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眉头一蹙,“我和她之间,孰强孰弱,仙人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路清桉咬牙切齿,“程欢,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她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有一种恐惧越来越大,这种感觉来自于程欢。
程欢置若罔闻,逼视凤凰,“十万魔徒,我有办法将它们彻底消灭。”
凤凰眼球一定,“好。”
“不行!”路清桉没想到得到仙人传承的代价是将十万魔徒消灭,这个代价太大了。
程欢抬眸看了眼路清桉,目光亲和,柔柔一笑:“路清桉,我提前预祝你心想事成哦。”
凤凰仰颈咆哮,俯身冲入路清桉的身体里。
路清桉单薄的身体被撞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无力的躺在祭坛之上。
身体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组装一遍,各个经脉断开又复生,路清桉张着嘴不停地吐血,眼前的一切都被血染红,包括那纤细的身影。
路清桉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个人,却看见手指上的纳戒发出淡淡的荧光,显露出真身。
那是一块骨头,上面萦绕着元神之力。
所有的灵宝全都跑了出来,涌入路清桉的身体,滋养着她的身体。
路清桉目眦欲裂,手指攥紧,哪怕血液已经将她视线模糊,她也要死死记住这个人的容颜。
“程……欢……”
她张着嘴,艰难的说出这个名字。
你是个骗子——
第19章 这一届的蓬莱岛主有大病
心魔.
无人知道神谕秘境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那座无名岛在一场巨大的爆炸中彻底消失在了南海。
仿佛从未出现过……
仙人传承不知所踪。
十万魔徒无影无踪。
所有去过神谕秘境还活着的人都曾见过一片白光,闭眼的瞬间,以为只是度过几秒钟, 可再次睁眼后发现自己都离开了秘境, 在南海附近的太漳港昏迷了许久, 直到被两声响彻天地的“爆炸声”震醒。
第一道声响和景象世人听前人讲述过,那是元神自爆后才会出现的景象。
而第二道声响和景象要比元神自爆还要恐怖壮大,势要青天塌陷,平地崩裂, 海水倒灌, 将一切都要摧毁的灭顶之势。
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南海爆炸,世人将永记于心。
——
路清桉站在南海边的悬崖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深不见底的海底像极了她此刻的双眸。
深邃又阴冷。
苍凉又刺骨。
不带一丝人气,仿佛伫立在悬崖之上的一尊雕像。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顾川站在路清桉身后,看着那道单薄纤细的背影。
悬崖风大,一身洁白的素衣被吹的发出“簌簌”声响。
顾川见她不动, 上前与她并肩, 看着一望无际, 深不见底的南海,“你在这里已经待了五年了, 应该够了吧?”
“宗主和同门都在等你回太初阁, 他们很想你……”
顾川握了握拳, 还是没有说出那句“我也很想你”。
路清桉不言不语。
顾川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执拗模样, 深吸一口气, 愤愤道:“五年了, 常人守孝也就三年为期, 你在这里待了五年,也该够了。”
“她为了天下苍生与十万魔徒同归于尽,这是大义,死得其所,你还在这里执着什么?”
“死得其所?”
路清桉僵硬的转过身子,空洞冷漠的双眸逼视顾川,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仿佛被海风撕裂,沙哑难听,像是呕心沥血的诅咒。
“真正…该死得其所的…是我?”路清桉哼笑了一声,可脸上的表情比嚎啕大哭都难看,“她死的…太冤了。”
顾川闻言脸色一变,“清桉,你这话何意?”
路清桉眼皮一颤,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顾川看的清清楚楚,那不是被风吹红的。
她嗓音嘶哑,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咙,“我得了…她的福缘,她承了…我得恶果。”
那双空洞的双眼里满是吓人的幽怨和痛苦。
泪水毫无阻碍的留下来,还未落到地上便被狂风吹散,留不得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
顾川知道路清桉迟迟不归太初阁是为了程欢,他理解路清桉此行此举。
毕竟程欢帮了路清桉很多,她多次不求回报的救他们于危难时刻,当初神谕秘境爆炸,凡是还在秘境中活着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离开了神谕秘境,然后神谕秘境就爆炸了,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与蓬莱岛主有关系。
她以一人之力与十万魔徒同归于尽,避免了祸世之灾,世人为了祭典蓬莱岛主的伟大功德,特意为她在南海之角建立一座墓碑,供世人虔心朝拜。
“我知你心中苦楚,可是…”顾川颤声道,“我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她那么喜欢你,定然是不想见你日日消沉,萎靡不振。”
“你一直这样颓废下去,怎么对得起她曾经对你的期盼?”
“喜欢?期盼?”路清桉冷笑两声,咬牙切齿道,“她就是个…骗子。”
顾川眉头一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路清桉握紧拳头,手指上的纳戒硌得指节发疼。
“你知道吗?这五年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顾川:“什么?”
路清桉自嘲的笑了笑:“她从未喜欢过我。”
顾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怎…怎么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程欢对路清桉的不同。
那不是喜欢是什么?
路清桉嗓音淡淡,笑容里透着疲惫,“她只想让我得道成仙,助我早日功成名就。”
“从始至终,她对我没有一丝情爱。”
“她对我的好,也许只是为了让我成为她的传人,成为蓬莱仙岛的下一任岛主。”
一如初见,程欢对她的想法也只是将她收为徒弟而已。
仅仅而已——
是她自作多情,是她浮想联翩,是她庸人自扰,是她活该……
“怎么会?”
