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讲台。
何泽远站在门口,微扬了下手里提着的粉色小盒子。
叶含走近,抬眼。
何泽远自从进组后白天几乎很少出现在学校,他们见面也多半是在晚上,在他有夜戏的时候更是直接晚上也见不到,这次突然出现在学校算得上稀奇。
戴帽子的人笑说:“今天道具组要布置明天要用的场地,放半天假。”
他把手里的盒子递过,说:“助理推荐的烤小饼干,我尝了块,还挺好吃。”
很凉快的四月天,他像是跑了会儿,浑身冒热气,大概是因为喉咙干,声音也有些哑,但眼睛里带着满满笑意。
叶含抬眼,看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也像是纯然地在走神。
直到过了会,他开口,问:“你想……”
何泽远凑过来:“什么?”
叶含侧头看向讲台上的保温杯,问:“你想喝水吗?”
何泽远快速点头。
叶含于是回教室拿了保温杯。
教室里的学生都够过头来看,努力往前排挤,眼睛好像都亮了起来。
跟着上了这么久的课,他们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偶尔看到有人送小零食送咖啡,然后猜送的人会不会被拒绝。
结果毫不例外,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
等到他们终于看着自己老师回来的时候,发现对方手上已经多了个粉色盒子。
何泽远放半天假,但是也忙,灌了两口茶水后赶着离开,叶含就提着保温杯回来,回来后就看到学生齐刷刷的视线。
把饼干盒子放桌上的手一顿,叶含略微思考,之后迟疑问:
“想吃吗?”
学生们点头。
小饼干获得了学生们的一致点赞。
第44章 我爱你,叶含
何泽远前脚刚走, 后脚远在另一边的助理就跟着发了博。
何大影帝账号日常跟死了一样,另一个官方号也都只转发正经活动,只有助理小团队运营的账号还算活跃, 并且很懂粉丝的心情, 有机会就分享一下日常, 有时候是几秒的视频,有时候只有纯文字。
只是从去年何泽远正面回应之后, 这个账号搞着搞着就莫名变成了磕学头子。
账号上两条还停留在几天前何某搭阳台边打电话打着打着就笑了的一小段视频, 还有他找助理搜罗表情包拿去找置顶联系人聊天的事。
最新的一条动态又是喜闻乐见的小视频。
视频看得出来是纯人工拍摄,有些抖, 还晃, 但是不妨碍看。
最开始是几个助理在围圈圈吃充当饭后小零食的小饼干, 后来何泽远路过,几个助理热情分享。
视频里的人尝了口,眉梢微扬。
他自觉拉了个小马扎坐下, 掏出手机询问店家。
买饼干的助理边发链接边笑:“远哥也觉得好吃?”
何泽远应了声, 之后笑了下,说:“我给他也带一份。”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 刚好伸手拿饼干的人的手一顿,小饼干差点掉地上。
视频结束。
【走在路上又被踹了一脚——但又没完全踹, 这都追一年了吧, 老何你不行啊[指指点点.jpg]】
【这是要甜死谁!这都还没在一起!快点锁死好不好,女大学生爱看!】
【所以到底是什么小饼干!满屏的厚码刺痛我眼】
【真的好好奇老何会喜欢什么人啊救!!】
【好家伙这视频拍得, 属于是指挥部混进自己人了, 爱看, 多来点!】
【僵尸吃掉了老何的脑子:呸,恋爱脑!】
【只有我关心那块饼干到底掉地上了没有吗?】
……
平时一起活跃在一线的几个助理没有在第一时间和众网友一起聊天。
他们还在剧组里边, 不忙,但是总有事做。
不久之前太阳看上去还很亮,结果就一会儿的功夫,风一吹,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等到道具组刚开始布置场地,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他们这次选的是个老旧的胡同,在城郊,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周围的石墙上都已经爬上青苔和其他植物,也有不知名的花在墙缝中盛开。
今天原定要进行安全排查,雨一下,场上有人紧急找了伞,还有人在分发雨衣,瞬间就乱了起来,早排查早收工。
巷子里最后只剩下雨水打在树叶和石砖上的声音。
雨滴打在窗户上,明亮房间里,叶含坐在沙发上慢慢捧起水杯,垂眼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只有一个窗口,是输密码的窗口。
厨房传来动静,何泽远拿着果盘走近,放下盘子的时候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再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递过一个苹果块,他说:“现在不想打开就可以不打开。”
迎着叶含视线,他笑了下,说:
“你还有很多时间。”
他们都还有很多时间。
所以不用着急。
叶含慢慢收回视线。
第二天依旧是阴雨天,路上除了有课的师生外就没什么人,办公楼里也安静,只有在办公室门打开后才能听到里边嘈杂的动静。
路柄从实验室里出来,拿着文件夹进办公室,进去之后就是过于嘈杂的声音。
平时喜欢和他一起凑一堆聊天的几个人现在又坐一堆聊着什么事情。
手里边还有事,他没凑过去听,结果路过的时候听见了声“何泽远”。
以为又是什么八卦,他转头随口问:“何泽远怎么了?”
“刚出不久的消息,”有人语气唏嘘,说,“他拍摄的时候好像是墙倒了还是什么,说是砸倒了头,当场昏迷送医院了。”
旁边人搓胳膊:“听说伤得很重,导演还有其他人脸都吓白了。”
这么个人在在他们这里出了问题,那可不得吓得恨不得一起躺着进医院。
“麻烦帮我把这个放桌上一下。”
文件重重落在办公桌上的声音响起,原本还站在一边的路柄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
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之后才反应过来,一边拿起文件夹一边说:“……他是何泽远真爱粉来着吗?”
