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是怎么也没想懂,昨天他明明目送着这三个人好端端地出门,结果回来就仿佛在花丛里洗过。
一个胳膊肿了一个肩膀青了,还有一个花粉过敏急性患者咳得不省人事。
最后他在一片沉默中无奈地问:“嫌疑人是小蜜蜂吗???”
要不然你们上哪儿给我弄成这样呢?
松田沉默了。
“……”
降谷零绝望地捂住了脸。
……
哗啦啦——
与此同时,警察学校。
公共浴室的水温温热热地洒下,水雾迷蒙的热气里偶尔响起几声闷闷地咳嗽。
全身染上的花粉味道和疲劳都在这时慢慢消退。
成步堂薰最后冲掉泡沫,擦干以后重新一点点扣好衬衣,出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得不说松田的运气是真的好。
成步堂薰在从二楼跳下去的时候,其实就隐隐地从周遭环境里嗅到了一丝花香,但那巷子潮湿又阴暗不见光,除了青苔以外,要长出能发出这种香气的花几乎不可能。
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这条巷子已经被当成某种意义上的垃圾场了。有花店老板或是什么人随手将箱子扔在了这里。
因此在松田砸翻几个箱子都没有出现花粉以后,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结果还真让他完全猜中了。
他对轻微的普通花粉没症状,但像这种高浓度地一整箱翻下来,几乎完全避无可避。只能咳得眼眶通红地被诸伏景光带去医院转了一圈。
幸好除了表面症状以外倒没有别的更严重的东西了,估计休息几天就能好。
现在那两个肇事者估计正在经历景光的念叨。
他于是拉开柜子,拿出一盒抗过敏的药片稀里哗啦倒在手心里,再一仰脖子直接囫囵咽下去。
随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从墙角拉出了一块白板。
系统飞过来:【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医生不是说……】
【“组织的交易没剩几天了。”】
成步堂薰拿起白板笔飞快地在版面上写下一行字:【“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吸引警察注意力的方法。”】
这起案子到底要死多少人,能不能抓到凶手他不关心。
但是如果还让警察继续在那块搜查,或者异想天开地……又想和之前一样,让他和降谷零一起演什么戏引出犯人的话。
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的太阳穴被某人的子弹打穿的画面。
而目前最容易利用的东西,自然是这个案子本身,以及那个已经有点无差别杀人倾向的凶手。
他得抢在所有人之前,尽早破案才能反过来利用……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阿薰,你睡了吗?”
是诸伏景光的声音。
薰握笔的手骤然一顿:
“请进。”
吱呀——
房门被向内推开,景光手里端着水和药出现在了雨宫的房间门口。
实际上,他和雨宫的房间就只隔了堵墙,几乎是紧挨着的邻居。但这次还是他在认识雨宫那么久以后,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
室内陈设相当简洁干净,一如那个人给他的印象一样。
此时雨宫薰正侧对着他,面前一块已经写了不少字的白板,手里的笔尾端轻点在下巴上。
头顶的大灯光线雪白,洒在青年那件单薄沾水的衬衣上,几乎隐隐透出里面那具身躯异常清瘦的线条,从脖颈,背脊,到腰肢……一路顺着向下都贴不住外衣,吹阵空调都漏风的样子。
然而,在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到他的后背上时。
景光整个人僵住了。
只见被残余的湿气打湿成半透明的衬衣下。
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直直从青年的左肩胛贯穿下去,隐没进布料里,但可以粗略预计至少是被划到了后背中央!
而且已经完全没有新肉的颜色了,至少也是有十年的陈旧伤痕了。
【??????我天…】
【嘶…这个伤口好深,看着像刀或者鞭子……或者是意外?】
【啊啊啊啊啊怎么搞的啊!!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薰酱身上???发什么了什么】
【看景光想法是应该是陈年旧伤了,那就是薰酱小时候弄上的?】
【谁打的出来吃我一拳!!!(拔刀】
【好可怜我的宝,那么小的孩子被谁欺负都没有还手的力气吧呜呜呜呜呜】
【联想到之前表哥那里,薰酱父母已经不在了……SOS】
【细思极恐…】
【雨宫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这……
这是……
“怎么了?”
然而他的沉默很快也引起了成步堂薰的注意。
“没…没!我就来看看你吃药了没有。”
景光迅速换了副表情,自然地把东西放下在桌子上,又走到白板边岔开话题:“现在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你在写什么?”
“稍微梳理一下这个案子。”
成步堂薰一手用纸巾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今天我们出去,还是搜到不少重要的东西。”
“我感觉事情可能没那么单纯。”
景光被他的咳嗽弄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最后还是去边上的椅子拿了件外套披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问:
“我今天去医院问渡边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你们在现场找到了什么?”
“一个玻璃的奖杯。”
成步堂薰说道,“但是是压在一堆因为打斗翻下来的杂物底下,和一个碎掉的塑料盘子上面的。”
景光皱眉:“塑料盘子?不可能啊。:
“如果是被压在杂物
“我也是这样想的。”
薰用笔在白板上写下这两件物品的信息,随后用白板笔拉出一个箭头向上,指向了渡边翔的照片:
“唯一的解释是,盘子先碎,然后杂物翻下来,再有人小心地把那个奖杯放了上去。”
“可当时除了那个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嫌疑人意外,只有渡边一个屋主在。”
成步堂薰转过身,悠悠地道:“包括我们认为有人意图入室谋杀,也是谁告诉我们的?”
