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贵人星球的星长在说谎。
十五区是重要摸查地点,房正奇呆了两天,却一无所获。其间神农农场粮食、种子账目也已查清,目前向外赠送的粮食只有两笔,一笔是送给东门陵尤的一万斤土豆,一笔是送给驻星军的十万公斤粮食。两笔都是走时见疏的帐,光明正大。
除神农农场外,轩辕种子公司也被调查,比起神农农场这种成立不到一年的农场,轩辕种子公司的问题更复杂,特别是轩老爷子的身份,调查人员给出两字,存疑。
与此同时,贵人星球的信息也回来了,并没信息显示时见疏在贵人星球,人与飞船凭空消失了。
房正奇神色一沉,当即让人查了四隅星系最近半年发生的事,发现两个月前,科植拉帝国一艘运输作物种子的飞船被劫,有种子在黑市售卖,不过在前几天,科植拉帝国已经把这事解决了。
房正奇脑海涌现那个用坚毅神色说出“以国人食无忧为己任,以人类摆脱饥饿而奋斗”的少年,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少年一定会因此而想办法踏入四隅星系,毕竟这是他的信仰,他不可能放过任何对农业有利的事。他想前往四隅星系买更好的种子,并不奇怪。
坐在黑暗中许久,拨通帝星皇帝的通讯。
“你怀疑他已经前往四隅星系去买种子了?”皇帝听到房正奇的回报,脸色沉下来,“主脑中还无飞船轨迹信息?”
“我怀疑他是换船离开的。”房正奇解释道,想更改主脑信息,可没那么容易。
“出境信息呢?”皇帝心沉下来,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什么越来越不可控了。
“暂时没查到。”房正奇回道。宇宙那么大,想偷跑出去并不难。
“罢了,现在他不是最重要的,那边来消息,说有个人类在它们地盘活动,在查六十年我前往科植拉帝国时与它们的王签了什么协议,你从蓝星撤回来,过去把这件事解决了。”皇帝寒声道。
他早就想派房正奇前往科植拉帝国,想办法摧毁那份协议,要不是科植拉帝国六皇子一直要求他们把时见疏交出来,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成行。
“是。那蓝星下面的计划由谁来接替?”房正奇自然没意见,但是让申屠俊下台也是非常重要的计划之一,一时想找信任的人接手也难。
“元泽已经过去了。”皇帝说道。现在不知是什么人已经摸到科植拉帝国去,那份协议必须尽快摧毁。
“属下明白。”房正奇应道,陛下这是准备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此时四环星球,偌大的飞船从云层出现,隐隐看到万丈阳光之下,二十多万浩浩荡荡的士兵傲然挺立在其中,他们仰着头,身着黑色军服齐齐看着天空,牙关紧咬,坚毅而沧桑的眼眸带着无尽的祈望,在等待着……
“轰!”
飞船稳稳落下,仰起的头颅缓缓摆正,视线却被一幢又一幢的建筑物遮挡着。他们从没想过,曾经用鲜血抢下的地盘,一砖一石建起的建筑物,在这一刻,变得这么碍眼。
着急,迫切,想向着飞船的方向奔跑,想去见见那个人……
可是不行,他们是军人,军人讲究的是纪律,他不能让那个人看到自己不合格的举动,不能让那个人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要让那个人知道,即使六十年没见,即使他们曾经脱下了军装,可当穿上人类军装的那一刻,他们是军人,他们是,元帅的兵。
烈日下,士兵们期待又紧张。汗水从额角滑落,打湿胸前后背,然而没人有所动作,直至不远处,熟悉的军车开来,众士兵当即屏息。
军车在前面停下,先下车的是他们的将军李濮还有他的警卫,接着是一位身着黑色军服、庄重而冷峻的瘦削男人。不复当年健壮,病态苍白的脸庞让人一眼看出他深受精神风暴折磨。面容熟悉又陌生,然而当他望过来,眼神坚毅而睿智,威严不失温和。
一切没变,他们的元帅,真的回来了。
“立定,敬礼!”
“啪!”
二十多万的士兵听着指令,本能做出刻在灵魂的动作,喊出五十年来一直想喊,不敢喊的三字:“元帅,好!”