顾川不信,明明程欢对路清桉的态度,行为举止都透着亲密和爱护,甚至有些行为都不像朋友可以做出来的。
“怎么不会?”路清桉脸上露出难掩的痛苦之色,“若是她从一开始便不懂何为爱呢?”
所以程欢面对她的澎湃爱意才会显得那么平静淡然。
从头到尾,在爱里死去活来的人只有她自己。
程欢是岸上人,看着她沉沦。
“所以…”路清桉看着顾川震惊的表情,觉得好笑至极。
她捧腹大笑起来,丝毫不知泪水遍布脸颊,“我不怪她,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顾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路清桉无力跪坐在地,双手捂脸,无声痛哭,颤抖的身子仿佛要被狂风吹落悬崖。
自认识路清桉以来,顾川从未看过这样崩溃脆弱的路清桉。
在他眼里,路清桉冷静自持,勤奋努力,沉稳内敛,从不会被身外之物影响自己的修炼和情感。
但此刻的路清桉,像一个孩子丢失了自己最爱的玩具,好像除了哭,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顾川见不得这样脆弱不堪的路清桉,程欢更见不得。
她肉身早就在那场南海爆炸中化为粉末,元神也消失于天地之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蓬莱岛主了,如今的程欢只剩下脱离世界的“灵体”。
程欢本以为路清桉吸收仙人传承便可以突破境界,得道成仙。
结果路清桉的境界卡在了渡劫后期,程欢虽然呕血,但也理解一蹴而就的概率本就不大。
所以她把希望仍然寄托在女主身上,想着女主在努力个一两年,肯定可以突破渡劫期,成为仙人。
可成想,路清桉竟然懈怠了起来,不回太初阁好好修炼,天天在南海悬崖上眺望远方。要不是还有人气,程欢还以为女主在此坐化了呢。
整整五年,程欢已是灵体状态,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看到她感受到她。
像一个局外人。
所以程欢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看着路清桉每天在悬崖上发呆,不修炼不吃饭不说话,给她都弄得无欲无求了。
这几年太初阁经常来人劝路清桉回太初阁,路清桉雷打不动,就是不走。
今天是顾川第十二次来劝路清桉回太初阁,以前来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如今竟然还聊上几句,可聊的不是很理想,都把路清桉给聊哭了。
程欢没见过路清桉哭成这样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让人切身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
程欢知道自己的死会给路清桉带来一定的打击和伤心。
毕竟路清桉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好友离世肯定会很痛苦。
她理解,但她却见不得此刻路清桉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模样。
程欢以为,这五年,都过去了。
可如今看来,路清桉根本过不去。
过不去的原因,程欢好像也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路清桉这一身与她如出一辙的素衣,那被她紧紧握住的纳戒,就连睡觉时都要放在胸前。
程欢蹲在路清桉面前,抬手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泪,可虚幻的指尖无法触碰那哭红的双眼。
她蜷缩指尖,似是不解又语气肯定道:“路清桉,你是…喜欢我吗?”
这句话说出口,程欢也是微微一怔。
答案,路清桉没有回答她。
但程欢心里确定。
——
悬崖边有一座废弃的茅草屋,每日每夜受海风侵蚀,早已破败不堪。
路清桉躺在木板上,闭着眼,蜷缩着身子,眉头紧锁。
她将纳戒抵在心口处,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
这五年来,路清桉一直都是这样入睡。
可她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程欢叹了口气:“我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了。”
小刺猬诧异道:【什么?】
程欢坐在床边,“她有心魔,自然无法渡劫成仙。”
修士最忌讳的就是心魔,心魔入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
要不是路清桉今日情绪波动如此大,程欢还不能发现路清桉生出“心魔”。
小刺猬:【宿主打算为女主消除心魔?可是她现在看不见你呀?】
“入梦就可以看见了。”程欢的指尖穿透路清桉紧握的拳头,碰到那早已被捂热的纳戒,“我做任务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可不仅仅只有惹事和捞钱。”
她凡事都会给自己留个余地。
哪怕是百分之百的把握,程欢也要留下一线转机。
这五年来,路清桉从未做过梦,因为她从未熟睡过。
可眼前出现的场景,逼真的仿佛如真实一般,可她就是知道,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因为她见到了程欢。
程欢还是五年前那般姿色天然,出尘脱俗的宛若仙人降世。
一身洁白如雪的素衣,犹如清晨朝阳般的明媚笑容,看的路清桉眼眶酸涩,泪如雨下。
程欢看着泪痕满面的路清桉,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抬起手,想为路清桉拭泪,却又顿在空中,不敢触碰。
程欢知道路清桉对她的心意,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但她心里清楚擦泪这么简单的行为在路清桉心里并不简单。
此刻,两人的眼神都不再清白。
路清桉看她停下,想要将手收回,她立刻上前,颤抖的手将程欢挽留下。
当温热的掌心触碰到满是泪水的面颊,两人心中皆是一震。
程欢扯了扯嘴角,艰涩道:“好久不见。”
路清桉似是在竭力扼住哭声,憋的肩膀一下一下抽动。
程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犹如钝刀子割肉。
她指尖微动,擦拭掉那烫人的泪珠,“哭吧,我在。”
这句话像是一道命令,路清桉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程欢抿抿唇,叹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拍拍后背。
安慰人的话她能说,可安慰路清桉的话她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知道你…你一直都在…”
程欢瞳孔一缩,哑声道:“什么?”
路清桉紧紧抱住程欢,哽咽道:“骨戒之上,你的…元神之力…并未彻底消失,所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程欢脑子一嗡,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的难受,“既然知道我在,为什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