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在车门打开的时候，弯腰走出去，直起身的时候，莱利忽然伸手从他的肩膀绕过去，关上车门。
这个姿势，让他们的身体无比贴近，就在乔安不适应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莱利很小声地说：“你们的尺码都一样的，乔安。”
乔安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莱利却一把伸手放在他的腰线上，摩挲着滑到腰侧，紧紧把住他的腰，不让他有一点逃避的可能。
接着他低头对上乔安惊愕不已的眼睛，嗓音笃定而坚决道：“我确实很蠢，蠢到这时才在那么多显而易见的证据前，否定了那最不可能的情况。”
第42章 心安
乔安听到这句话的深意，心脏突地一跳，瞳孔因为惊惧而一缩。他猛地转头看向莱利，脑子一时出现了空白。
莱利紧站在他的身边，低垂着金色的眼睫回看他，那英俊不凡的脸庞，蔚蓝如同湖水的眼睛，都叫乔安觉得熟悉、又极其陌生。
他是……猜出了什么吗？
乔安没由来的有些慌乱，他知道他并不是没有破绽，毕竟在他的计划里，他不会和莱利那么早相遇。
在和莱利的相处中，对着这位最熟悉自己的“前夫”，乔安哪怕已经极力隐藏自己，但仍然不小心暴露出了几处让他起疑的地方。
果然，那两次脱口而出的话，还是莱利怀疑起自己。
乔安皱起眉，强忍着没有避开莱利那凌厉含着审视的视线。
与此同时，他们两个正站车门外，莱利的手臂从他的后背环过去，放在车门上。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俩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仿佛一对亲密的、相拥在一起的情侣一般。
莱利似乎完全不在意被人误会，用眼神示意乔安跟着他上台阶，语气轻轻道：“‘实力越强，责任越大。’‘所谓的建功立业，如果是用你的安全换来，我宁愿不要。’乔安，你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从未忘记。”
乔安木然地抬脚，一步一步登上通往夏宫的台阶，却凝神细听来的话。
直至莱利说完，乔安已听得身体冰凉。
他的思绪迅速地翻涌，身体被莱利带着胳膊，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往夏宫那恢弘典雅、被八个大理石圆柱支起来的门厅方向走过去。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有多难受吗？我害怕这是我的误会，不断地自我怀疑，我尽力不去想你，我多害怕我猜错了？到时候，我又一次失去你。”莱利的声音顿了顿，似乎被激烈的情绪打断，让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以至于再开口，嗓音都微微沙哑滞涩，“——如果再一次失去你，乔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作出什么事。”
乔安却完全没有感动，他冷静地道：“殿下，你认错人了，你只是在我身上找前皇子妃的影子！”
“——不是！”莱利忽然被他这句话激怒了一般，骤然停下脚步，猛地拉过乔安的身体，将乔安提到自己的身前，望着乔安的目光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我永远不会认错他。你恨我，你是不是还是没有原谅我？”
莱利似乎找到了原因，他急切地解释说：“我没有想过你会出意外，真的，我怎么会让你出意外——”
我那样珍视你，想要保护你。
然而这句没说出口，他看到乔安怜悯地看着他，这叫莱利的话都被冻在了喉咙里。
乔安从他的手掌里挣出自己的胳膊，目光同情地看着他：“殿下，也许你一直想从我身上找到前皇子妃的相似点，才越看我觉得我像。”
他偏头看向周围站岗的守卫，那些身着着宫廷守卫服饰的卫兵对他们俩的虎视眈眈，似乎一旦莱利殿下和他再拉扯下去，就有人上前询问莱利是否要将他带下去。
他抬起眼，直视着莱利的眼睛，认真的道：“永远不会认错？殿下，前皇子妃已经死了。难道你当时没有检测过他的尸体吗？你现在觉得我是他，那躺在坟墓里的他，该有多么的难过啊。”
说到最后，乔安的尾音都不由带上了一丝悲伤，似乎非常同情那位身故的前皇子妃一般。
这话说得莱利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表情，目光空洞。
乔安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小声道：“前皇子妃已经不在了，殿下，死亡是没办法后悔的，包括活着的人。”
莱利张了张嘴，但是却找不到一句反驳乔安的话。
乔安已经死了。莱利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始终都不愿接受这一点。
