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啊?”
“神无冢,借景之馆,我是雷电将军存放在那里的人偶。”
“哦~那你是不是看见我第一眼就想跟我走啊。”
散兵:“……”
当初不过就是一条花纹斑驳小臂长,长得跟蛇一样的龙,到底是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的。
他瞪了阿遥一眼,随即阿遥就咕哝着转换了话题:“不说就不说嘛,那你是喜欢我叫你阿散还是斯卡拉姆齐啊?”
“……随便你。”
“那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你有没有因为和也吃过醋啊?”
“你想多了吧。”
“你什么时候加入愚人众了啊,冰之女皇开出的工资很高吗?”
“和一群乌合之众共事而已,没有什么忠心可言,身外之物我也不在意。”
这就不对了,阿遥闻言直起身体振振有词地教育起执行官大人:“钱要是不多,你怎么能养得起我的!我对食物很挑剔的,神里绫人都要给我开最高级的薪水的!”
散兵:“……”
时间流逝了多久也说不清楚,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这条路的尽头被拉得无限长,散兵在有闲心回答阿遥的问题的同时还有心思腾出手处理随时出现的怪物。
电光雷鸣间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询问八重遥是否还是曾经的阿遥这个问题,独特的经历才能造就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有因才有果,失去记忆之后的阿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所以才会那么渴望追寻自己的过去。散兵知道他那么聪明,比如御影炉心,比如多托雷,一些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想必早已猜到了答案。
龙不像人偶一样有接近无限的体力,他问了很多问题,也思考过很多,问得大脑疲惫,靠在肩头眼睛都睁不开了。
“想睡觉了?”散兵这时的语气才软了一点。
他把阿遥放下,打算就地修整一段时间。阿遥迷茫地睁开眼,抓住他的衣袖,还用帽子挡住脸,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睡吧。”盘腿坐下后,帽帘被散兵铺开成为天然的床垫。
阿遥靠在他的肩头,呼吸间好像有一种初春时温柔散漫的樱花气息,芳菲散尽,将冰封的火山一并唤醒。那些四百年来从未被拂去过的痛苦和挣扎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只剩下心中宁静悠远的平静海面。
散兵轻轻地将十指插入阿遥的发丝之间,梳顺他的头发,贴心中还听见阿遥的呢喃:“阿散……我还有一个铃铛呢……”
“在这。”
散兵从身后的衣袋里拿出一颗因为存放太久而显得黯淡的铃铛,表面已经看不出金色的光晕。他将这颗铃铛与阿遥发尾的那颗绑在一起,稳固牢靠到绝对不会再掉下来。
在腰间缠了那么多年,总该物归原主了。
第34章
阿遥的重量比想象中还要轻,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变成一口咬死黄金王兽那样的庞然大物的。现下人形体将整个身体缩成一个球,重心全压在散兵身上,也不能使后者移动分毫。
散兵动了动嘴唇, 似乎想骂一句:“幼稚鬼,你是把我当成床吗?”
又怕声音太大, 吵醒了怀中人,张合间把嘴紧紧闭上,身体却诚实地调整了坐姿,好让阿遥躺得更加舒服。
时光漫漫难以打发, 于是阿遥蜷缩的手指就成了散兵最好的玩具。起初他只是不小心碰到阿遥落在地上的手指。
手指白皙修长,即使常年握剑也没有茧子,摸起来很容易上瘾。散兵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和阿遥指尖相对,轻轻触碰, 一边脸颊微红还要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怎么能比幼稚鬼还要幼稚!
深渊时空紊乱,只能用心跳脉搏计数作为测量时间的工具。
约莫两个小时后, 阿遥突然翻了个身。
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脸埋在散兵颈窝里蹭蹭, 声音也迷迷糊糊的。
“唔,斯卡拉姆齐,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啊?”