“你怀疑他自导自演?”景光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不好说,但是渡边对于这件事,一定知道得比谁都多。”
“而且他好像也很不希望婚礼被举行的样子。”
景光忽然接话道,“这么说起来,当时来报案的人是清水,坚持要举行婚礼的也是清水,渡边全程没出现过。”
“但是,如果这样想的话……”
诸伏景光顺着这条思路想,却忽然又卡住了:“你们下午遇到的那个袭击者总不可能是渡边啊?那个时候我正在医院和他在一起,他是绝对没有犯案可能的。”
“而且在今天之后,他们又继续收到了一张预告函!”
成步堂薰没回答他,只慢慢后退半步,坐在了柔软的床上。
随后,他向上抬起头,一点点地细细看过自己总结归纳的现有信息。
他一只手撑在唇边,细微的咳嗽和酸涩的眼眶有点打扰他的思路,但敏锐的眼瞳依然在试图摄取,并在脑海中串联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无数线索从他脑海中飞过,从报案时到后续再到发生变故的今天——
他忽然站起来。
“等等,我们忘了一件事!”成步堂薰眸光沉沉,盯着白板上的那个日期:“为什么是那个婚礼日?”
景光想了想:“因为,想在他们最幸福的那天破坏……”
“不对。”
薰打断他,“如果他只是想单纯地让他们在最幸福的婚礼的时候死去,就不该寄预告信!这只会打草惊蛇。但他不仅寄了,还每天都寄。”
“……他应该是在用这种反复的行为,去提示他们什么。”
“你觉得婚礼的日期其实也有有特殊性?”景光猛地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特殊的是这个日子而不是婚礼本身?”
毕竟信函上除了婚礼以外,一直反复出现的,就只有婚礼的日期了。
那如果婚礼本身不是重点,重点就只能是……
“明天我们再去警视厅查一下!”诸伏景光霍然站起来。
薰向他点了点头,故意在这时候显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色。
景光很会照顾人,对于他细微的变化非常敏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猫眼青年于是亲眼看着他又吃了一次带微量安眠成分的抗过敏药,就把杯子拿回手里,说了声晚安。
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砰——
但在大门合拢后,床上的人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成步堂薰摸到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伏特加。帮我查一件事。”
他跟诸伏景光说的当然不是全部的实话。
去现场搜索的人是他,不是景光,因此整个公安系统中,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超前与所有人的,非常关键的信息。
他刚刚只告诉了景光,那个没有摔碎的奖杯是玻璃制成的。
却没有告诉他,那还是个赛车奖杯!
渡边曾经是一个赛车手。
缺了这个关键钥匙,他和警视厅的调查进度将会就此逐渐拉开……
他只需要确保这群人能跟在自己不远处就行了。
成步堂薰的声音冰冷,只吩咐道:
“……去查在最近十年的五月十六日死于车祸的人,我需要这份名单。”
第二天,早晨。
“对……对,班长你们已经到警视厅了,这么快?”
宿舍区楼下。
松田阵平一手电话,有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好,我们等雨宫呢,一会儿就追上你们。”
“怎么还带雨宫?”
忽然间,那头传来降谷零兴师问罪的声音,“他昨天被你整成那样,还打算带着他到处跑?”
雨宫薰那个过敏严重得诸伏景光一晚上都听见他在折腾,明显状态不太好,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
最后磨磨蹭蹭到凌晨天蒙蒙亮了才慢慢睡着,现在还不知道醒了没有。
但松田却直觉感觉,雨宫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缺席搜查的人。
于其他们都走了,等他最后自己一个人追上来,还不如自己留下来等他来得安全。
毕竟他的相貌和受害人之一有六分相似。
而在昨天后巷那场战斗中,如果不是他及时感到,雨宫现在也确实危险了。
“行了,你昨天差点被人袭击的事忘了?”
松田对着电话说,“雨宫我知道怎么处理。金毛混蛋你自己记着好好跟着班长他们,我感觉昨天那家伙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宿舍楼的门被人推开了。
“不说了,一会儿见!”
松田迅速掐了电话,收了手机就向那侧走。
他叫着雨宫的名字:“喂——这边!”
很快,只见门口一个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的人慢慢向他转过头来。
成步堂薰其实也没想到那个过敏这么麻烦。
一晚上一过,早上起来,他对着镜子里那张已经苍白到能吓到人的脸陷入了沉默。
嘴唇干得开裂,眼睛也是肿的,整个形象简直是山洪泥石流滑坡……
于是他果断地把帽子口罩一戴,随手塞了几颗药在口袋里。
随后冷着脸出门了。
他在这时候也没太多力气,懒洋洋地抬眼扫了松田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又想起了昨天那场导致他现在没脸见论坛的天女散花。
于是立刻很快转了过去。
松田:“……”
“唉,你……”
松田阵平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有点说不出话来。
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能看见雨宫薰正微侧着脸,口罩轻而易举地就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此时他两个眼眶都红得像兔子,生理性泪水刺激沾湿的眼睫乌黑浓密,向下垂着,密密地压在眼瞳上一片。
额角和眉头都僵硬着,难得地看起来有点不好靠近。
好吧,好吧是他的错。
但是……那也不是为了救你吗?
雨宫像是不太想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说话语气倒是正常,但帽檐越压越低,还总下意识地躲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