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前的他,只需要坐在那里不动,魔族就永远不敢大肆入侵修真界,冥冥之中倒也攒了很多功德。
结果这份功德让他成功被天道打回“原籍”。
回想起当初的事,叶行止脸色微不可察地黑了一瞬,默默把辟谷丹尽数收回芥子空间,准备继续他平淡而美好的修炼生涯。
不过就在这时——
“嘎——!”
“汪汪汪!”
“喔!喔喔喔!”
前后院的动物们接二连三叫嚷着,如同聒噪的大型四重奏,俨然是要抵御外敌入侵一般严阵以待。
叶行止不由得揉揉眉心,神识探向聚灵阵的边缘。
好像,有一个活人从山上掉进了小溪里……
他没有带上怒发冲冠的炸毛大公鸡,独自走出屋外,不紧不慢来到小溪边缘,周身气息全部收敛干净,埋没在深沉夜色中。
这条小溪很有迷惑性,看似清澈见底,实际却比肉眼看上去要更深一些,成年男子掉进去也很难踩到实地。
而那个掉进水里的青年,似乎因为发烧而浑身无力,随着溪水上下沉浮,单薄衬衫贴在发颤的身体上,隐约能看见皮肉细微的颤抖。
深夜的溪水无比冰凉,再泡下去就要冻坏了。
叶行止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救援,只是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看。
这人也并不需要被帮助,他紧抿着唇,用最后一丝力气攥紧了溪边的野草,硬生生靠自己爬上了岸,随后便虚弱地蜷在原处。
他右手仍然抓着野草不放,左手却牢牢按着腹部渗血的伤口,发白的嘴角也浸了血色。
只需神识一扫,叶行止便心知肚明,他身上绝对没有半点丧尸病毒,所以那道腹部伤口纯属人为。
他的求生欲很高,意志极为坚定,方才许是经历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裤子口袋里还藏着一把勉强能用的□□。
末世刚刚开始没几天,人类就已经内斗成这样了?
不对……
当仔细神识扫过青年的脸,叶行止忽然变得面色僵硬。
这个人是霍泽,是此书绝对且唯一的男主角。
天道在最初就给叶行止看过霍泽的画像,态度很是殷勤,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不对劲。
霍泽如今应该在B市的影视剧组疯狂吸收晶核能量,但是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仍然处于高烧状态!
他身体里的双重异能波动若隐若现,显然是还没喂够晶核,状态非常不稳定,反而让霍泽外在表现得更为虚弱。
叶行止绝不认为自己的缺席,能够让剧情产生如此大的变动。
那么目前最大的变数,就一定是霍泽。
这人有问题。
叶行止以审视的态度,冷静观察着蜷在地上轻轻发抖的青年,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看到了他隐藏在黑夜中悄然颤动的湿漉睫羽。
阴郁黑沉的眸子与夜色相融,时刻充斥着警惕与狠戾,还有一丝令人难以读懂的惊喜。
不知为何,叶行止掌心忽然泛起一阵陌生的热烫之感。
竟是姻缘线在莫名发烫。
叶行止其实不太擅长占卜之术,只是偶有涉猎,但此时他想也没想便随手卜了一卦。
结果当拇指刚掐上食指指腹,转瞬间,叶行止耳边猛然出现一声大吼:“他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
说完这句话,这个世界里向来很安静的天道立马溜之大吉。
叶行止:“……”
叶行止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沉默良久,最终放弃思考。
他面无表情地放出一道灵力,将霍泽劈晕在地,没有半点手软的意思。
也许,他最开始的怀疑没有出错。
也许,他至今仍被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心魔幻境里。
绝对是这样!
