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声十分嘈杂,意料之外的,谢拾檀突然开了口,语气凉凉淡淡的:“掌门少说了一件事,魔祖在浣辛城现身,是我和溪兰烬联手将其击退的。”
这是谢拾檀自从现身宴会后,当众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到了澹月山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一开口,那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全部消失了,怀疑到溪兰烬头上的人也闭上了嘴。
宋今纯望了谢拾檀片刻,笑了笑,没有再接着说溪兰烬,而是又把话题转回魔祖:“在浣辛城受创之后,魔祖现在应当蛰伏在某处,静待恢复,在魔祖完全恢复之前,我等必须尽快寻出它的藏身之地,将之诛灭,否则五百多年前的乱象必会再现。”
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齐声应是。
宋今纯继续道:“趁着拾檀回来,我已向其余仙门发出邀约,请他们来一趟澹月山,共商诛魔大计。有的仙门离得太远,来一趟都需要数月,为了方便各仙门来往,我决定破例布置几个临时传送阵。”
说完,望向煊夜天尊,和颜悦色道:“事关重大,煊夜师兄,便劳烦你了。”
布置传送阵不难,就是繁琐。
这等小事,交给其他人也行,但宋今纯却把杂活丢到了煊夜天尊头上。
煊夜天尊心底冷笑一声。
谢拾檀回来了,觉得有靠山了,就想为平时出出气了?
还拿诛魔大计一事来压他一头,他若是不答应,就显得跟大义相悖似的。
纵使心中再不满,煊夜天尊也只能压着脾气接下了这差事。
让人吃不下饭的话题差不多说完了,宴会也该散了,众人各回各家。
看这样子,还得在澹月山待上几日,溪兰烬琢磨着,等晚上继续去找带着他的标记的人。
跟着谢拾檀往外走时,溪兰烬脚步陡然一顿,想起件十分重要的事。
“谢卿卿。”
溪兰烬的语气很严肃。
谢拾檀的心思从那声“夫君”上勉强收回:“嗯?怎么了?”
“你把房子搬去照夜寒山了。”溪兰烬语气沉重地问,“那我们现在回哪儿去?”
和小谢结为道侣什么都好。
就是容易没房子住。
谢拾檀:“…………”
第83章
溪兰烬正和谢拾檀嘀咕着往外走,忽然被宋今纯叫住了。
“拾檀。”宋今纯方才想起什么似的,为难了一下,才道,“你原先住的兰箫峰,前段时日不知为何,所有的房屋都不见了,巡守的弟子来报时,吓了我一跳,现在想想,应当是你将院子搬走了吧?”
溪兰烬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笑。
他就知道,谢拾檀的房子突然消失,肯定会把澹月宗的人吓到。
谢拾檀淡淡地嗯了声。
“此番你们回来,也得停留几日,没有住处颇不方便,”宋今纯露出个温和的笑意,“要不就暂住在主峰上,我那边的空闲院子还是有的。”
谢拾檀直言拒绝:“不必。”
被谢拾檀拒绝了,宋今纯毫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那不如去烟赤峰?”
