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它’对新畸形人确实没有敌意,这点可以确认了。我没有直视‘它’的眼睛,但也没有遭遇任何诱导,比如某个会哄骗我与‘它’对视的幻境。
“你们这里有什么发现?”
春桃不料,自己刚问完这句话,就听到了巨大的钟声。
“铛!”
“铛铛!”
“铛铛铛!”
春桃被这钟声震得耳膜剧痛,下意识就做了个抬起双手捂住耳朵的动作。
明月显然也觉得不舒服,迅速捂住耳朵并皱了眉。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身边的贺真竟然丝毫没有异样。
贺真只是浅浅蹙着眉,往钟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诶你——”
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正狐疑地走上前,想找贺真问个清楚,忽然之间,一道巨大的白光从天而降,逼得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这是让他感到很熟悉的白光。
他刚进副本后不久,曾听到过“牠”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曾透过门帘处的缝隙往外观察,就这么看到了一片白光。
那是一种特别纯粹的白,白到像是会将这世上所有其余颜色都遮蔽、或者彻底吞没。
帐篷并不是严丝合缝的,门帘处存在缝隙。
但它大体上是个密闭空间。
明月通过亲身实验证明,当时他在帐篷里偷看“牠”的行为,并没有构成直面“牠”,也就并未触发死亡条件。
现在呢?
这道白光意味着什么?
是“牠”来了么?
按理“牠”不会杀新畸形人。
那么“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这些念头在明月脑中一晃而过。
短暂的恍神后,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树林中。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去,林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明月拿出了一只手电筒,继而发现紫红在自己前方约300米的地方。
从周围这些树木的种类、粗细、高低判断,这个树林应该属于畸形园。
这么看来,突然响起的钟声、以及白光,似乎能让人从墓地所在的维度,回到畸形园,也即这个副本世界的真实维度。
明月不由想——
自己和春桃回来了,可贺真呢?
恰此时,他收到了时踪的话:“在哪儿?我需要你来游客区。”
明月问他:“怎么了?”
“闻到了汽油味和酒精味。”时踪道,“有人要点火烧我们。
“嗯,管理员不敢这么做。是苏晓山干的。你去阻止他。
“祝霜桥不该笨到连这都猜不到。
“但感情这种东西难免会让人变得愚蠢。
“所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我看阵营战也快结束了,是时候了。”
明月不满时踪这种命令人的语气,故意道:“我也想帮你啊,可我迷路了。我是被传送出来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完全迷失了方向。”
时踪懒得回他“道具商店难道是摆设”这种话。
用略带嘲意的语气,他道:“嗯,过去的我筹谋那么多久,算计了整个地狱,最终目的就是让自己被烧死在帐篷里,挺有意思。
“我反正是不怕死的。你呢?
“你敢去看那什么风暴,是因为你知道你有后备,因为你知道你能回到我身边,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才不想死。”
最了解自己、最能戳自己痛点的,果然还是自己。
时踪确实很讨厌。
明月不甚愉悦,但也道:“乖乖等着我。我会赶回去救你的。
“你能拖延一会儿吧?别激怒苏晓山,别让他立刻点火。”
时踪道:“这是当然。何况我还有后备计划。现在搞这么麻烦,无非是为了祝霜桥。我们需要把伤口上结的坏痂彻底给他撕开。”
“没有我,你哪来的后备计划?”
明月的语气有些不耐,但也道:“知道了,配合你。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感情会让人愚蠢,我希望这句话你不是说说而已。
“你说得没错,我、或者说过去的你……当年明月筹谋一切,骗了整个地狱,就是想永远离开那里,永远离开余钦,然后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完成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别忘记自己的这个目的。
“我们决不能在副本结束的时候被国王杀死。
“没有任何因素能影响你。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只是数字而已。”
游客区,时踪静静坐在帐篷里,一边在共享的意识世界里迅速与明月沟通完毕,一边看向了帐篷外的那道身影。
“刷刷刷”的声音不断响着,帐篷也在不断摇晃。
那是油泼到帐篷时造成的动静。
时踪对那身影道:“是苏晓山吧?祝霜桥向我提过你。”
帐篷外的身影顿了顿,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时踪道:“其他方向都没有动静。看来你选择先向我下手。
“这是不是代表你最怕我呢?
“你得先除掉我,才能彻底放下心去杀别人。”
不待苏晓山回答,时踪笑了笑,又道:“如果我即将被杀死,你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吗?我非常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祝霜桥的意思,从前的你是个好人。
“你是为了保护祝霜桥,才来到的这个游戏。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怎么到头来你反倒怨恨起他了呢?”
“时老板,想拖延时间?没必要。
“都是千年老狐狸,你跟谁摆聊斋呢?”
苏晓山的声音隔着帐篷穿进时踪的耳朵,“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不必多打听。何况你来告诉我……‘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帐篷有些大,一桶油已经用完了。
苏晓山前去抱着另一桶油走过来,一边用大铁勺往帐篷上洒,一边道:“是,从前我是别人眼里的正义刑警,抓捕过无数罪犯。
“但我也会在……比如在封闭的电梯里抽烟,在交着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又跟另外的漂亮姑娘撩骚。你说我从前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小孩子才分黑白。成年人只看立场。
“你这种人,不该问出这种白痴问题。
“这不是拖延时间的好问题啊,时老板。”
“嗯,这问题是挺蠢的。
“不过我不让自己显得蠢一点,怎么激发你的优越感,让你多说几句呢?”
