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出来，杨文州更尴尬了，低下头以后就没再敢抬起来——就是特地选的你不了解的方向啊。
其实那天交流会后，他们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荀师弟的差距，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巨大差距，在知识、剑道、修炼，无论是从广度，还是在深度上，他们都远远比不过荀渊。
所以，在荀渊讲法完有些意犹未尽地提出要将交流会延续时，他们是想拒绝的。
他们都知道荀师弟的刻苦，也明白和他们交流，荀师弟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因为他们知道的，荀师弟大多都会，而且比他们学得还精。
他们不想浪费荀师弟的时间，可是关一舟三人却十分淡然地答应下来，并按住了他们想要拒绝的手。
“……荀师弟并不在乎那些，他只是单纯地渴求知识，也想分享知识。”
“所以，如果实在没有内容可讲，你可以直接来听，荀师弟依旧欢迎，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大方无私的人。”
“他想给所有人更进一步的机会。”
“但是，荀师弟也想接受知识，无论那知识多么偏僻无用，他都会欣然接受。”
“别辜负荀师弟的良苦用心。”
脑海里还回荡着关一舟曾经说过的话，杨文州心情复杂，生下来便是天骄，他从未在某个人身上体会如此大的挫败感和无论怎么追逐都无法望其项背的落差。
最开始听到这番话，他是不服气的，身为天才，他坚信自己一定有某些独到之处，虽然比不上荀师弟博学多才，但一定能让荀师弟获得新知识。
可是，他错了。
他研究出的使用法术的新技巧被荀渊迅速拿出的另一种技巧碾压，不仅比自己的方便实用，稳定性更好，学起来还更加简单。
他不想认输的，于是他拿出了更深奥的，然后痛苦地发现，荀师弟同样研究了，还研究地更好。
那时候的荀师弟还谦虚地说只是随便研究出来的，还没有弟子试验……只能算是半成品。
想起当时自己刚刚研究出来后便激动地大肆宣扬，杨文州尴尬地满脸通红，羞愧下还生出了一丝不甘与嫉妒。
可是，荀师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态度平和地拉着自己继续讨论，还夸赞了自己的想法新颖有趣，如果能结合在一起，研究出来的技巧使用时便会更加便利，天资不算优秀的弟子也能轻易学会。
那时候的自己愣了一下，随后便看到荀渊亮晶晶的双眸，久久不能回神。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心中的不甘与嫉妒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之外。
荀师弟……根本没有那种心思啊，他不是想踩着自己获取荣誉，也不是想炫耀自己的研究多么出彩，他只是想和同好一起讨论，一起研究出更有用更方便的法术技巧，供给更多的平凡弟子学习。
就像关一舟说的那样，荀师弟的格局和眼光早已不在几个弟子间幼稚的较量上。
荀师弟不喜欢所谓的争斗来让弟子们进步，他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点点，脚踏实地，从每一个方向入手，去切实地帮助弟子们变得更好，更优秀。
优秀的弟子本就不该只有竞争这一条路线。
扎实基础，充实实力，这才是修士进步的根本。
盲目的竞争只会让更多的人死亡，那样催生出来的不是天才，只会是一个疯狂的杀人魔。
望着荀渊的背影，杨文州摇摇头，将翻腾复杂的思绪重新压到心底后快走几步，跟上了他们。
那次之后，他的心中不再有不甘了，他是真的比不上荀师弟，无论从哪一个方面，但是现在的他不会嫉妒。
他只会庆幸。
庆幸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修真界能够有荀师弟这样清醒且光明的人物。
他不再憋着气想要和荀渊比较一番，而是开始像关一舟说的那样，搜集偏僻冷门的知识，努力为荀渊补齐知识的盲区。
他要让荀师弟变得更好，这也是荀师弟想要举办交流会的初衷之一吧。
他现在真的有些想要效忠荀师弟了……
……
结束今日的交流，荀渊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开，“荀渊！”
荀渊好奇看去，大殿门口，牧蝉玉以及一些陌生的弟子正站在那里，一脸好奇地望着殿内。
见他看过来，牧蝉玉等人也没有急着询问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面容沉肃地对着荀渊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一下。”
虽然有些疑惑，但荀渊还是转头对着殿内的弟子们点了点头后才跑了出去。
走到牧蝉玉身边，还没等荀渊开口询问其他人的身份，其中一个飒爽的女修便开口说道：“这便是荀渊吗？”
她夸奖的话语已经跃到嘴边，一旁的牧蝉玉却冷冷地开口道：“叫师叔。”
女修：……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有些纳闷地说道：“师叔？谁？”
拍了拍荀渊的肩膀，牧蝉玉沉声说道：“这是我小师叔。”
“小师叔为人低调，不喜欢暴露自己师父的身份，所以为了帮助他隐藏身份，我才在那些弟子面前喊小师叔的名字，但是大家都是各宗的真传弟子，这件事情就没有必要瞒着你们了。”
在场的修士都有些懵，他们之间年岁小的也都有几百岁了，如今却要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师叔。
察觉到气氛的凝滞，荀渊连忙圆场道：“没关系……”
刚刚那个飒爽的女修直接开口打断道：“不，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小师叔好。”
其他弟子也很快开口道：“小师叔。”
虽然神情都有些别扭，但看不出什么不满。
荀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对这群人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些。
不骄不躁，能屈能伸。
不同于前世网文小说里因为落差和不甘而和主角疯狂作对的反派，这个世界的修士倒是各个能屈能伸，不在乎什么面子，更不会因为嫉妒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不愧是遍地都是老阴比的修真界！
想了想，荀渊突然觉得合理，不只是自己这种傻白甜会害怕老阴比，作为老阴比，他们肯定更害怕同为老阴比的其他人。
所以，在这种阴比遍地走的世界，不谨慎、好面子、性格偏激极端的修士早就被淘汰了。
在活着面前，面子算什么。
在心底感叹了一番，荀渊看向一旁的牧蝉玉，“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建议