口号响亮,气壮山河,他们脸上淌着汗,死死盯着前方,不敢眨眼,怕一切是幻觉,然而眼泪却不听话,模糊了视线,让那个他们期待六十年的男人,在眼泪中变得朦胧。
宗政稷站在二十多万士兵面前,视线缓缓扫过他们。这里面,有的士兵看起来还很年轻,有的看起来却年迈了,可每个人的军姿眼神,仍是他熟悉的样子。抬起手,缓缓回个军礼,“辛苦了,我回来迟了。”
“不迟。”异口同声的响亮回答撼天震地,是他们不悔地追随与等待。
时见疏并没过去,而是与叶医生远远站着,看着。
六十年过去,这里面已经有不少士兵面容老去,白发斑驳、满脸皱纹。因为生活困苦,长期服用营养剂,皮肤及精神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营养不良。曾经年少时刚刚好的军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看起来让人心酸。
食物,所有人都需要食物。
时见疏用力闭闭眼,睁开,眼神变得坚毅。
宗政稷跟时见疏在四环星球一共呆了三天,这三天两人都没怎么见面,晚上回来时,时见疏已经睡了,第二天时见疏醒过来,他已经不在床上。
不过时见疏也没闲着,四环星球的土壤虽不确认能不能种植,水培却是可以的。这支部队在这六十年来,除了接受东门陵尤的资助,自己也有种植,几乎有自己一套系统,可这里水资源太珍贵,所以种植量都不高,只是种些小青菜吃吃,主粮根本没办法。
时见疏这三天时不时就呆在培植室,与种植的士兵们讨论怎么种植。三天后,国内一则消息传出,科植拉帝国指责时见疏不遵守联盟条约,无视国际法庭KZL06号水稻的判决,为此,将考虑封锁人类帝国所有星球粮食及种子,直至时见疏接受判决并履行赔偿。
之前判决出来后,科植拉帝国封锁了蓝星,然而在蓝星能自给自足种子后,大家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紧追不舍。现在它要把人类所有星球的农业贸易都封锁了,他们会饿死的。
【我就说时见疏是扫把星吧!】
【他们蓝星的种子能自给自足,我们剩下的七十多个星球怎么办?】
【时见疏,害人精。】
【时见疏出来啊,别当缩头乌龟。】
【当初说好与蓝星,与小先生共进退的人呢?呵呵,有点骨气行吗?】
【科植拉帝国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气死我了。】
【这世界真的没天理了吗?凭什么我们要被别人欺负,凭什么小先生为我们做那么多事还要被指责?】
【人类不团结,永远只有被欺负的份,让我们继续营养剂行动,支持小先生。】
“不看了,嗯?”宗政稷握住少年的手腕,把投影口锁住,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端看他的神色,怕他又往心里去了。
“好。”时见疏应一声,收回手腕,关掉终端,而后双手抱膝,下巴卡在膝盖上。
宗政稷看着他缩在沙发里,想到他的身世,胸口浮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转过来,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微俯下身,额头几近与他相抵,柔声道:“有我在呢,这样自己抱着自己,是想让我心痛?”
时见疏愣一下,笑了,微倾过身,伸手环住他腰间,窝入男人的怀中,后者轻轻揉着他发丝,问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宗政稷……”时见疏喃喃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问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之题。
人类要是想摆脱科植拉帝国种子控制,这是最适合的时候,不能再拖了,这是必经的苦痛。
宗政稷没催问他,他知道小孩在想什么,也知道他的性情,同时,他也认同小孩所做的决定,只不过,“会很难过吗?”
“有你在,不难过。”
“真的?”
“有一点点,小小的一点点。”
不是为骂他的人,而是为全体人类。
“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我们再看看。”宗政稷说道。
“什么意思?”时见疏抬起头,疑惑问道。
“晚点你就知道了。”宗政稷笑道,把少年从沙发上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好吧!那我们什么离开这里?”时见疏抱着他脖子,问道。
“明天,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宗政稷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时候进行下一步。
“我想去科植拉帝国,我总觉得去哪里,或者我能知道种子的秘密。”时见疏喃喃道,而后问,“你是不是有急事要离开?”
“没事,我陪你到科植拉帝国走一趟。”宗政稷把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在他额头轻吻一下,“睡吧,明天起来,我们就离开。”
时见疏应一声,抱着宗政稷的手臂很快睡去。
宗政稷靠在床上打开终端,把数十人拉进一个群里面,进行下一步工作布置,他必须尽快,否则小孩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次日,如宗政稷所猜测,帝星那边再次传出消息。六十年前战场上,向敌军透露宗政稷元帅具体位置,被原子武器精准打击导致人类最高将领瞬间死亡的人是,申屠俊。
此事一出,全人类帝国哗然。
与此同时,由议会和皇帝签属的“申屠俊停职调查”文件也很快公布,由恰好在蓝星查案的大皇子百里元泽暂管蓝星。另外,怀疑蓝星内仍藏有六十年前的叛军,所以将对蓝星进行大规模的搜查,蓝星将开始戒严,严进严出。
【蓝星被接管了?】
【申屠俊竟然勾结外星人,害死元帅?】
【当初元帅死的时候我就说过,那么精准的打击,一定有人提供具体方位,我说对了吧!】
【申屠俊这一年来虽做了不少好事,可是勾结外人,害人元帅的事不能原谅。】
【这些好事关申屠俊什么事,不都是小先生做的吗?申屠俊不过是抢了小先生的名声。】
【申屠俊应该跟六十年前的叛军一样,被处以极刑。】
星网上,民意沸腾,所有人都在骂申屠俊,都恨不得他去死,要不是他,元帅就不会死,他们也不会被欺负了六十年。
时见疏一大早起就看到这个新闻,震惊之余又懵懂。六十年前的战争他其实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外星人突然入侵银河系,第一个占领的星球就是蓝星,而宗政稷带兵夺回蓝星后,没多久就受袭击“死了”。这件事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宗政稷的嫡系部队叛变,有将领勾结外星人造成的,可事实如何,他从没问过宗政稷。
第169章
时见疏带着这个疑问,去找宗政稷。今天他们就要离开四环星球,宗政稷与李濮将军还有很多事要商讨,所以一大早就召集了大家开会。
宗政稷带着一群人出来,就看到少年正眼巴巴盯着会议门口,看到自己时,眼中神色复杂。不过瞬间,他想到刚才在会议室里讨论的最新消息。
“怎么了?”宗政稷走过去,手在小孩的眼角按了按。
“今天蓝星的新闻,你看了吗?申屠先生他……”时见疏小声问着,却又因不知怎么开口,说一半有些迟疑了。
“嗯,确实有人背叛了第一军团,可不是申屠俊,放心吧!申屠很快就会没事的。”宗政稷知道他担心什么,揉揉小孩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是谁?”时见疏疑惑又心疼,当他看到新闻说“元帅死于原子武器”时心脏就开始泛痛,他对原子武器的印象就核武器、□□或者伽玛射线弹这几种,可无一不是放射性沾染,瞬间死亡是仁慈,看着自己皮肤一片片掉落,内脏一点点被吞噬才是最可怕。他只要想想宗政稷曾经因此而痛苦,就气得脑袋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