时踪笑道,“你看,你其实也说了挺多。”
苏晓山一时没言语了,大概是有些被时踪气着了,只是沉默地泼着他的油。
待时机差不多了,苏晓山便打算点火。
时踪所在区域的其余两个畸形人都死了,不用再管他们的帐篷,苏晓山点完火、及时离开这个区域,也就能确保自己不被火势波及。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到了异常的响动,于是立刻转过头,这便看见百里平出现在了路口。
他是从园林入口方向过来的,看来是用了某种具有导航功能的道具。
明月刚一现身,高级管理员立刻朝他围了过来。
明月不疾不徐掏出几样在树林里捡到的玩具,一一扔在了地上,那些人的脸色立刻白了。
他们全都后退了几步,并全都拿出一个啤酒瓶握在了手里,以防不时之需。
漫不经心地看他们一眼,明月开口唱起了童谣——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他这么做,当然是早已猜到了那些规则中隐含的信息——
为什么游客和管理员看见玩具要躲?
那是因为玩具会吸引“它”过来,“它”在找“它”保护着的畸形小孩。
在“它”的眼里,所有畸形人都没有长大,还是“它”的孩子。
而作为母亲,“它”当然要和自己的孩子玩游戏。
为什么游客和管理员听见童谣也要逃跑?
当然是因为童谣也会吸引“它”过来。
那是“它”生前教会过孩子们的童谣。
“它”那么爱护自己的畸形小孩,当听见他们在唱童谣时,会以为他们在呼唤自己,于是会立刻去到他们的身边。
玩具和童谣组合,更能迅速将“它”吸引过来。
果然,只过了数十秒,在那些高级管理员根本没来得及把麻醉剂或者肌肉松弛剂招呼到明月身上的时候,“它”已经来了。
明月远远看见一个长发女鬼式的人物飘了过来。
现在他还是高级管理员,所以及时回避了“它”的目光。
紧接着广场上的所有管理员都惊惶地做了一样的事——
拿出啤酒瓶往地上砸,并骂起了脏话。
之后“它”果然像是被惊到了,迅速转身远离。
然而明月很快又唱起了童谣。
于是它也迅速回来了。
“你疯了吗?”
2号管理员又砸了一个啤酒瓶,骂出几句脏话再次将“它”暂时驱逐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明月,“把它引来,你也会死!”
“可我还真不怕死。怎么,想不到我敢和你们同归于尽?
“你们根本想不到我会不要命地把它引来,所以,你们身上带的啤酒瓶数目非常有限。”
明月冷漠地看着2号,说出的却是让他通体发凉的话。
“不要插手我和苏晓山的事,我就不再唱童谣。那样它暂时不会过来。否则……我会不停地唱,它也会不停地来。等你们手里的啤酒瓶消耗光,那大家就一起死在‘它’手里好了。”
闻言,2号等所有高级管理员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铁青。
明月无视了他们的目光,抽出一把短刀握在手里,再一步步走向苏晓山。
朝苏晓山云淡风轻地一笑,明月举起手里的短刀,另一只手则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苏晓山,来单挑吧。”
第120章 畸形秀22
月色与明亮的灯火将这一方广场点亮。
空气中弥漫着菜油与啤酒的味道。
散落在地的啤酒瓶碎片与酒水倒映着空中的月亮, 以及附近那五个高级管理员紧张而又显得彷徨的身影。
苏晓山站在时踪所处的帐篷前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轻易将那火点燃。
毕竟现在油与酒精都已经挥发在了他周围的空气中。
这会儿并没有风将它们及时吹散,如若他点火的时候稍有不慎,又或者在火势起来后被那毫不在意自己性命的百里平拖住, 他也可能丧命于火海、甚至爆炸中。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再没入耳鬓。
这个时候苏晓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为什么百里平不怕死?
道具商店没有起死回生的道具。
苏晓山可以肯定。
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道具商店每次给玩家开放的道具都不同。
这是因为它遵循着一个宗旨——
比玩家所拥有积分更贵的道具,商店里不会做相应的展示。
也就是说,玩家只能在商店里看到自己买得起的道具。
理论上,当积分多到了一定程度, 玩家也许会在道具商店里看到能让自己逆天改命的道具。
这也是游戏在最初对每个玩家做出过的承诺。
但现在看来这话更像是系统对玩家的画饼。
苏晓山和其他玩家做过估算, 想要逆天改命,积分会高到离谱。
到目前为止, 积分多到有机会购买这种强大道具的玩家, 苏晓山还没听说过。
所以这个百里平到底是什么情况?
畸形人中的某个人是他的挚爱?是他的亲人?或者很珍贵的朋友?
他不惜牺牲自己, 也一定要救那个人?
可现在存活的那部分畸形人都是长生公会的。
而他对这个公会做过调查。
刑警出生的他自认已对那帮人的人际关系网做了充分而又详细的调研。
其中人脉最多的人是大总裁周律,苏晓山也在他身上花费了最多的时间。
可哪怕是周律,苏晓山该查的也都查清楚了。
理应没有任何人,会跟长生公会里的某个人有这么深的羁绊。
那么还是应该将思路重新放到道具上。
到底哪一样道具, 是可以让百里平利用的?
等等。我忽略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