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什么?
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现在应该说什么?
他们的头顶上的新闻还在漠然地陈述着又有一名警官在家中遇袭,全身五处刀口,浑身是血地被送往医院急救,整起连环作案即将攀上二十四的峰值。
女声冰冷无情,和四周纷纷议论的人声一起无声地凝成锋锐的利剑,一道一道刺进他的身躯里。
萩原感到自己几乎要握不住那只手。
萩原强行将他搂在怀里,双手紧紧交扣住那两只修长冰冷的手,颤抖渗出的冷汗交织在一起,可说出的话却只显得那么无力:
“阿薰,没事的”
他垂下头,自欺欺人一般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侧在此前他们从没这么亲密过,可这个时候的亲密却仿佛绝望。他浑身都在战栗着,眼眶泛红发酸,像是已经对即将要发生什么有了强烈的预感。
“会有办法的,大家都还在你身边,而且”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在这时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挣扎什么,嗓音沙哑着: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从你回到东京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
他在想什么呢?
在这个已经知道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住的时候,妄想用最虚幻飘渺的“感情”留住他吗?
像是在祈祷着,如果那个人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他有过一点感觉。
是不是就能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争取到哪怕一丝希望。
但紧接着——
传来的是一阵手上的刺痛!
雨宫几乎是一节,又一节缓慢地
将他的手指硬生生地从自己手上扳开了!
巨大的力,和巨大的反抗的力冲击在骨节上,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刺痛。
雨宫转过身来,在这个时候压着他的后脑将他按了下来。
萩原眸光微怔。
他感到他们的鼻尖相抵,前额上也传来柔软发丝交叠的触感,微微碰着,肌肤磨蹭间的温热烫得人几乎心脏都被碾碎。
“但是我不能让
他再伤害你们了,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雨宫轻轻地说。
微笑弯起的眼眸里像是缀着细碎的水光:
“等我回来就慢慢听你说,好吗?”
【我草啊啊啊啊hagi你a在什么奇怪的场合啊啊啊】
【为什么我cp明明在发糖,但是我这么难受你妈的什么断头饭】
【抱住他啊我真的求求了!!!小薰眼睛里都没光了不要啊不要啊——(尖叫)】
【感觉萩原观察那么敏锐的人,看出来了吧已经,他都快哭了我都感觉】
【雨宫应该是在看见研二的时候彻底崩了,本来之前即使强忍着病痛,心理也快垮了,但也还是在为了所有人坚持,想保护大家但是班长刚刚差点在他面前被撞死,醒来又看见研二受伤,而且这个案子的最大责任人还是他,直接】
【啊啊啊啊啊但是这个不能怪他啊!!!他病得那么厉害,已经完全力不从心了】
【就这还在瞒着所有人独自忍受,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就出院查案,坏猫猫呜呜呜坏猫猫】
【hagi自己也没想到吧,对他的爱反而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薰酱听见hagi暗示要表白那句话空洞的眼神刀死我了太绝望了qaq】
【但是他最后还是那么温柔地去贴贴hagi,我心痛死薰酱即使崩溃了偏执了他也还是那个最温柔最爱大家的薰qaq】
【“等我回来就听你说”完了,这fg也太高了,逐渐失去看下一话的勇气】
“……”
就是他灵魂空白的一瞬间,雨宫忽然猛地抽身离开。
青年一身黑衣,此时从额头到鼻梁到下巴,每一分线条都仿佛冰刻出来的。他没有丝毫留恋,利落坚决地大步迈向门口,在那里找到了他的两个下属。
“走,高木!”
“是!”
年轻的新人警员连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对方的步伐。
远处黑云急速逼近,湛蓝天穹如同被蚕食般逐渐黯淡了下去。漩涡中心乌云诡谲翻涌,闪电骤然撕裂上空,刺骨的冷意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整座城市。
东京第一场大雪迫在眉睫。
而在他们背后的阴影深处。
森寒的目光正注视着那个慢慢离开的身影,戴着手套的手悄然一拧。
已经干涸的血覆盖在表面上
手术刀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第72章
天际黑云翻涌。
刀割般的寒风裹挟着雨夹雪迎面扑来, 吹过耳边呼啸作响。
“雨宫警视!”
“前辈!!”
银车刚在案发现场路旁停下,四周的叫喊声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雨宫薰推开后排车门下去,从高木手里接过伞, 远远就看见白鸟任三郎正带着一群外勤警员冲了过来:
“雨宫警视!你怎么又来了?!”
这群人显然已经在这场雨加雪里待了太久了,刺骨的冬季风冻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白发青, 浑身上下都是水。
就连白鸟这个公子哥也已经形象全无, 早上出门抓好的发型早塌了,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
他此刻披着件根本挡不住风的单薄雨衣, 匆忙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
“佐藤警官不是说你还在住院吗?!”
“不行, 现场太冷了,快回去!你身体绝对顶不住的——”
他们在不久前, 才刚刚目睹了这个启明灯一样的警官浑身是血倒下的模样。
他们其实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却能感受到那一刻仿佛世界都被击碎一般的剧烈心悸……伊达航发疯般的咆哮仍然回荡在耳边, 震耳欲聋得令人心神颤抖。
但雨宫薰只问道:“受害人呢?”
