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嘴角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下。忽然没了声。
这回轮到蒋易冥长久的沉默。
林郁心哀莫大于死的模样让他烦躁,这烦躁的背后还有隐埋的更深的不安。
蒋易冥胸口起伏数下,他眯起眼,冷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何必再问。
林郁吐尽胸中最后一点浊气。
他啊,真的像个傻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剩下的事情林郁统统都不记得了。
他只能支撑着最后的信念让自己往外走,不能在这里倒下,至少不要在蒋易冥面前。
蒋易冥看林郁的脸色太难看,也着急了。他拔高声音:“林郁,你回来!”
林郁的脚步顿了顿,蒋易冥的眉间一动,心里几乎要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听见林郁说:“蒋易冥,我累了。”
蒋易冥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郁背对着他,所以他无法看见林郁泪流满面的脸。
林郁拖着步子,“我累了,你去……找别的替身吧。”
蒋易冥瞬间瞪大眼睛,他三步做两步抓过林郁的手腕,掰过他的身体,林郁满是泪痕的脸让他的不适感更加的强烈。
他握紧林郁的手腕,力道之大生生的勒出道红印来。
“刚才地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哪里都不准去,我不准你走。”蒋易冥说的霸道而毫不讲道理。
他不管林郁心里在想什么,总之林郁说要离开他,就是不行。
在蒋易冥心里,替身也罢,正主也好。林郁早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着离开自己。
林郁静静地看着蒋易冥,看着这个他心心念念爱了近六年的男人。
看他从少年变为成熟的男人。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他,而今才发现,自己竟连他最爱的是谁都不清楚。
他无声的笑了笑,忽然低声道:“蒋易冥,我做的面,一定很不好吃吧。”
蒋易冥愣住神,林郁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让他沉默。
蒋易冥还想说什么,徐正曦从宴厅里赶出来,他看到林郁和蒋易冥,眸子里划过一丝得意。
就算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罢了。
听到徐正曦的声音林郁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扒的精光。
他用力的摆脱开蒋易冥的束缚,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回蒋易冥总算没再阻拦他。
徐正曦道:“易冥,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蒋易冥心里还在想着林郁刚才说的那句话,他隐约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最终让他从指缝里溜走了。
徐正曦见蒋易冥还在望着林郁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试探着叫到:“易冥?”
蒋易冥回过神,他扭过头,以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徐正曦,“徐哥,你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会穿这件衣服吗?”
蒋易冥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徐正曦定了定神,笑道:“你怎么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来的太匆忙,没得换,随意选的一件。”
徐正曦的表现很正常,蒋易冥默了默。
他沉默的时间不长,徐正曦便有些沉不住气的再次提议道:“回大厅去吧,就要庆寿了。”
蒋易冥这次没再看他,径直走了进去。
徐正曦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他穿这件衣服当然不是巧合,事实上,宴会大厅里有他的耳目。从蒋易冥带着林郁尽宴会大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全部的情况。
选择这招虽然危险,但不得不说,是有奇效的。
他就是要让蒋易冥看清究竟谁才是他喜欢的人。
免得日久天长,他真的让那个替身糊了眼睛。
再加上秋以牧在这其中的催化效果……徐正曦嘴角向上扬了扬,林郁在蒋易冥心里已经一文不值。
所以纵使是冒着被蒋易冥怀疑甚至责怪的风险,徐正曦都不得不这么做。
他笃定蒋易冥不会对他如何。
林郁失魂似的在外面走着,一辆跑车默默的跟在他的身侧。
秋以牧见林郁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在路上出事,干脆将车停在前面,将去路拦住。
秋以牧下车扶住林郁的双肩,紧张的问道:“林郁,你还好吗?”
见林郁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还在机械的往前走,秋以牧最终叹息一声,半抱着把林郁送上了副驾驶。
林郁上车后就乖乖的坐着,不动更不说话。
秋以牧心知他这是打击过大,大脑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信息。他不敢也不能放任林郁一个人在外面,就自作主张的把他带回了自己独居的宅子。
秋以牧递给林郁一杯热水,让他握在手里,试图挑起话题,让林郁从自我封闭的状态走出来。
就这么说了二十来分钟,林郁才终于有了点回应。
他的眼珠渐渐的有了些许亮光。
秋以牧眼里满是疼惜,他叹息道:“林郁,不要再这么自己了,好不好?”
林郁迟缓的眨了眨眼,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我是不是很蠢。”
蠢到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连他心里那人的一个眼神,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秋以牧摇头,眼神坚定的说:“爱一个人不是蠢事,爱错了人才是。”
林郁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他茫然的望向秋以牧,他真的爱错人了吗?
