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余烬自己好像也拥有了能跳动的心脏,轻轻地回抱伽诺。
一瞬间他想到许多,比如从身上抠一块下来当钻戒,比如要在蓝星官网上发布喜讯。他有种不成熟的冲动,想炫耀给所有生物听。混杂的想法太多,最终化成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愿意!”
伽诺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地球的梗。席余烬说完后就立刻害羞了,又拐弯抹角地用小说家的理性回复:
“我也愿意和你分享我的所有……”
他瞄到这路上不是在当码字劳工就是在当背景板的小行星码字机们,立刻想到自己胡诌过的传说,认真地说:
“连你送的盔甲核心,都是我的命定小行星!”
伽诺想起自己曾偷偷调换过小行星顺序。自那次偷换过后,他一直用心观察,发现自己的顺序永远是第一,安心了不少。现在余烬诺忽然提起这件事,他有些心虚,但又底气十足。
这些都是他争取过来的,他说是命定就是命中注定!
就连他学习许久写的信也打动了余烬诺。
努力果然会有回报!
两人的思路不一致,绕了一大圈,但终点竟然都神奇地走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旅游,累了就一起找个小行星住下,然后在上面建房子……”席余烬对未来有无限畅想。但说到“建房子”之后的生活突然卡壳,他要怎么说,一起睡在一张床?这是可以说的吗?
席余烬此刻意识到一个严肃的大问题!两人都是恋爱零经验!
但也不全是,至少席余烬精通地球营销号文学,熟读雷雨流星雨情深深雨蒙蒙等情感作品,有着丰富的纸面经验。他一定能和伽诺有甜蜜的恋爱经历!
他继续轻声道:“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事……”
“唰——”
刹那,伽诺展开的骨翅把席余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席余烬清晰地看到上面青色的纹理,带着非人的妖异感。
他记得虫族很少外露骨翅,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习俗吗?
席余烬上手摸了摸,骨翅瞬间高频振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相击声。但席余烬知道伽诺不会伤害他,于是大着胆子整个用掌心贴上去,像摸到一片滑溜溜的冰。伽诺抱他的手瞬间收紧,又努力使自己放松,调整姿势继续抱着。
“伽诺。”席余烬担心地问,“骨翅怎么了吗?”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划过骨翅上的透明脉络。
“过载了……不必在意,正在重启……”
伽诺喃喃道。他体会到恋爱的第一个好处,以前都要毫无头绪地在盔甲上查询资料库,得到的回应只有那句“您没有权限”。现在只要贴近余烬诺,就能缓解奇怪的热源,还可以要求余烬诺抚摸骨翅。谈恋爱真好啊……
这对异星情侣还有许多未知事项等待挖掘!
……
进入恋爱模式的席余烬看什么都很顺眼,看什么都冒着幸福的粉红色泡泡。在他的世界里,不允许有悲伤出现。
他无意点开光脑,惊讶地发现这个宇宙悲伤的读者竟然有这么多!
虽然大多数都是席余烬的马甲间接造成的……
但席余烬那时不懂得爱有多甜蜜,才会无情地让读者们哭出来。今天的席余烬已与昨日完全不同,今天的席余烬是有恋人的人,他要让读者都体会到幸福!
什么?这位读者在哭穹天和沧海此生错过难以再聚,立刻安排这两个马甲的重聚大戏!让穹天重新写文,沧海病情好转,两人再续前缘,蓝星好挚友要和和美美。
什么?这位读者在担心荀命和永夜从无话不谈渐行渐远,立刻安排在渔夫杯结束后掉马甲,这两人从来没有吵架过,读者的猜想都是错误的。今天是蓝星和好日!没有一对挚友可以在今天吵架。
什么?这位读者在希望飞鸟能追星成功,和荣格能成为好同事。立刻写这两马甲的温馨互动!飞鸟和荣格其实比大家想的要熟。俩人以前是笔友,飞鸟憧憬着荣格,而荣格一直关心这位小朋友。
哦,这位读者希望荣格和浮灵的互动多一点,那同样安排一下,她俩一起上下班,浮灵偶尔会邀请荣格共骑棕熊……
席余烬看着马甲关系图,严谨地在飞鸟和浮灵之间也画了一条线,同样安排了一些互动。
三角形……才是稳定的形状嘛……
最后还有一个明幸,真奇怪,你怎么没有挚友呢?不觉得在一群成双成对的蓝星人里格格不入吗?