第2章 小霍在逐渐怀疑人生
霍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伸手向腰后摸去,随后警惕地坐起身来。
他的枪不知所踪,身上热度降了些,但脑袋依然无比昏沉。
霍泽下意识掐了掐大腿,逼迫罢工的大脑赶紧清醒。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四周装饰颇有些仿古的味道,实木床头柜上还有漂亮的镂空雕花。
乍一望去,霍泽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他的衣服仍然是出门前穿的那套,但却干净得不可理喻……从山上滚落,掉进溪里,一路裹挟进去的沙石全都消失不见,更没有丝毫沾染血液的痕迹。
甚至因为太过干净,险些让他有一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包括内裤也是这样。
霍泽摩挲着衬衫上的崭新弹孔,感受到身体格外轻盈的错觉,神色不禁有点古怪。
房间门口守着两只狗崽。
小金毛看到霍泽醒来,热情洋溢地摇着尾巴迎上去,绕着床沿打转。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下巴,又转头跟另一只肥成皮球的白色胖狗大眼瞪小眼。
没过几秒,门口居然还窜进来一只显然已经变异的大公鸡,血色眼眸死死盯紧霍泽打量片刻,似乎在垂涎着什么,却很快又莫名其妙缩着脖子溜了。
……这户人家是什么情况?
霍泽转头看向雕花木窗外的山水风景,飞速回想上辈子的经历,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山谷里,除了偷猎者以外,不应该再有其他人迹和住所。上辈子他就曾经带队在此躲过一阵子风头,很是熟悉。
这地方处处都透着怪异,却又让霍泽感到十分平静舒适,就好像只要多吸几口空气,连腹部的伤也会好得更快。
他有些担心自己是烧出了幻觉。
多想无益,霍泽怀揣着满心疑惑与警惕,踩上那双同样过于干净的运动鞋,尾随热情的小金毛,一路走向前院。
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而霍泽被安置在后院最深处的罩房里。
古色古香,审美优良,若非装修很新,霍泽差点又怀疑自己穿越了。
他走得格外快,脚步无声,即便腹部有伤也能跟上狗崽的速度,却在踏入正房的那一刻怔愣了数秒。
叶行止正在泡茶,听见动静却并未抬头,将壶中金红的茶汤缓缓倒出。
热气氤氲升腾,而他就像一个不属于此世的修士,气质恬淡而无害。墨发半长垂落肩后,冷白的手骨节分明,按在陶制茶具上缓缓摩挲。
霍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打一照面,叶行止就让他有种寒毛倒竖的危机感,却在下一瞬彻底消失无踪,没有任何异能波动,只剩下无限的平静。
这份平静让他大脑清明了些许,他看着叶行止,忽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霍泽记忆力不错,很快便想起上辈子在影院里看见过叶行止的脸。
他似乎还跟人近距离接触过,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叶行止明明是个演电影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霍泽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警惕,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地乱飞起来,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呆立在门口。
偏偏叶行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情比霍泽更加微妙,一言不发地低头泡茶,以至于气氛逐渐尴尬。
最终,还是霍泽率先打破沉默。
他清清嗓子,低声说:“是您救了我吗?谢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连“您”字都说了出来。
叶行止捏着莫名其妙又开始发烫的掌心,想了想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才慢吞吞开口道:“不用客气。你还在发烧,先回去休息吧。”
“真的非常感谢,”霍泽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态度良好,甚至显得相当拘谨,“麻烦您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闻言,叶行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现在的霍泽只有十九岁。
他唇色依然惨白,脸颊却因高烧而泛起异样的红晕。黑发服帖地垂在额前,眼睫在叶行止视线扫过的瞬间便低垂下去,将那双暗沉沉的眸子藏匿起来,显得格外青涩而乖巧,虚弱极了。
仿佛只是一个涉世未深又突逢大难的漂亮青年,因为占人便宜而有些害羞,很礼貌。