秋以牧握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明知自己爱错了人,还要以此来折磨自己,才是最愚蠢的。”
“林郁,做回自己,你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就一蹶不振的人。”
第十九章
秋以牧手掌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传达到心脏,林郁眼眶微微发热,他轻轻晃动睫羽,语气轻如蝉翼:“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
他狼狈,他没落,他以最可笑的方式认清了这段无望的感情,可林郁仍然想在秋以牧面前保留一丝尊严。
秋以牧沉默了一会,深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礼貌的推出房间,可是感情上,他放心不下林郁。
秋以牧衡量片刻,最终道:“好,我就在外面客厅,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秋以牧松开手,缓缓地退出房间,最后看了眼呆坐在沙发上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林郁,眼底划过无数的痛色。
林郁一定有很多的悲和伤痛苦,那个叫蒋易冥的男人给他带来的伤害也比他想的要深许多。
秋以牧捏了把眉心,内心的苦涩和秋风一起蔓延开来。
0599:“秋以牧的好感度涨到了92!”系统跟播报员似的,林郁甚至能从它机械的波音里听出兴奋的意思。
一个AI居然能拟人化到这种地步,真是有意思。
林郁默不作声,他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面色惨淡苍白。
脑海里0599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播报蒋易冥和秋以牧的情况,用林郁的话来说,0599看好感度和恶意值的涨幅,跟小市民看牛股一样,每分每秒都是惊喜。
林郁嫌弃它呱噪,干脆直接下线了。
他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等到天色最浓,万籁俱寂的时候,悄悄的从秋以牧的家中出来了。
秋以牧果真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男人即使是睡着了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姿态,线条美妙的下巴低垂着,呼吸均匀而深长。
林郁怕惊醒他,只在茶几上给他留了张字条,便走了。
林郁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深夜,整座城市还未休憩。
他看着一盏盏连绵不断的路灯,有些许恍惚。这座城市有千万家灯火,却没有一个属于他。
从22岁到28岁,他把最美好的年华都投入了这段感情,他不后悔,可是他仅剩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一个被蒙骗的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林郁轻笑出声,该发泄过的情绪今天白天都已经发泄过了,现在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
秋以牧说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段错误的感情而丢失自己的人,可无人知道,他早已在这段感情里丢失了自我。
林郁捂了捂脸,只要一想到要彻底的把蒋易冥从心里连根拔起,他就觉得痛到骨头里,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像他自己,
林郁在城市里漫无目的走了几个小时,在天光破晓的时候回到了小公寓。
他打开门,疲惫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一道高大的影子迅速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灰蒙蒙的光线里,林郁看到蒋易冥夹杂着愤怒和焦急的脸。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林郁却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你去那里了!”
林郁别过脸:“不关你的事。”
蒋易冥捏着手机,鬼知道他昨天给林郁打了多少通电话,然而没有一通是接通的。
蒋易冥第一次体会到急躁和无由来的心慌,林郁在宴会上又哭又笑的模样就像魔咒,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所以不顾众人的眼光和徐正曦的请求提前离开了宴会。
然而林郁不见了。
他给林郁打电话没人接,去林郁的公司找他,可惜根本就没人知道林郁在哪里。
他去了所有能找到林郁的地方,给所有可以联系到林郁的人打电话,一无所获。
蒋易冥无法,只能到这个小公寓里等着,像个傻瓜一样坐了大半个晚上,结果只等来一句不关你的事?!
蒋易冥火冒三丈,他手机里打往林郁手机的通话还开着,蒋易冥一把丢掉手机,捏住林郁的下巴,语气危险的说:“不关我的事!?”
“林郁,你听好了,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属于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如果在一天前听到这话,林郁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他只能想起徐正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林郁花了些力气挣开,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声音轻柔,带着古怪的,无以察觉的笑意:“我一直很奇怪,在娱乐圈里,我长得也只能算一般,你老是说我不懂情趣,木头桩子一个,还愿意和我磨蹭这许多年。”
“我曾沾沾自喜的以为是自己打动了你,或许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现在我知道了,你这么久没和我断了,原来是因为我有一张类似徐正曦的脸。”
他自嘲道:“这下知道真正愿意了,不用在自欺欺人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害怕你哪天腻烦了,消失不见。”
蒋易冥皱着眉,这样的林郁让他感到陌生和不适,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蒋易冥捏了捏拳头,莫名的烦躁:“只要你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紧张的盯着林郁,霸道如蒋易冥也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的强人所难,有多么的无理取闹。
可这是他唯一一个能把林郁留在身边的办法,他已经不去想林郁在他心里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一段回忆的影子,还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只知道他已经无法放下林郁了。
他舍不得放手,如果说六年前的那次遇见只是一次无心的撩拨,而这一次,就是满心的不舍。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贪恋林郁的温柔,开始留意林郁的坚韧,对林郁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倔强感到无奈。
但想着,只要他开心,麻烦一些也无所谓了。
在今晚之前,他甚至想如果林郁坚持要拍这部戏,他就放他去拍好了,然后他还给林郁准备了许多不错的本子。
既然他喜欢,那他就要把最好的给他。
蒋易冥秉着呼吸等待林郁的回答。
林郁闭了闭眼,心底一片悲哀。
果然不管经过多少事情,过了多久,蒋易冥都能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
他平静的说:“你真自私。”
自私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林郁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24岁的皮肤紧致光滑,即使不眠不休一个晚上,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林郁略微晃了神,嘴唇一开一合:“你明知道这不可能,蒋易冥,我们结束了。”
蒋易冥眉头一跳,沉声道:“不可能!我们不会结束!”
蒋易冥抓住林郁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林郁,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
如果说昨天的林郁还只是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那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让蒋易冥隐约又清晰的知道。
失去林郁他会有多难过。
蒋易冥作为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林郁只觉得可笑,他比了解他自己还要了解蒋易冥,现在蒋易冥对他紧张,对他霸道,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要失去某个既不会搁在眼前,也不舍得丢的玩意儿罢了。
就像没长大的男孩子,就算是一件许久不用的玩具,乍然知道自己要丢失,也会产生不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