冰冷的沉默瞬间冻住了空气。
四周一时间静得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然而没等他们回答, 雨宫就自己迈开腿向着另一侧走去。
那里正停着几辆后门大开的救护车,红蓝大灯交错闪烁的颜色映亮了半个夜空,一台担架正被几个医护人员合力向上抬, 铁滚轮“咔”一下抵在车厢边缘,再被一发力推了上去。
他走过去,一手撑着伞,安静地平视着担架上的人:
“阪东(banto)警视正。”
“……”
倾斜着的担架上躺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
他蜡黄枯槁的面容覆盖在呼吸面具
“……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雨宫?”
阪东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警界有头有脸的人士,本来就看不起雨宫薰这种年轻过头,三无空降还能拿实权的。
再加上各方面理念也不合拍,雨宫又护他手下一群笨蛋护得很紧,他收拾不了小鸡只能收拾母鸡, 在之前没少给这小子找麻烦。
但他确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落到雨宫手上的一天。
然而那个青年此时却一丝笑影都没有。
甚至在雨幕下,他的脸色也苍白得惊人,看起来随时能进医院走一趟。
“我来不是说这些的,阪东警视正。”
雨宫非常安静地说:“您是因为’煤气泄露‘而被搜查一课及时抢救出来的,刚刚我收到了鉴识课的报告,说在您家里发现了被割裂的煤气管道。”
“所以,您一定见过那个凶手——已经没时间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车里阪东警视正的眸光,忽然怪异地闪烁了一瞬。
他的眼睛里掠过诧异,像是不明白雨宫为什么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极其不习惯地问:
“你就来问这个?”
“现在破案是最重要的。”雨宫只说道,“我不想让您有别的压力。”
“……”
阪东呼吸面罩后的脸色瞬间红一阵青一阵,呼吸急促粗重,难以置信似地沉默了好长时间。
最后,他才艰难地撬开自己的牙关:
“……是个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鸭舌帽压得很低,脸没太看清,但应该是尖下巴的脸型,嘴唇薄,有短胡茬。”
“他在昨天晚上大概七点五十左右的时间敲了我家的门,穿着这附近那家煤气维修公司的制服,说是根据之前的预约来帮我修煤气的。”
“我也确实在三天前提交过相应的维修申请,所以也没多想,就放他进来了。”
谁知道……
妈的,回想起来他甚至秉持着上流人士的理念,还让保姆给那维修工倒了杯茶。
结果他在给人倒茶,那龟孙子在切他的煤气管!
要不是雨宫薰这兔崽……雨宫这个专案组长设置了对临近受害字母姓氏持有者的特定的回访检查制度,他估计就已经死在那栋房子里了!
阪东到底还是很多年的老警察了,复述起来非常清晰。
旁边白鸟立刻记录了下来,吩咐人按照这个描述先筛查一遍监控,再联系画像组,准备去医院跟阪东做具体的嫌疑人素描。
旁边警员凑过去看:
“哦,这就已经是’b‘了啊……”
“是。”
白鸟扫了一眼其他人正在逐渐散去的身影,余光似乎隐隐扫到树后有道什么身影闪了一瞬,但没在意。
他缓缓抬起头,迎着寒风呼出一口雪白的气。
真的越来越冷了啊。
“终于……要结束了吗。”
哗啦啦——
水流的冲刷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突显。
成步堂薰正站在洗手池边,大开着热水冲自己被冻得有点不太灵活的手,一根手指压着耳朵里的耳麦:
“计划很顺利,他已经盯上我了。”
系统:【……这就是你故意站在雨里和老头聊天的理由?】
【“不然呢?要不是看见那个凶手一路从医院跟了过来,故意说给他听,我……啊嚏!”】
真是冷死了好吗!
成步堂薰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然后他选择性地无视了系统在旁边高高举起的“加油,鹿小葵!”,听见耳麦里响起贝尔摩德的声音: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凶手会按你预想的去做?”
“我觉得这不是现在值得商讨的问题。”
薰在这时关了水,从容地直起身子,面上表情不变。
他正在把手里组织药盒里的药倒出来,捡出其中一颗,卡进牙齿里,随后说道:
“看过他的全部在档案宗的人是我,根据他的行为模式,这的确是现在最有可能的方向。”
他的眼眸慢慢向后转:“或者说,您还有什么问题,我解释给您听?”
贝尔摩德:“……”
作为一个年长的成年女性,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格兰利威的父母留给他最宝贵的遗产,一直都是他那颗聪明的脑子,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一旦被拖进他的节奏里,反抗就很困难了。
这就像是在看猫咪玩毛线球,你看他着玩的时候可以很开心,但当你自己成为那颗被玩的毛线球的时候……
就只想一巴掌呼他脑袋上好嘛??
都不说她在看见格兰利威那张计划书的时候,那个飞速飙升的血压……
算了,没事。
贝尔摩德最后还是只随意地耸了耸肩,淡淡道:
“反正去’送死‘的是你,我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了,对吗?”
成步堂薰微微弯起眉眼,问她:“组织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放心好了,一切正常。”
贝尔摩德翘起一条腿,指间架着的红酒杯微微摇晃:“在你被炸成飞灰之前,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一切正常……这就是现在最好的消息了。
薰在这时静静地侧过身,听着外面雨雪中还在努力询问着居民的同事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开始能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了。
即使现在外面寒风凌冽,嘈杂又混乱,但他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嗓音。
他还记得这群人里有几个特别跳,像上学的时候班上最刺头的混小子,天天准时蹲在茶水间里守着他来倒咖啡,然后一窝蜂地涌上来叫他“雨宫警视好!”
一群人嘿嘿地傻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薰曾经问过其他人,说他们是不是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