可关于那把失踪的□□,霍泽倒是绝口不提。
叶行止若有所思,不自觉打量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半晌后不紧不慢道:“厨房在院子东南角,有煤气灶,想吃什么自己做即可。如果要杀鸡,记得让我来杀。”
反正叶行止真的不会做饭,最多只能煮一锅粥,还差点把他的狗崽毒死。这些食材给霍泽吃并不算浪费,让人吃饱养好了才能继续给人类的未来做贡献。
顺便也能让他好生探究一下,霍泽身上是否藏着什么大秘密。
至于天道所说的老婆,叶行止表示拒绝思考。
霍泽怔愣片刻,乖乖点头,反复道谢后才紧跟着小金毛回到房间里。
而叶行止注视着他身板笔挺的背影,忽然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
这男主应该挺擅长审时度势的。
*
后罩房。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杯热水。在霍泽离开之前,这里分明空无一物。
霍泽不认为这座院落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他眸子微缩,回忆着刚才令自己如芒在背的淡淡目光,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拿起来喝掉大半。
胃里弥漫起一阵舒服的暖意。
这并不是因为霍泽行事轻率,而是......在紧绷状态下趋利避害的本能。
——尽量不要做惹恼叶行止的事情。这个人很奇怪,霍泽反复警告自己。
他无法从叶行止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析出任何情绪,但如果叶行止想对他做些什么,早就在他昏迷时全部做完了。
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个神秘的人似乎对自己还算友善,而且毫不在乎会被他看出任何异常。
难道叶行止也是重生的?想到这里,霍泽神色凝重了几分。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提前藏在山谷里的做法就说得通了。丧尸一时半会还没学会翻山越岭,这个决定很明智。
霍泽越是思考,脑袋越是沉重,没有办法,只能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他重生在末世前一天,时间太赶,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立刻改变行动路线确实有些冲动,他居然在山谷里撞上饿了几天的偷猎者。
好不容易强撑病体解决掉那群偷猎者,居然又落到了叶行止手里。本就虚弱的身体泡水后持续高烧不退,他手上毫无与人谈判的资格。
既幸运又不幸。
霍泽成功验证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依旧没有彻底自由。
在叶行止面前,或许只有等到他退烧拥有异能,才能占据更多主动权吧。
如今的遭遇也让霍泽提紧心神,他绝对不能因为重生占据先机,而在任何时刻掉以轻心……除了现在。
他阖上眼,在金毛热情的哈气声中慢慢陷入沉眠。
这一觉睡得意外踏实。
高悬天际的太阳由东转西,天色稍暗,叶行止却没有从座位上移开过半分。
今日他整天都在埋头修炼,丝毫不担心霍泽会被饿醒或者伤口恶化。
昨晚把人捡回家以后,叶行止就对虚弱的男主施展过三次洁净术,用灵力把他腹部的子弹掏了出来,还给他塞了一粒辟谷丹。
到明天早上之前,霍泽都不会有任何食欲,伤处也绝无感染的可能。
从未伺候过病人的叶行止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但出乎叶行止预料的是,霍泽一觉睡到傍晚之后,居然还能强撑着爬起来做饭。看来辟谷丹对他很有效果。
叶行止分出一丝神识贴在霍泽身上,看着这位“拘谨”的男主将后院巡视了一遍,床头柜也轻轻拉开检查过,最终成功找到后院的小侧门,在金毛的陪伴下出去摘菜。
在摘下新鲜白菜之前,霍泽不动声色地盯着灵药田数秒,又看了看正在主动捉虫除草的鸡崽们,微微抿唇便转身离开了。他没有试图上手触碰灵草的意思,非常谨慎。
不仅如此,霍泽还把用来装样子的锄头铁铲都拿起来掂了掂,仿佛是在悄悄尝试手感和挥动效率。
随后他将农具细心归于原位,老老实实地走去厨房,洗锅洗碗,生火做饭。切菜切得哐哐直响。
分明是个还在发烧的病人,他却快速做出了热乎乎的三菜一汤。
叶行止原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行径有点猥琐,就猛然回想起了天道荡漾在耳边的吼声。他迅速把神识抽了回来,危襟正坐。
拒绝思考。
直到霍泽很有礼貌地敲门叫他吃饭,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悠悠然走出正房。
餐厅里香气浓郁,有一股让叶行止很陌生的烟火味。
切片极薄的腊肉贴在米饭上,油滋滋冒着热气,碰撞出极为诱人的香味。
挂在厨房门上的那些腊肉腊肠和咸鱼,全是叶行止经纪人从老家带回来的。他不会处理这些,霍泽却格外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