但是,爱情故事需要有人旁观,才更显得可贵。就暂时给明幸放假,让他给众多蓝星挚友情补充说明吧!
席余烬兴致勃勃地编写蓝星文坛粉红大戏,忽然有点想念伽诺了,立刻抱着草稿去找伽诺。尽管他们才分离了一刻钟,伽诺是去仓库找制作手办的材料,可席余烬还是想见他。
在路上,席余烬看见蹦蹦跳跳的小锈族,神色一愣。
正欣赏宇宙奇景的小锈族突然被席余烬拎起,两两配对排成一队。小锈族的尖刺都透露着懵懵的惊讶,而席余烬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离开了。
小锈族也要成双成对!
……
在蓝星黑箱延迟达到18分钟的地方,一群生物走向“泡泡阳光吧”,一家类似地球氧吧的场所。
它们都来自不同的星系,不同的飞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某天它们在地面集会时,一位生物喊了一句,蓝星官网刷新了,然后一大群生物回头。从那时起,它们便意识到彼此都有相同的文学爱好。
“我没想过要和见了一次面的生物聚会,但文学使我们的心紧密相连,我已经有好多个话题想和它们分享了。”
塞恩在飞船用梦幻的语气描述这种感受,接着又嗔怒地看了同伴一眼:“都怪你老是不听我安利。”
“我只觉得狂野霸王龙是最好的小说家。”卜缇整理着装,“你不也不听我的安利吗?《龙巫密语》多好看啊,我认为霸王龙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生物。”
两位生物对视一眼,双双继续自己的活,它们早习惯和同行者意见不一致的日子,但还能怎么办,凑活着过呗。它们蠕动着洁白的身躯出门了。
抵达“泡泡阳光吧”,里面一个大型恒星自然光生成器正在慢慢旋动,让生物看见了都心情愉快。“泡泡阳光吧”有三个入口,方便不同体型的生物进入。塞恩和卜缇从地下入口进去,点了一杯燃烧酒,观察着这里的来客。
“你还记得谁是我们在集会遇见过的蓝星读友吗?”塞恩小声说,“那天的生物太多,我都忘记遇见谁了。”
“让我想想……”卜缇眯着眼道,“那个在看光脑的看起来是。”
忽然,一个长腿生物迈开步伐:“蓝星读者在吗!”
整个阳光吧的客人都瞬间回头,场面有些惊悚,然后惊喜地看着身边的生物,现场居然有这么多蓝星文学爱好者!
“居然都是!”塞恩激动了,恨不得抓一个生物现场安利它喜欢的小说家。
“泡泡阳光吧”全场陷入暴风般的讨论声。
有侦探同好会,路过的生物都能进去推理几句。
有诗歌鉴赏会,一些音色优美的生物深情地在台上朗读蓝星的文学。
更多的是讨论剧情的。蓝星渔夫杯就是热门话题。
“《机械狂潮》中机器人暴.动了,真不知道它们怎么绕开第一原则!我认为那个厂家有大阴谋。好想看伊甸更新!”
“《无限红藻》新章看了吗?红藻进行连环骗人,隔壁那支高级队伍全军覆没,超级刺激,看得我睡不着觉!我觉得垂天之翼一定是个优秀的外星小说家。至于是不是蓝星人还不一定,文里居然没有出现过人类。。”
“这里是蓝星文学讨论区,我看垂天之翼说不定是哪个蓝星人披马甲呢。”
连一向内敛的卜缇,也找到一个倒挂的生物,悠然自得地聊起《龙巫密语》。
塞恩当即对新认识的读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它离开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总算摆脱我那烦人的同行者。”卜缇摆摆自己的小短足,呼唤出光脑,对着眼前的陌生生物道,“我的光脑提示我,渔夫杯放出了新一批的审核文章。我们一起看吧。”
在渔夫杯页面,新刷新出来的是一个笔名为“伽诺”的作品。
卜缇看了一眼就关掉,不可思议地喊:“这太直白了!蓝星余烬都不管管翻译的吗,等等,余烬就是评审,他一定事先看过。却还要分享给我们看。这什么没有边界感的情侣行为!”
