甜蜜婉转却又冰冷得如同含着一块冰块:“越是得到,就越会失去,想要得到什么,注定就会失去更多。”
“——你从我这拿到了情报,又打算付出些什么呢?”
荧动作陡然一僵。
散兵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速度快得就好像时间都从中间截去了一段,他掐住荧的喉咙,指骨根根分明却又力气极大,稍稍用力就能掐碎她的喉咙。
一旁的派蒙眼睛都睁大了。
她本能地将旅行者在进入控制室前给她的烟花往地上一丢,骤然间橙红色的刺眼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爆竹燃放时一连串的脆响在空旷的房间内噼里啪啦地奏响,再通过传导性良好的金属管道传到最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