只晚了那么一点时间，他就和乔安生死相隔，让乔安在对他的误会中永远沉眠。
这让骄傲的莱利怎么接受？
那时的绝望、愤怒，至今想来都会将人逼疯。
可是，就如眼前这个人所说，无论他怎么不接受，乔安都已经死了。
死亡是没办法后悔的。
活着的人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再也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有时候，他睡着的时候，希望如同教会那些牧师所说的那样，死后的人会进入梦里和身前相识的人见面。
但是乔安一次都没有来过他的梦里。
是太恨他了？还是对他失望至极？
后来，他甚至开始害怕做梦，如果乔安真的在梦中告诉他，他恨他，莱利都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
现在，莱利终于知道，当一个和乔安极其相似的人，跟他陈述乔安已经死了，他如果认错人，那他在冰冷的地下该有多难过啊。
他竟然害怕的手抖。
是啊，如果他认错了人，乔安该有多伤心。
他明明让他生前那么伤心了，却还在他已经沉眠之后，还让他不得安宁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利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夏宫的大门对乔安道：“我知道了，你进去吧，我晚上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低沉，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说完，不等乔安有反应，他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夏宫。
乔安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没有说话，脑子里回想着莱利说的那些话，没想过我会出意外？
他的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慢转头朝着夏宫灯光摇曳、音乐声飘扬的大门走过去。
那个时候，莱利对他有多绝情？如果不是完全失去了希望，他又怎么会心灰意冷地坐上宇宙飞船，逃离若拉。
其实这个时候，莱利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我就是乔安·奥利尔吧？
不然他就不会是这幅口吻了。
他也怕拿到我不是乔安·奥利尔的证据吧，所以情绪才如此的没法自控。
在没证实的时候，跟我说自己很悔恨，乔安摇摇头，垂下眼睫：不过是想求个心安。
乔安甚至心中还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莱利拿到他就是乔安·奥列尔的真实证据，那么会不会第一个反应是选择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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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安德鲁
乔安的疑问没有人能替他回答，当他走到夏宫的大门时，那驻守在门口的身着银黑色制服的守卫拦下了他，问过他的身份之后，有一个人领着他走上鲜红如血的地毯，另一个则站在门口，用一张庄严的声音高声宣告道：“帝国第一军舰上校——乔安·李中校到。”
这是一种传统而古老的宣告方式，乔安顿时感觉到了金碧辉煌的宽敞大厅内，不少身着礼服的宾客将视线投了过来。
然而，这还没有完，那守卫接着道：“他是今晚莱利·奥塔维奥皇子殿下的宾客。”
这个声音落下，乔安感觉到刚刚还对他不感兴趣的宾客们，纷纷转过了头，朝他看了过来，似乎想要将他这个被莱利特意邀请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乔安微微一皱眉，心里清楚这是莱利事前吩咐过的，不过他转而又想，单独而来，总比和莱利同时出现在这里好。
就在乔安走到舞会的区域，向那位守卫道过谢之后，他就有时间观察今晚的舞会了。
夏宫的大厅整体以金色为主，在靠近高台的两边，两个外观为奶白色的圆柱巍峨的耸立着，支撑着高高的涂满宗教色彩壁画的穹顶，那壁画在人的视线投过去之后，仿佛活起来一样，自动演绎起壁画里的故事内容。
在高台前面，一个圆形的喷泉吐出珍珠色的水流，不知道加了什么特效，让中间的动物雕塑像是真的一样，一个一个追逐着那水流，在水里愉快的畅游。
在大厅的两侧，是十六扇装着彩色玻璃的巨大窗户，暖色的灯光映照在上面，既神圣又恢弘。
乔安从摆放在两边的长餐桌上，拾起一杯酒水，便将视线放到宾客身上。
他一眼扫过去，首先观察到的站在高台的红毯上的艾尔菲·米哈伊尔，自己曾经在实验室的前同事，同样也是将自己送上前线当炮灰的贵族公子。