“真甜蜜啊……看看这个翻译署名,居然是余烬。”远处的塞恩快速留言祝福,“我的心都要化了……翻译和小说家调换身份,这是什么相知相遇的爱情啊。”
外星生物或露出姨母笑,或闭着眼盲打:
“已阅!祝你们金婚快乐!”
“金婚代表这对蓝星情侣已经共同度过了很久。”一些读者科普道,暗含得意地接受他人敬佩的目光,“这样祝福比较有礼貌。”
另一些读者有些怅然:“我为之前的言论道歉。蓝星还是有甜蜜的爱情的,但只发生在余烬和伽诺身上。他俩不如什么时候写点爱情故事吧。我想看蓝星式的爱情。”
蓝星人不写爱情,只写挚友,已经成了不少生物内心的定式。
因为卜缇和塞恩的观点再次不同,它们隔空瞪着对方,似乎有丝丝电光。而卜缇新认识的网友,则看见了渔夫杯的其他文章。
它擦擦眼,用惊讶得飘忽的语气说道:“穹天更新了?”
卜缇这才不再理会塞恩,把光脑屏幕掉头对准自己,同样擦擦脸,瞪大了明黄的眼珠子。
穹天确实更新了!
它们有机会知道三国时期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好想现在就看!
一些读者已经迫不及待地当场翻阅,时不时掉出激动的眼泪,为里面的情节唏嘘不已。
卜缇没看过穹天的作品,但也听说过蓝星历史的影响力有多大,它都能靠论坛帖子标题的剧透读完整本书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翻阅正文。它浅笑着,应对面前网友的激动叙说。它窥见远处塞恩正激动得晃身边的读者,都晃出了残影,生出一些丢脸、无奈,又毫无办法。
“不仅更新了《吹又生》,还更新了《百年同》!作品署名都写上了!”
《百年同》的署名变成了沧海与穹天,行文风格发生了许多不一致。
文章更新固然是好事,可其中发生什么事?
“穹天能续写,应该是得到沧海同意了吧……”
“还是说沧海的病情又糟糕了?”
在场读者们的心情有些沉重。塞恩心有所感,翻到渔夫杯界面,找到一篇新文章,名为《桑田随笔》。
作者是“孤帆”。
虽然这个笔名它们从未见过,但只要读第一段,所有事先了解过蓝星的读者都知道那就是沧海。
文中的作者事迹也与沧海的经历一致,年少得知命运的噩耗,放弃报考官方小说家,与朋友分离,了解野史,以民俗角度解说那藏在历史的玄幻痕迹……作家的身份或许可以隐藏,可知识的厚度就像馅饼里的陷一样是藏不住的。
读者们带着紧张读下去。
孤帆,或者说沧海,仅简单讲述了生平,他并不打算写个自传,而是选择写散文。他说他常与荀命散步聊天,于是部分文章可能比较口语化。
在这篇散文中,读者们了解到一个更不一样的沧海。他并不乐观开朗,在文章的一开始反而有些愤世嫉俗:
“当世界对我不公时,我也对世界失望了。”
一个作家对死亡的思考缓缓在读者面前展开。
“在收到化验单时,偶尔,我会对死亡有种薄薄的恐惧,它像个弹弓一样把我拉扯到我死后的世界。那时我停止了思考,无法见证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未来,我被时间彻底抛弃了。文坛上的流行语,‘多写一点,让它们在死后继续影响世界’,并不能安慰我。我怎么敢说我的浅薄文字能存活到我百年之后呢?而且我本人在那个世界是停滞的,终究是毫无改变。
“这时我又难免思考苦难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人在苦难后常做这样一件事:思考生命的意义。许多作家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后写出了惊世巨作。难道这个疾病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应该感谢它成全了我的写作之路?这道理简直狗屁不通。如果我的时间还很长,我有足够的力气走到世界各个角落,了解各个地方的历史,未尝不能写出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