急促脚步声在安静走廊里格外明显。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窗户外,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叶含还坐在电脑后,一边翻找着文件一边看电脑上的的表格,镜片上映出电脑的光亮,听到动静后这才抬眼。
路柄一手撑着门,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喘气。
“……”
把话说完后他又说:“可能只是媒体夸张,你先不要紧……”
叶含放下文件站起来,一直淡淡垂下的眉眼扬起,声音清透平稳:
“这里有几份文件拜托你帮忙比对一下,第三阶段的实验计划和预申请书需要向副教明天之前发到我邮箱,实验室的进度已经停了太久,今天之内必须把数据跑完,我手上的研究部分会在预定时间内做完,拜托你通知其他人注意进度。”
和想象中的慌张不同,他似乎冷静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地步,思路依旧清晰,路柄先是愣了下,之后来不及打字,直接录音。
叶含拿起手机,说:“我先出去一趟。”
路柄看着他离开,大脑半天没转过来。
这个人脑回路清晰,做事依旧有条有理,脚步也不乱,但是外面雨不算小,他没带伞。
叶含出了办公楼,边走边打电话。
他最先拨出的电话没有接通,于是打了第二通,第二通占线中,他又打了第三通。
一直到走到校门的时候,第三通电话这才接通。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挂断电话后,他打了一辆出租车。
说了地址后,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手机,浅色瞳孔对向车窗外。
天上下着雨,路上滑,车都开得慢。
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出租车慢慢停了下来。
司机转头说:“前面之前发生了车祸,还在疏通道路,帅哥你要是不急的话……”
叶含言简意赅:“我下车。”
司机看了眼外边的雨,又看了眼他身上单薄衬衫,想说什么,结果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睛,没再多说什么,靠边停车。
叶含下车。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空气中全都是湿润的味道,呼吸的时候像是把浓重的湿气也带进了肺里。
走过人行道,步行街,和行人擦肩而过,叶含注意力没有任何分散,视线平平。
从雨里走进医院,带着浓重湿气的空气被消毒水味取代。
视线从一排排病房外的数字上略过,走在走廊里,迎着路过的人上下打量的眼神,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再上一层楼时,只站在楼梯间,还没有真正到走廊,嘈杂的声音都像是陡然消失了,没有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的脚步声,没有吵架声或者轻声宽慰的声音。
“病人目前身体上没有大碍,更多的是擦伤,昏迷是因为撞击波及到了上一次事故时产生的异常部位,这个之后会由之前一直跟进病情的医生接手,具体怎样还得等到病人醒来后再说。”
“情况总体上是向好的,这点不用担心,现在只需要让病人静养,做到不打扰就好。”
踩在楼梯上的脚调转了个方向,叶含最后看了眼绿色墙面,之后垂眼,沿着楼梯原路向下。
迎面有人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上楼,看到他的时候不自觉多看了好几眼,之后移开视线,赶紧上楼。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路上堵,他依旧走到了不堵车的地方,再打了辆出租车。
回去的时候路柄已经不在办公室,其他人看到他像是吓一跳,问他之前干什么去了。
叶含说没事,拿了东西后就回自己办公室。
只有坐在办公桌后的陈弈久久没有动作,其他人来找他说话,他抬起头,又习惯性带上笑。
——
下午的时候,比医生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何泽远醒了。
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就是医生,在一边站着的还有心理医生。
“……”
其他人并不知道几个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过了没多久医生出了房间。
心理医生久久没有从病房里出来。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等到心理医生再出来的时候,等在外边的人也就听到了一句:“病人睡下了。”
其他人这才散开。
一墙之隔,原本应该已经睡下的何泽远坐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被雨水模糊了一片的绿意。
他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坐了一下午。
等到晚饭时间,护士医生进来换药的时候才看到他已经靠在床上。
以为他是刚醒,他们并没有多说,换药的动作很轻很迅速。
医生走后,呼啦一大堆人就进了病房。
——也不算太多,一个经纪人一个助理,还混进了一个张恒兴,老宅里来的人确认了他的情况后抓紧时间回老宅。
他出事的消息还没敢告诉给在家里修养的何老爷子,也没告诉何远阳,现在得赶在他们知道之前先把没事的消息放回去。
经纪人大致说了和剧组方面的交流,其他的没多说,他出事,最忙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说完事后就又出了门处理事情。
直到经纪人离开,张恒兴拿过原本应该是给病人的苹果啃了口,瞅了眼靠床上的人头上的纱布,嗤笑了声:“你也有今天,要是其他哥几个还在这边就好了,他们估计也想看看你这样子。”
他也就因为知道没事才敢这么嘴嗨。
何泽远回给了他一个无声的眼神。
张恒兴被这个眼神一激,当即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来一张,结果掏出来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四周,问:“你……那位呢?”
他说:“我还以为他已经来你这边了。”
他原本想说叶教授,结果注意到一边的助理,在最后关头堪堪改了口。
助理的耳朵悄悄竖起。
何泽远终于有了点反应,但又和平时有略微差别,没人察觉。
在他开口之前,张恒兴又说:“他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到,打回去的时候他那边已经关机了。”
何泽远坐直了身体。
拿过了自己手机,他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动作莫名透着股急切的味道。
电话接通,老管家一口气就把事情说了,之后问:
“他是打电话跟我问过病房号,是出了什么事吗?”
何泽远说没事,挂了电话。
他没说话,张恒兴也没说,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中。
一边助理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弱弱发声,说:
“你们说的人……戴眼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