散兵主动拉着阿遥的手还没放开。
心脏扑通、扑通。
铃铛叮当、叮当。
如同隐秘的心思被剥开, 散兵慌乱又小心地将阿遥的手放回原处, 停顿片刻后, 声音假装镇定:“咳, 快了,污秽的气息已经弱了不少。”
“是吗, ”阿遥一无所知, 兀自沉浸在需要起床的痛苦里, “让我再睡五分钟,等五分钟,我肯定……”
……肯定起。
他将散兵的胳膊藏在怀里,又睡着了。
如果不是黑暗的环境和周遭侵蚀的力量,这一幕宛若回到四百年前,流浪的每一个夜晚里,龙和人偶都是这样度过。
龙睡觉,人偶陪龙睡觉。
宁静安详的夜里,他是抱枕、闹钟和安眠的床。而阿遥的睡颜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好像无论现实里发生了多大的劫难,在他的梦里,都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
永恒让时间上每一个节点都无比清晰,散兵余光打量阿遥恬静的睡颜,终究没忍住,伸手理了理龙落在两鬓的乱发。
就在此时——
“叮。”
一声微小的响动。
下一刻,橙色的焰火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阿遥和散兵的脚下燃起,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深渊内一小片区域,又随即被更加黑暗的雾气吞没。
散兵一手抱着阿遥一手拿起帽子,早在火焰落地之前就跳开了,正警惕地望着不远处。
“有敌人。”
阿遥骤然睁大眼,再多睡意也没了,眼神明亮清醒。
他从散兵身上跳下来:“什么敌人,是狂暴的丘丘人,还是成群结队的兽境猎犬?”
“都不是,”散兵顿了顿,习惯性地想刻薄一句,却因为刚才阿遥睡觉时自己的心虚举动而吞了回去,他反问,“你听说过深渊教团吗?”
龙可是尽职尽责的好员工,每一条收录进终末番情报库的信息可是一清二楚的!
想了想,阿遥回答:“由非人魔物组成的组织,幽居深渊之中,与地表的生物为敌,欲颠覆神明与天理统治的世界。[1]”
虽然说深渊里裂缝多,出现什么怪物都很正常,但常年居于地底,很少出现在人类世界里,隶属于深渊教团的深渊咏者……龙真的是第一次见诶!
辉光在黑暗中即使微弱也能驱散些许黑暗,在阿遥和散兵不远处的地方,一道颀长的身影漂浮在空中,他全身遍布金红相间的铠甲,手里还有一本魔典,身周数个小型火球已经将目标锁定了他们。
是敌非友,这位显然对阿遥和龙有着巨大的攻击意图。
对敌人从来不施以怜悯,阿遥立刻兴奋起来:“揍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火雷超载教做人!”
不用他说,散兵已经连劈数道惊雷直指深渊咏者。
轰隆隆接连几次巨响,雷电撞上火球,瞬间爆开的力量向四周炸开,顿时就把距离较近还没来得及避开的深渊咏者炸得灰头土脸。
同时,在黑雾和爆炸的掩盖中,还有一柄出鞘的剑,剑锋锐利而鬼魅,在深渊咏者因为爆炸退却的时候迎面而上,一剑恰好劈在方才爆炸在盔甲出制造的破损处。
刹那间就将深渊咏者身上的裂纹又扩大了数倍。
火雷相撞的超载爆炸产生的巨大气劲也推开了阿遥,他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呸呸两声,看向甫一见面就被压制得死死的深渊咏者。
不就是爆炸吗,谁怕谁啊!
有本事就来和龙比比是龙的剑更狠,还是深渊咏者的盔甲更硬。
阿遥轻轻哼了一声,提剑准备再次冲上去,这时散兵伸手拦住了他:“刚睡醒,你去旁边休息吧。”
“诶?”阿遥呆了呆:“为什么?”
“不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爆炸距离太近担心阿遥受伤吧。深渊环境恶劣,任何一个伤口都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可基于以上理由的关心过于明晃晃,要他说出口比登天还难。
散兵沉默片刻:“让你退下你就退下,切,我又不会害你。”
好在龙是一条尊重个人意愿的优雅的龙。
速战速决,散兵越过阿遥飞身欺上,明明是个远程法师却打出了移动炮台的气势,他一上来就输出全开,力求最快解决战斗,压得深渊咏者喘不上气。
随即一道粗壮的雷光夹带雄浑的威能,直直劈在深渊咏者身上,盔甲都冒出了滚滚浓烟。
这下敌人终于承受不住,跪地求饶:“等、等等!别打啦!再打我就真的要死啦!!”