他身材高挑，雪白的皮肤，那一头银色的头发实在突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乔安有些惊讶，自从莱利当众狠狠羞辱了这位米哈伊尔家的公子之后，乔安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没想到，今天他会出席这场莱利会参加的晚会。
乔安转过眼珠，看向艾尔菲对面的人，这么一看过去，乔安又是惊讶。
艾尔菲对面的那男人乔安同样眼熟，棕色的皮肤，蜷曲的黑色头发，正是塔蒙·文德尔。
塔蒙和艾尔菲认识？乔安倒是从来没注意到过这方面的事，他好奇之下，仔细观察这两人的表情。
艾尔菲倒是面带微笑，态度称得上积极了，而塔蒙则是拿出了他那讨人厌的贵族腔调，似笑非笑地听着艾尔菲说话，只是手里不停转动的高脚杯显示出他其实非常无聊。
忽然，乔安想起了塔蒙总跟他提起的，皇后艾薇拉似乎对他的婚事非常在意，今晚又强留了塔蒙进宫，再联想到今晚艾尔菲的盛装打扮，一切不言而喻。
他收回视线，转头观察起其他人，然而他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暗地里打量他，乔安还没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身边的灯光一暗，他侧头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士走过来。
“李中校？”那人笑着道，他有着一张让人喜欢的面孔，黑发棕瞳，五官柔和，说出的话仿佛也排练过一样恰到好处，“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准将阁下。”
他棕色的眼眸含着明显的笑意，对着乔安伸出手，道：“第一次见面，我叫马克斯，马克斯·温特。”
这不是乔安记忆里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身为皇子妃的时期。
不过在没有正式出封赏大名单之前，他能提前得知，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无名小卒。
马克斯·温特？乔安露出疑惑的表情，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道：“谢谢你，温特先生，不过我还没有正式得到任命，还是称呼我中校吧。”
马克斯闻言笑容更深了一些，说：“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报道，一直期待着和你的见面，没想到这么快，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的品格同样值得我的敬佩。”
他说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和乔安隔空碰了碰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乔安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份背景，他陪着抿了一口酒，正要开口委婉询问对方在何处任职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马克斯的身后。
“马克斯？”是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声。
马克斯闻言回头，一见到来人，马克斯似乎非常惊喜，道：“杰妮丝殿下，您怎么来了？”
杰妮丝？果然，随着马克斯的转身，乔安也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黑发蓝眼的杰妮丝。
这位皇女的出现似乎让舞会的气氛热烈起来，杰妮丝一路走来，无数宾客为她让开通道，并弯腰向她行礼。
杰妮丝今天穿着一条绿色的坠着蕾丝边华美长裙，她的身后有两个贴身女仆，专门为她整理拖地的裙子，她没管对她行礼的人，走过来之后对马克斯道：“哥哥在找你，他有事要跟你说。”
哥哥？乔安的脑子立刻闪现出杰妮丝的哥哥，帝国皇次子安德鲁，这两对兄妹是同胞兄妹，只是生母早逝，地位卑微，直到安德鲁成年才稍有声音。而杰妮丝更是被寄养在皇后名下，但是正如皇后不喜欢阿丽安娜一样，其他皇妃她都不大理会，比起养育杰妮丝，她宁愿把自己哥哥的孩子接到皇宫里来养育。
皇后都这个态度，杰妮丝在宫廷内的生活并不怎么美好，不过，托陛下子嗣少的福，哪怕杰妮丝和安德鲁的生母地位不高，他闲暇时候也会看望他们的功课，宫人倒不敢苛刻他们。
只是比起皇长子埃德蒙、皇长女罗莎琳德和皇四子莱利这三位拥有强大母族支持的三名皇子皇女，杰妮丝和安德鲁就显得黯淡许多。
杰妮丝对马克斯的态度非常的亲昵，安德鲁也认识他？乔安一时更加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