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看不清脸,无论任何人在这时就算是隔着面具的玻璃,却也能够感受到她眼里的冰冷和杀意,以及未能一击毙命猎物的恼怒。
“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嗓音冷酷,咬牙道:
“……又是那个金毛混蛋警察找来的外援吗?你们那一窝到底还有多少人,阴魂不散有完没完了了?!”
“?”
她在说什么?
成步堂薰微微挑了下眉。
然而转瞬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个女人已经再次俯冲到了她身前,速度,力度,狠辣程度都远远超出想象!匕首锋利刀刃割开空气,顷刻间狠狠撞上了钢管,刹那铁与铁的摩擦嗞嗞作响,一路抵着管身擦下去,几乎要溅出一排火星!
锵啷!
刀刃打滑脱开,然而女人在瞬间忽然一腿猛踹在钢管上跃起,腾空翻滚转向他后背,劈手又是一刀!
——铿!
呼呼风声破空而来,撞击震耳欲聋!
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薰逼退了几步,他的眸光猛地沉了下来,这种随手捡的长兵器到底还是在重量和灵活性上吃了大亏。
【呃啊!呃啊啊!她过来了!!】
耳边系统吓得惨叫:【宿主你的枪呢啊啊啊?!】
【“没带!”】
【那那那那那你的刀呢???】
【“进门之前被公安的摸走了!”】成步堂薰咬牙,【“而且那群人之后忘记还给我了!”】
系统彻底疯了:【那小猫咪降谷零呢?!!】
然而成步堂薰已经没时间回答它了。
那女人像是找到了诀窍,不断用力收力,调转方向突刺他的喉咙!
仅短短几秒间刀锋钢管已经无数次碰撞无数次脱离,金属刮擦出火星飞射,巨响震得人连灵魂都在颤,直到薰眼底的光倏然一凝,管身猝然错开撕裂节奏,猛地撞上她手腕——
匕首“呼”地一下脱手飞出,打着旋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啧!”
女人自知吃亏,立即纵身后跃拉开距离,右手向下探向自己腰间。
——!
可还没等她摸到匕首,先听到的反而是一阵钢管落地的动静。
猛一回头只看见成步堂薰已经轻身而至,快得她甚至根本没看清他来的方向——那双手已经精准地绞紧了她受伤的左臂和肩膀,在女人愤怒的嘶吼里毫不留情地反拧骨节,只听“咔哒”!
“混蛋——!”
下一刻他被狠踹腹部,剧痛中下意识地回身一腿飞踢上对方的身躯。
动作慢了,但她的弱点果然是左臂!
后背猛地撞上树干借力刹停,落地的时候薰隐约听见了有两声跌落的动静,就在他正打算趁机扑上去死绞她全身的时候,空中突然连续爆发三声示警枪响!
砰!砰!砰!
所有人动作倏然一滞。
紧接着,只看见一个浑身狼狈的灰色身影终于从火场里冲了出来——是降谷零!
“找到你了,普拉米亚!”
降谷零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炭灰,眼睛忽然扫到树边的人,一咬牙:
“阿薰!”
成步堂薰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以惊人的速度抄起了地上的钢管,尖锐的断口剑一般当空劈下——女人只能后退闪身避开,然而下一秒降谷零的拳风也已经抵达了她的后背,紫灰色的眼睛神色狠厉,只听嘭一声闷响!
“唔!”
双边夹击躲闪不及。
那要害的一拳普拉米亚挨得结结实实,当场一口腥甜直接猛冲上喉口。
她像是彻底火了,阴沉愤恨的眼神扫过这两个“警察”,趁着他们配合的间隙,直接放弃了灭口,当下凌空跃起远度惊人,直接借着车辆废墟挡住降谷一枪点射,随后一头冲进了树林。
“别追!”
降谷零刚想拔腿跟上,却被薰猛地按住了肩膀。
“我们两个人在明处打她一个没问题,但是如果被骗进林子里分散开,那情况就太难说了……别忘了她手里有刀!”
“……”
降谷零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紧握着枪闭上了眼睛。
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成步堂薰轻轻揉了揉他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过躁的动物。
他一转头,听见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传来警笛近距离的鸣响,倒影的红光在大楼玻璃上闪烁着。
浩浩荡荡的警车终于在此时赶到了。
松田阵平身后带着一大群人,在看到他们两个这一身仿佛刚从废墟里被挖出来的战斗痕迹以后,简直感觉火气直往脑门冲,开口:
“金毛混蛋你俩什么情况?”
他大步走过来:“你没事带他往这种地方跑干什么,嫌命长?”
降谷零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直接怼:
“松田你们也真是……能不能来的稍微快一点?再晚点我俩都要被普拉米亚砍了下饭了。”
松田刚要出口的回骂忽然停了,他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普拉米亚?”
“是啊,你看这炸弹的样子,还能是谁的手笔?”
降谷零说着,单手将枪别回去:
“这是她在日本第三次作案了,第一次你知道的,第二次炸涩谷你不在,这次好像是她在被逮捕之后,第一次被从俄罗斯引渡回日本,听说是有什么事要审她……”
……然后这姐又在当天就轰了审讯用的监狱。
成步堂薰直觉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这个案子和名字他也确实不了解,应该并不是他接触过的案子。
于是插话道:
“有关于这件事……”
“嗯?”