此话一出,空气中仿佛静止了一瞬。
溪兰烬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烟赤峰是什么地方。
烟赤峰在仙山后面的一重小山上,是谢拾檀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传闻里……谢拾檀弑父的地方。
谢拾檀的父亲谢含泽,是澹月宗上任宗主座下最有天分的弟子,彼时如星如月,所有人都以为谢含泽会继承宗主之主,没想到最后谢含泽放弃了这个位置,由没人看好的宋今纯坐了上来。
据传谢含泽在外云游之时,结识了位神兽天狼化身的女子,并与之结缘,诞下了谢拾檀。
但显然结局并不美满,生下谢拾檀的时候,那名女子就已经和谢含泽撕破了脸,刚出生的谢拾檀就险些被掐死,还被亲生母亲诅咒变成疯子。
溪兰烬曾经疑惑不解,但想起和谢拾檀一起去过了那片死寂无声的天狼秘地,也就猜测到了几分。
天狼族群的陨落,显然和谢含泽脱不了关系。
随即溪兰烬想起了一些过往。
少时的谢拾檀,是被人畏惧的。
他那时候刚和解明沉来到澹月仙山,从其他弟子的闲言碎语中,知道有那么一个“怪物”,身体里流淌着随时会失控的血,是个疯子,亲手杀了他爹,弑父之罪,本该被关押到罪牢中,是掌门心善,见他年纪尚小,才把他保了下来。
就算是魔门,弑父这种事也极少发生,在没有见到过谢拾檀之前,溪兰烬还闲得没事干地猜测过,那个被人人畏惧的怪物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个丑八怪,毕竟相由心生嘛。
后来他自然知晓了,传闻与实际向来不相符。
就像他五百年前逼迫谢拾檀杀了他一样,谢拾檀弑父,也必有隐情。
只是关于弑父的传闻,溪兰烬并未详细问过谢拾檀。
他是大大咧咧,但不是缺心眼。
这种事就算是因为关心提出,也如同揭开一个陈旧的伤疤,本来不碰还没事,一碰就会血淋淋的,明显会让谢拾檀陷入痛苦,他并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就向谢拾檀提起。
虽然他知道,只要他问了,谢拾檀就会告诉他。
听到宋今纯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地提到这个地方,溪兰烬嘴角的笑意泯灭,眼神冰冷下来。
他都舍不得让谢拾檀想起那些事,宋今纯也敢?
谢拾檀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
宋今纯倒很快露出副懊丧的样子:“是我嘴快,拾檀切莫怪罪。仙山上还有许多空置的地方,我知晓你喜静,不如你们就去明繁峰暂歇?”
溪兰烬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又被谢拾檀捉住,轻轻按了下去。
谢拾檀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嗯。”
等宋今纯离开了,溪兰烬磨了磨牙,不爽道:“我看他真不像什么好东西,找机会打一顿吧。”
谢拾檀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像在安抚他的情绪:“不急。”
溪兰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跟着谢拾檀下了主峰后,差不多就平和下来了。
想想宋今纯说不定是故意想激谢拾檀,没想到是自己被激怒了,谢拾檀还得一边平复情绪一边安抚自己,溪兰烬有点不好意思:“小谢,你还好吗?”
谢拾檀刚想说“无妨”,话到嘴边,忽然又想起,江浸月教过他,要擅于示弱。
他停顿了下,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没有说话。
溪兰烬顿时就急了,抓紧了他的手:“小谢?”
谢拾檀这才开口:“我没事。”
溪兰烬哪儿相信,要不是还顾忌着这是澹月宗的地盘,周围还有人看着,他都想直接掀开谢拾檀的帷帽亲亲他、安慰他了。
一路到了明繁峰,宋今纯安排的的确是个清净的地盘,建造澹月宗的人品味比玄水尊者好多了,每处院落都设计得极尽雅致,几个穿着弟子道服的弟子守在院外,知道谢拾檀的身份,战战兢兢的,又敬又畏:“弟子见过仙尊,掌门命我等留在此处,侍奉仙尊。”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今纯有点毛病,挑选来的这几个男弟子个个眉目含情,长得漂亮,望向谢拾檀的目光也有点含羞带怯的。
溪兰烬不仅不生气,还有点想笑。
宋今纯不会觉得这是在讨好谢拾檀吧?
溪兰烬还饶有兴致的,不过还没等他酝酿出什么话,谢拾檀就冷着脸直接赶人了:“不必,都下去。”
千年不动情的妄生仙尊有了个道侣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澹月宗了。
谢拾檀一开口,几个小弟子虽感不舍,但不敢违抗命令,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后,离开了明繁峰。
如此一来,整个山峰上,就只剩俩人了。
溪兰烬随手划了道防止神识窥探的结界,摘下帷帽,凑过去把谢拾檀的帷帽也摘了,左看右看:“真的没事吗?”
跟只小猫儿似的,这里嗅嗅那里看看,想看出他有哪里不开心。
谢拾檀不咸不淡道:“方才不还很有兴致看热闹吗?”