牧蝉玉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 师尊还在和各位掌门们讨论比试的细节，怕你这段时间无聊……”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大殿内, 玩笑道：“现在看来，无聊的是我们这些人啊。”
其实他来主要是想来找小师叔聊一聊接下来的比试, 想问问这么久过去了，小师叔有没有想好。
这些事情都是机密，最近的讨论师尊甚至没有放他进去，身为真传弟子, 身上的压力、未知的未来以及对于能力的不自信，这些都压得他有些焦虑。
所以, 忍了几天, 牧蝉玉还是没有忍住，跑来找荀渊了，可是路上恰巧碰到了各宗的真传弟子, 本来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却没想到那些人顿时来了兴趣。
“牧兄，你是不知道我们宗那群小弟子们把你们那位荀渊夸得多么离谱。”一位修士顿时大吐苦水, “我看好的不少后辈，见到荀渊之后回来都成了他的拥护。”
“那夸的话语……”修士啧啧两声，“我听着都脸红, 真的会有那种人物存在吗？”
“若不是知道蛊虫根本没有凡间志怪小说中那般神奇，我都要怀疑那位传说中的荀渊给他们下了蛊。”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不只是你们宗门, 我们宗也是如此。”
“有些弟子见到荀渊之前, 对荀渊嗤之以鼻, 一脸不屑，回来之后便成了对方的忠实拥护。”
这位修士刚刚说完，自己便摩挲着下巴，补充道：“不过我也听其他弟子说，那些之前不屑的弟子其实也是钦佩荀渊的，只不过抹不开面子而已。”
说着，他自己笑了笑，“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看向同样压不住好奇心思的修士们，眯起眼睛，“还不如我们亲自去看看那位荀渊，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究竟配不配得上那些溢美之言。”
听到这句有些尖锐的话语，牧蝉玉心中的不满几乎要凝成实质，神情不悦，偏偏对方说话做事都几乎挑不出毛病，而且他也不能直接拒绝，不让对方去看小师叔，那样只会让对方心中的轻视更盛。
所以，克制着心中的不悦，见到荀渊之后，牧蝉玉便先发制人，强压着他们喊了一声“小师叔”。
同为肩负责任的真传弟子，牧蝉玉理解他们对荀渊的戒备提防与针对，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如此。
但是理解不代表他可以接受。
荀渊是他的小师叔，他就得护着他，总不能让小师叔在自己眼前受了欺负。
有些惊奇地看了眼殿内自家宗门的那些弟子，女修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小师叔，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荀渊笑容柔和，将交流会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还谦虚地说道：“我只是抛砖引玉，真正优秀的还是那些师兄师姐们。”
牧蝉玉眼中异色连连，抬头和其他真传弟子对上视线，都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兴趣与赞叹。
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自然更能明白交流会的意义和优点，而且无聊的弟子不只有他们，交流会的存在不仅能够帮助弟子们打发时间，还能让他们学习进步，这样在未来的比试中活下去的几率也会大几分。
女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小师叔太谦虚了，这个想法非常棒！”
她微微弯腰，平视荀渊，态度认真地问道：“小师叔介意我们将这个想法发展出去吗？”
荀渊愣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接说道：“当然不介意！”
“或者说，这样真是太好了。”
“不过那些弟子们举办的交流会，我能一起参加吗？”
女修顿了顿，有些疑惑，“可以是可以，但是小师叔参加的话，大概是学不到什么的。”
即使他们这群人怀疑荀渊，他们也知道荀渊才是真正的天骄，纵使那群弟子也都算得上天才，可是普通天才和真正天骄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他们只是怀疑那些夸赞之言是不是言过其词……毕竟，那些弟子们说的内容实在是太夸张了。
对于女修的问题，荀渊毫不介意地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参会的话，我可以只讲法，就当是帮助弟子们进步了。”
说着，他弯起眼睛，笑容柔和，“更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总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
“对了，在宗门的时候我还借鉴了儒修的试卷，出了不少试题，正好可以拿来检测弟子们的修炼进度。”
“而且我会拉着他们和我一起讲法的。”说着，他指了指大殿内的几道身影，笑着说道：“比试已经定下，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在比试之前，让弟子们进步一点是一点。”
说完，荀渊又继续说了不少建议，每一条都切实有用，听得在场的真传弟子受益匪浅——已经是一套十分完善的体系呢。
这样想着，在场的弟子们悄悄看了眼一旁的牧蝉玉，看到对方脸上自信的笑容时忍不住暗叹一声，看来这样的模式已经在天衍剑宗试验过了。
而且看这样子，结果应该不错。
也是，只要有一定辨识能力，谁看不出这套体系的光明前景。
不过，就这么直接告诉他们了吗？这么珍贵的体系就这么简单地说出来了？
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荀渊，在场弟子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对方刚刚说出的话，“让弟子们提升一点是一点”，这也是他们这些真传弟子的想法。
不同的是，他们只在乎自己宗门的弟子，而荀渊却在乎九宗所有弟子。
不拘泥于门户之见，这就是那些弟子们拥护荀渊的原因吗？
他们神色微微一变，对上了……和那群弟子们夸耀的话对上了——大方宽和、温和有礼、待人真诚。
居然真的对上了。
而且这句话对上了，那其他的呢？不会也可以对上吧？！
他们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悚与恐慌，若真的全部对上……那面前这位十六岁少年，该有多恐怖啊！
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牧蝉玉心中越发骄傲，这就开始惊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