降谷零转头看向他:“普拉米亚之前两次作案,阿薰你应该都不在,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跟你详细……喂!”
我……
……怎么了?
成步堂薰有那么几秒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
但是他没分清是爆炸的余波震荡,还是自己的身体在晃,直到他忽然感到自己手脚发软,彻底使不上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眩晕,整个人好像是要倒……双手下意识地去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阿,阿薰你……”
降谷零第一次被他主动扑了满怀,胸口贴着那一具温热的身体,猝不及防间浑身像是过了电,只能用手僵硬地扶住他腰侧:
“等等!别……这里人多……”
然而他出口的话又猛地顿住了。
“阿薰……?”
他低头一看。
只见怀里的人此时整张脸白得堪称极其不正常,双眼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呼吸艰难得好像吸不进气……
他根本不是来抱他的,他是站不稳了,才直接摔在他身上的!
“……怎么回事?!”
松田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卡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从降谷零胸前扳出来。
紧接着,就在阳光下看见他露在衣领外的那段白皙脖颈已经渗出了大片大片不正常的冷汗,脸色瞬间剧变,伸手就要去解他领口——
却在下一秒又被薰的手猛地按住了!
“没事。”
成步堂薰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触感了,缺氧一般的眩晕,和浑身都在发麻发软的无力感,让他此时的反应非常迟钝:
“刚刚打架……”
“没事,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具身体真的废得差不多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附在他手臂上的侵蚀,让那些肢体都像是木头一般僵硬。
原本还算好的腿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不听使唤,他已经几乎能想象到现在那些侵蚀的痕迹在刚刚剧烈战斗的刺激之后,如何蛇一般攀爬上他的小腿。
薰勉勉强强地推开他们,咬牙强行支撑起身。
摇晃着就要朝警车走。
然而下一瞬间,却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猛地揽住他的前胸,直接把他按得撞在了背后那个坚实的胸膛上。
成步堂薰本来就透支了,被他这么“狠狠”一撞整个人从脑仁到头骨都在嗡嗡发晕,只听见自己背后两个家伙好像正在议论他什么,嗓音模糊但急切,只听语气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
“他身体怎么差这样了?我之前见他的时候都不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这事很难讲,公安那边暂时还……。”
“……和那个组织有关?”
“是……”
“……”
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可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连发音的动静都听不见了。
他只感觉眼皮很重,很困,像是泡在温暖宁静的深海里,眼前的白光摇晃着,似乎要和附近的黑色融为一体……他想挣扎,但是却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只有疲惫的感觉翻涌上来,吞噬了最后一丝柔和的光泽。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薰?!”
四周好像有人在跑,在吼,在叫他的名字,警员乱糟糟地涌上来,两张熟悉的脸自上而下看着他,表情比哭还难看。
可是他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
最后的感官也像是没进了水里。
刚刚的战斗,血,爆炸和喧嚣都逐渐远去,他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沉入了灵魂黑暗的深渊。
“今日早晨十时,下午十三时,东京两处监狱内分别发生了犯人越狱事件——其中位于江户川区的四丈岛监狱内还发生了剧烈爆炸和起火,并造成包括政府官员,及外交人员在内的数十人受伤。”
“据悉,更加具体的案件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但是网上已经有不少人怀疑第二起爆炸事件和在前些日子被逮捕的俄罗斯籍恐怖分子:化名为‘普拉米亚’的女性有关,原因是出现了和她的作案手法完全一致的粉色烟雾炸弹,而这一猜测目前也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恐慌。希望警视厅能尽快给出详细的说明,指引危险区域的居民避难……”
餐盘磕碰的清脆声音响起。
波洛咖啡厅里的电视正在紧急插播新闻,画面上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对着几张俯拍截图滔滔不绝——
然而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在草原上奔跑的大狮子。
哔——。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想要安全就自己勇敢点起来反抗嘛,全都依赖警视厅干什么?”
榎本梓很不耐烦地一手插在围裙的腰际,直接换了个台,明显宁愿看狮子也不想看人扯淡,还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
“真是的,连安室先生都变成这样了……”
正在她背后扫地的降谷零猝然一顿!
“说起来。”小梓有点担忧地皱起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安室先生?”
“路过……路过……”
降谷零此时顶着额头上的纱布,脸上的创可贴,还有手上的纱布,微微笑了笑:
“我正好开车路过那边,看见不远处突然爆炸了,就去帮忙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伤员之类的……”
“还是感觉好危险啊,下次等警察到了再处理比较好?”
所幸榎本梓并不容易对人产生怀疑,点了点头也就做罢了。正在这时,厨房的电热水壶突然开了,她几步匆匆跑进去,将水倒进柜台上的小碗里:
“安室先生!水已经烧好了哦,请问这个药是冲开就可以了吗?”
“是。”
安室透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谢谢你帮忙了。”
金发青年用小勺小心地将药剂融化开,小心地翻搅着——
这药是在大概十分钟以前由公安那边送来的。
当然,送这药过来的风见裕也此时正一身土得掉渣的大衣帽子,躲在窗边伪装成了普通客人,然后大气不敢出地看着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女服务生,正在生气起来比魔鬼还吓人的降谷先生旁边不停地雷区蹦迪……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欢欣鼓舞奔向烤架的烤全羊。
降谷零细心搅拌好药剂,又自己用勺子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