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太过关注网友的言论,对心态没有好处。
宋时寒平时很少上微博,今天榜上挂着的那几条热搜,还是朋友打电话告诉他的。
之前从来不回应,是觉得只是网友闲来无事喜欢在网上编故事,也觉得无聊,心中就没怎么当一回事。但今天来看,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有小傻子会相信那些。
果然可能还是有些怀疑,宋时寒这话刚刚说完,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左陶去打量着宋时寒脸上的表情,试探似得追问了句:“所以……网上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你指的是哪些?”宋时寒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裤子上的水渍,大腿靠近膝盖的地方湿了一些,但并不影响。
他嗓音浅淡地问:“我要离开野火,加入Reborn?”
想到刚刚宋时寒脸上的不愉,左陶连忙摇头,改口道:“不是,我在网上看到网友说,你和肖逞是前情侣关系?”
他这话说的无比自然,似乎早已经在心中判定了此事的真实性。
不过很快左陶就已经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冒犯了,毕竟严格说起来,两人也才刚刚认识没多久。
再有,他看见宋时寒笑了,气笑了的那种。
左陶有点忐忑。
“你是不是有点蠢?”
宋时寒将自己的衬衣袖口往上卷了几道,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利索流畅,他掀起眼皮去看左陶时,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左陶默默往后边挪了挪。
放在平时,谁要是敢骂他蠢,他早就要跳起来揍人了。但此刻在宋时寒的注视下,左陶心中忽然莫名生出了一点心虚,他动了动嘴唇:“可能……是有一点吧。”
宋时寒有些失语:“……”
偌大的训练室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上格外安静。窗外的世界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窸窸窣窣的,全是雨水落在草木上的声音。
“队长,你没有生气吧?”左陶开始努力地补救,他低垂着眼睛,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放轻,为自己辩解:“不是我说的,我就是在网上看见的这些,真的!”
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宋时寒低头去看左陶,少年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微微缩着脑袋,满脸真诚的歉意,看起来又怂又乖。加上那双清亮的眼睛还泛着红,使他又莫名多了点委屈的气质。
就好像在说——你要是敢凶我,我就立马哭给你看。
有些拿这粉毛小孩没办法,宋时寒抬手捏了捏睛明穴,最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假的。”话落,惩罚似得又用手指敲了一下左陶的头发。
“所以今天一下午,你就在想这些事情?”
记起姜明在办公室时说的话,宋时寒问他。
“啊?”左陶有些不解。
“听说你下午情绪不太好。”宋时寒道:“GGF教练的电话都直接打到姜哥那边了,说是Star被你杀自闭了。”
“才没有!”
左陶抓了一下被宋时寒敲打的那一撮头发:“是他先说我的。”
宋时寒:“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开局的时候,他说要在游戏里面杀爆我,那我总不能真的被他杀吧,多丢人啊,而且……”说到这里,左陶抬头飞快地看了宋时寒一眼,又很快低头:“他还说……”
宋时寒:“还说什么了?”
左陶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点控诉的意思:“他还说,你家AD不要你了。”
宋时寒先是一愣,随后又觉得好笑:“就为了这事?”
“嗯。”
活了十几年,这还是左陶第一次私下告状,羞赧的情绪几乎充斥着身上每个细胞,脸上的温度也开始逐渐升温。
宋时寒问他:“左陶,你是小朋友吗?”
“我是。”
左陶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网上所说的奶茶狗,又奶又茶的弟弟。
但弟弟就弟弟吧。
左陶小声地补充:“我还差一点,才满十八岁。”
第十章
翌日。
可能是还保持着高中的生物钟,左陶在早上六点就醒了,他先是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足足好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在野火基地了。
为了方便平时的训练和交流,姜明昨晚思索一番后,直接将左陶安排和宋时寒他们一起住基地主楼的宿舍区。加上左陶也刚来不久,目前也就只认识现在的几个队友,这么一来,彼此也好照应。
反正宿舍空着也是空着。
电竞圈里都有这样一个说法,队友生活上住得近,也更加能很好地培养默契度。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同是下路,宋时寒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不过幸好房间里面的隔音效果很好,基本只要动静别太大,是听不见对面的声音。
不过左陶昨晚并没有睡好,他有点认床,而且自己睡习惯的床单被褥也还没寄到,就连身上穿的睡衣还是姜明找给他的——睡衣是野火全新定制的周边产物,上面印有野火的LOGO标志,以及宋时寒的签名,还未对外发售。
左陶对此很满意。
在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左陶在心中打算着一会下楼去活动,顺便去食堂找点吃的,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左陶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是很想接。
是左智勇给他打来的。
对方大有一种电话打不通就要一直打下去的迹象,第一通电话因为超时而自动挂断,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暗下去,第二通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左陶有些烦躁地捏了一下额头,才刚刚揿下接听键,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话砸了过来——
“你高考结束,怎么没打电话告诉我?”
“你记错了吧。”左陶推开卧室阳台的落地窗走了出去,他靠着栏杆,眉眼浮现出一丝嘲讽:“我才初三,中考还有好几天呢。”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左智勇语气中已经隐隐含着几分怒气了:“左陶,你就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左陶语气平淡:“我怎么说话了,不是挺心平气和的吗?”