“哪有。”溪兰烬感觉自己很冤枉,“我那不是……那不是觉得有点意思嘛,让我看看,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谢拾檀安静地望了他片刻,忽然一伸手,将溪兰烬一扯。
溪兰烬对他毫无防备,猝不及防被扯到他怀里,干脆就顺着力道坐到他腿上,下意识搂住谢拾檀的脖子,眨了下眼,低下头和他鼻尖蹭着鼻尖,亲昵地含笑道:“在我面前就不要隐瞒啦,你要是不高兴就跟我说。”
谢拾檀的手搭在他腰上,溪兰烬的腰很细,窄窄的一截,并非那种单薄的细瘦,薄薄的肌肉很有韧性,他腰带又系得紧,摸上去手感极佳。
他摩挲着溪兰烬的后腰,不动声色望着他:“我若是当真不高兴,想怎么安慰我?”
溪兰烬不太像个魔修,不过从小到大在魔修堆里长大,思维方式与一般修士还是不太一样,思考了会儿,坚定地道:“我今晚就套个麻袋,把宋今纯打一顿。”
谢拾檀:“……”
谢拾檀充满耐心地引导:“还有呢?”
溪兰烬又思考了会儿,眼底掠过丝冰冷的杀气:“帮你把他做掉。”
……该不该说,不愧是魔门的魔尊。
谢拾檀心底有些无奈的好笑,抬手掰过他的下颌,迫使他低下头,拇指的指腹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摩挲了一下:“不必那样。”
溪兰烬一点就通,顿时明了,凑过去亲谢拾檀。
吻技虽然不如何,但亲得很努力。
谢拾檀一动不动的,忍受着溪兰烬稀烂的吻技,在被溪兰烬啃了好几口后,才无声叹了口气,按着他的腰,教他该怎么亲人。
溪兰烬又被亲迷糊了,一半是因为谢拾檀身上馥郁的冷香,一半是流淌在他体内的属于谢拾檀的血。
他怀疑自己吻技一直没进步,就是因为每次都会被谢拾檀弄得很迷糊,跟喝醉了似的,神智不太清醒。
好不容易分开唇瓣时,溪兰烬脑子里已经晕乎乎的了,谢拾檀的嗓音低哑,带着某种诱哄的味道:“兰烬,把在宴会上对我的称呼再说一遍。”
溪兰烬蒙了一下。
称呼?什么称呼?他在宴会上有怎么叫过谢拾檀吗?
下一瞬他就想起来了。
溪兰烬陡然清醒,明白过来,谢拾檀是在干嘛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捏了把谢拾檀的脸:“这么会耍小心眼啊谢卿卿?”
谢拾檀:“……”
“想听我叫夫君啊?”溪兰烬微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虽然一看溪兰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要求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但被溪兰烬那么称呼的诱惑太大,向来八风不动的妄生仙还是被引诱到了:“什么?”
溪兰烬笑眯眯地勾起他的下颌:“下次变回原形时,学一声小狗叫给我听。”
让你那么狗。
谢拾檀倏然望着他,天色近晚,屋里没点灯,那双本来极浅的瞳眸看上去黑沉沉的,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压迫感极强。
溪兰烬被他这么一看,心里就犯嘀咕。
生气了?
他刚想改口,没想到谢拾檀先开了口:“就这样吗?”
溪兰烬:“啊?”
谢拾檀又重复了一遍:“就这样吗?”
什么叫“就这样”?
溪兰烬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谢拾檀的思维速度了,谨慎地点点头。
下一刻,面前的人陡然变样,清冷俊美的仙尊消失,化为了漂亮的大白狼。
大白狼把溪兰烬拱到床边,金灿灿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张口“汪”了一声。
溪兰烬震撼不已,结结巴巴的:“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
你怎么还真叫啊?
大白狼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灼灼的:“我已经叫了,你呢?”
见溪兰烬不开口,还急脾气地咬了口溪兰烬的领口。
溪兰烬服气了,啼笑皆非地给他顺了顺毛:“好好好,我叫就是了,你还想听什么好听我都叫,别把我衣服咬坏了,嗯?夫君。”
大白狼的瞳色变得似乎愈发深了深,片晌,他低下脑袋,眯起眼:“再叫几声。”
溪兰烬不知道他变着法地叫了谢拾檀多少声,才被谢拾檀放过的。
等到半夜时分,离开明繁峰时,溪兰烬感觉嗓子都哑了,禁不住想踹谢拾檀一脚。
堂堂谢仙尊,清心寡欲近千年,自制力都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