阿遥:“……”
散兵:“……”
求饶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魔物真的是生平仅见。
阿遥盘腿坐在地上,好奇又茫然地看着这位据说是“觊觎地上一切生灵”的深渊教团的一员。
哇,这么怂的吗?
很可惜此时站在深渊咏者对立面的并非是从不留情也从不残酷的阿遥,而是在厮杀和实验中挺过来心狠手黑的散兵。
散兵啧了一声,根本没听他喋喋不休的求饶内容,手指一动,指尖上一枚浓缩了无数雷元素的电球就对准了他。
电弧闪光,紫色的元素力几乎压缩到接近于黑色,隐隐激起心底下坠的恐惧。
深渊咏者的脸立刻就垮了下去,惊恐到灵魂都快要出窍,哇啦哇啦像吐豆子一样把他能说的都说了:“其实是我的主人派我来测试一下你们的实力他说希望能和一位叫斯卡拉姆齐的执行官谈一谈关于神明和天理的问题主人说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这和一条龙有关希望以后能形成合作互惠的良好关系我就是一个传话的请千万不要杀我啊!!!”
语速之快,阿遥都没能听明白,一串长句子里就听清了“斯卡拉姆齐”、“神明和天理”、“合作互惠”这些词。
还有最后杀猪一样咆哮的感叹句。
地上的生灵分为七国,每个国家都由其所属的神明统治,与深渊里的魔物向来不死不休互相敌对,可现在居然有一个不怕死的深渊咏者跑来问斯卡拉姆齐,愿不愿意结盟?
散兵的背脊却不自觉地一紧。
因为龙和神明。
刚刚深渊咏者提到了这个。
这真的很令他好奇,不由得给予散兵放过敌人的理由。他从未打消心底的野望,意动悄悄漫上了心间。
即使如此散兵也没有打消手里的电球,而是威胁式地将他对准了手下败将:“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深渊咏者唯独此时才沉默了一下。
“其实……我的主人,你们是知道他的。”
咽了咽口水,深渊咏者才能勉强无视头颅正前方那股恐怖的威压。
他小声地交代完毕:“你们可能遇到过的,金发的女性旅行者,其实就是我的主人的妹妹。”
第35章
“金发的旅行者, 你说的是荧?你是荧的兄长的手下?”
阿遥双手撑着帽子,指尖一翻,帽檐微微往上掀起一角, 露出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眼前深渊咏者还维持双手投降跪地的姿势,不足十公分的黑紫色小球闪烁隐隐威光。
他好像察觉不到散兵和深渊咏者之间的焦灼氛围, 语调中还带有喜悦的惊奇,派蒙说荧一直在提瓦特中寻找自己的胞亲兄长,足迹踏遍各国,找了很久都没有线索。
——当然地上没有线索啊, 因为她的兄长居住在深渊地下。
“那个菜鸟,”散兵没有侧过头,灼灼双眼威胁似地深渊咏者,但是阿遥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算是朋友吧。”阿遥眨眨眼,“斯卡拉姆齐, 你吃醋了吗?”
“啧, 怎么可能有这回事。”散兵低低地说。
空气有一秒安静。然而阿遥才不管散兵的内心活动如何千回百转, 他双手举起,伸起懒腰,跑到散兵身侧盯着深渊咏者打量:“绫人、托马和神子都让我多多照顾旅行者, 旅行者也愿意陪我到工厂里清扫愚人众, 我当然愿意当她是朋友。”
阿遥接着说:“倒是听你语气中和荧也不陌生, 斯卡拉姆齐, 你们立场对立吧,你什么时候在哪见过荧——”
“之前在蒙德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散兵神色不自然地一顿, “你可别想多了。”
“我哪里有想多!”阿遥侧过身体, 伸出脸, 阻隔散兵和深渊咏者之间的视线交流,他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只是觉得我都还没出过稻妻呢,怎么你都跑蒙德去啦,蒙德有什么好玩的啊,有什么好吃的呀,和稻妻有什么不同你快告诉我吧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