他卧室的阳台和宋时寒卧室的阳台紧紧连在一起,在中心交接区域的石砌台面上,摆着一盆薄荷,一看就极其缺少照料,泥土干燥裂出蛛网状的缝隙,靠近底部的根茎干巴巴的,叶片瘦小,有的叶子已经枯黄。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应该是不要的垃圾。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左智勇道:“我早说了,平时少和苏月杳他们混在一起。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左陶语气冷淡了几分:“说话就说话,少往我小姨身上扯。”他伸手揪了一根薄荷所剩不多的嫩绿:“在背后说人,你就有长辈的样子了?”
“我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电话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左智勇:“现在能估多少分?”
左陶垂着眼,又掐了一根薄荷:“不知道,大学应该能考上吧。”
“那你高中这三年在干什么?”
左智勇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告诉你,考不上A大你就给我回去复读。”话落,想到了什么:“还有,谁让你去染粉色头发的?赶紧给我染回去,一天到晚身上沾的全是不良风气……”
不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左陶直接将电话挂断,熟练地将人拉黑后,跟着又去微信把人拉黑。
一天天的,大早上就惹人不痛快。
左陶最后揪了一把薄荷,用力地搓了搓脸,清晨的风伴随着薄荷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好烦,好想大叫。
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左陶从口袋将烟盒拿出来,抽出一根点燃,白色的烟雾托起烦闷的情绪,一点点地往上升腾,划出迤逦的线条,然后消散。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国服第一打野:你爸电话打我这里了。】
【国服第一打野:我没接到,你把人拉黑了吗?】
左陶回复了一条消息,最后吸了一口烟后将烟蒂碾灭,然后用纸巾包起来丢进马桶里面冲走,毁尸灭迹。
早起运动的心情已经被破坏,左陶在书桌前坐下,打开自己唯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算清理两单这段时间一直没来得及清理的单子。
他有在小熊TV旗下的陪玩APP注册过一个账号,起初只是为了赚些生活费,结果后来成绩还不错,渐渐地时不时也有一些战队约他,名声也慢慢地起来了,所以这个陪玩账号也就一直留了下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曾经,这个账号是他和宋时寒距离最近的一个桥梁。
刚登陆上后台,满目的红色预约消息几乎让网页都卡顿了半秒,花了点时间滑到最下面,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账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Reborn人事部:亲爱的ZZ你好,这里是Reborn青训人事部。Reborn如今正处于建立之初,急需你这样有优秀的游戏选手,不知你是否有打电竞的想法?】
左陶往转椅后面靠了靠。
青训?还真是看得起人。他曾经不是没收到类似战队的邀请,但最差的也是在试训后直接进二队,招募他进青训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Reborn人事部:你对我们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们目前的首发中单法师位来自前FTU选手的Wind,相信你一定听过他的ID。】
【Reborn人事部:期待你的回应/微笑.jpg】
不用期待了。
左陶敲了几下键盘,回复。
【ZZ:Wind?谁啊,没听过,我只是知道FTU的Fire。】
【ZZ:以及,你可能也对我还不是很了解,我觉得我操作很秀,所以我去了能直接进首发吗?】
两条消息发出去后,左陶就没管了,那战队选手出来当噱头,他觉得Reborn的格局也就这么点大了,以后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或许是时间太早了,左陶从下往上看了一圈,预约他的老板几乎都不在线,只好暂时作罢,逐一留言晚上找时间接单。
耽误了这么一会,从宿舍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快八点了。
昨晚大家都训练到了十二点,左陶动作很轻,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怕吵到大家休息。
结果顺着楼梯刚往下,刚刚从主楼大门出去,迎面就碰上了从外边回来的宋时寒。
明显是刚刚晨跑回来,宋时寒身上穿着短裤运动T,头上带着红色的运动发带,早晨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光边的同时,连着脸上极其细小的绒毛也能隐约看见。
明明还隔着一点距离,左陶却已经能感受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一点若有似无的橘调清爽味道。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炸/弹。
猝不及防地在这个时间点碰见,左陶下意识地站直,笑着打了招呼后,又问了句无效废话:“怎么这么早?”
话音刚刚落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久前才抽了根烟,抿了下嘴唇,紧张却强作镇定往后退了半步。
应该不会闻到气味吧?
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吃了颗水果糖,应该可以盖住烟草的味道吧?啊,好烦,早知道就漱个口再出来了。
平时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的时候,宋时寒那双浅淡的眼眸中总会带着一点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上下打量了左陶一眼,目光忽然定格在某处。
左陶有些不解:“怎……怎么了吗?”
宋时寒忽然俯身靠近,高挺的鼻子轻轻耸动两下,随后一侧眉峰微剔。
左陶:“……”
他觉得就要完蛋了。
宋时寒眯了下眼睛:“左陶。”
左陶整个人绷的更直了,等待最后的死亡宣判:“我在。”
宋时寒伸手从他前额的头发上摘下半片破碎的薄荷叶,低着声音问:“你是不是薅我放在阳台的薄荷了。”
左陶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等看见宋时寒手上的薄荷叶后,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完蛋,
他不光薅了,好像还把那盆薄荷给彻底薅秃了。
半个小时后。
左陶坐在训练室的座椅上,心里七上八下地啃着从食堂拿的豆沙包,他拿余光悄悄地去看宋时寒,犹豫一下:“队长,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薄荷。”
宋时寒‘嗯’了一声,他看着电脑屏幕,正皱着眉装小熊TV的软件。
他平时几乎不直播,对这一类软件也不是很熟悉,等将账号登陆上后,打算混一会直播时长。
左陶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