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通,这皇帝赐的男妻,究竟为何会将殿下迷惑成这番模样?”
“除了会一点庖厨之事,此人无才无礼、胸无大志,哪里有半分长处?为何自从这人进了王府,殿下竟是连自己的责任使命都不记得了?!”
在被人拿下之前,李明固气势汹汹地冲着容昭和祝子翎怒骂了一通。容昭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忍不住要动手直接让人闭嘴,不料手却被祝子翎抓住拽了拽。
容昭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见祝子翎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他,并没有一点被人骂了之后生气的神色,反倒是略显好奇地问道:“王爷要审犯人没审出来?”
容昭沉默了片刻,还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本不欲让祝子翎掺和到这些复杂的事里,然而李明固那个蠢货,居然当着这些人的面直接喊了出来。
就算这庄子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可信任的,但这种重要的事说出来也一样有风险,事后还得多做一大堆处理。李明固居然因为一时气急,就这样随口吐露出来,真是彻底没了脑子!
容昭心里生气,对李明固的那点旧情和心软越发减少了。
好在祝子翎也并不把对方的胡言乱语当回事。
容昭心头微松,正要让人把李明固带下去,再处理这一桩意外,谁知却见祝子翎又望着他,认真说道:“王爷,其实我挺会审犯人的,要不我去帮你审审看怎么样?”
第89章
祝子翎的话一出, 容昭和其他人都是一愣。
他会审犯人?
怎么可能。
看祝子翎一脸单纯的模样,恐怕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严刑拷打。
别说让他亲自去拷问人了,就只是看见被拷打的犯人的惨状,他们都觉得祝子翎肯定会被吓到。
容昭倒是不那么担心他被吓到, 毕竟当初祝子翎亲眼看到他杀人也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但要让对方亲自去审问, 容昭还是微微蹙起了眉, 想要拒绝。
不害怕并不等于自己也能做,亲自动刑折磨人这种事, 容昭并不想让祝子翎沾手。
不过不等他说话, 也听见这话的李明固就先忍不住讽刺起来:“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你能审出什么东西?”
“殿下,你就是再对此人宠幸无度, 也不能将这等大事拿来给人过家家!绝不能让其掺和!”
“别说了!”方简刚刚赶过来, 恰好就听到李明固这乱七八糟要命的话,怕他再胡言乱语给自己招来大祸, 连忙冲上去点了人的哑穴。
李明固已经被人制住,如今张着嘴又出不了声, 顿时气急败坏地只能干瞪眼。
方简冷汗直流,转向容昭低头道:“王爷恕罪,我这就带李先生下去。”
自从上回的冲突过后,容昭就逐渐不再让李明固接触一些核心事务了,抓到马管事的事本来也并没有告诉他。然而李明固毕竟是跟在容昭身边的老人,容昭处置他时也是低调的冷处理,以致之前在外面的人都并不清楚情况。
李明固一心想着为靖国公平反,注意到之前派出去追查的人似乎回京了,终究还是打听到了这事, 立刻赶到了庄子里来。
这边的人就更不知道李明固已经不受容昭的待见了,还觉得他是容昭倚仗的心腹老臣, 地位超然,虽然没让人直接进地牢看犯人,但对方询问起情况的时候,也没多想就给人说了个大致。李明固要找容昭,自然也是直接给他指了路。
正巧方简有事耽搁了一下,没能及时拦住,等回来知道此事,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点。
李明固已经又在容昭跟前大放厥词过了。
容昭看了眼方简,冷冷道:“把人带走,以后都不必再出来了。”
这是要把人直接软禁的意思。李明固闻言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奋力挣扎起来,想要说话。
方简哪儿还敢让他再闹,连忙让侍卫摁住了人要带走,不料却被祝子翎出声拦住:“等一下,如果我真的审出来了口供,不是过家家,这位李先生打算怎么办?”
“给王爷和我赔礼道歉吗?”
众人闻言一顿。
怎么听起来,祝子翎好像还跟李明固杠上了,不是随口玩笑,而是真的要去审犯人?
容昭微微蹙眉,垂眸看向祝子翎,问道:“王妃真要去?”
祝子翎眨了眨眼睛,“是啊,王爷不是没审出来么?我去的话,说不定比你们审得快多了呢。”
容昭皱眉沉默了片刻,见祝子翎眼神期盼地看着他,还抓着他的手臂晃了两晃,坚持要他答应,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就让王妃试试吧。”
容昭话音一落,就见李明固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差点没背过气去。
祝子翎还故意说道:“王爷让李先生也一起去看看吧?”
“……”容昭顿了一顿,见祝子翎似乎异常自信自己肯定能审问成功的模样,犹豫一瞬后还是依了他:“好。”
方简虽然很怀疑祝子翎说自己擅长审讯的话,但对容昭答应他去尝试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李明固就已经是气得不行了,没有气昏过去全靠一口气撑着。
李明固自然不相信祝子翎能审出什么来,他现在就等着看对方等会儿到了犯人跟前,看到上刑的场面就自己先闹出笑话。
容昭让方简把在场的人先安排了一下,接着就带祝子翎去了关押马管事的地牢。
祝子翎还是头一回进这种隐藏起来的地牢,进去就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没走多久,几声凄惨的叫声就突然传进了耳朵。
容昭顿时步子一顿,看向祝子翎,却见他眨了眨眼,脸上不见害怕,反倒是好奇之色更盛了。
“那就是王爷要审的人?”祝子翎看向他问道。
“都叫得这么惨了,人还没招供?”
容昭:“……是。这人骨头很硬,一般的拷打不起作用,吓不到他。”
“其实吓倒是吓到过,王爷亲自出马,已经攻破这人的心理防线了,”方简这时候忍不住出声道,“就是吓得太狠了,现在人好像被吓疯了,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容昭;“……”
容昭瞥了一眼方简,还是忍着没有骂他多话。
不过祝子翎显然并不会像容昭担心的那样,因为这种事觉得他可怕。听了这话,祝子翎没什么异色,只是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吓疯了?”祝子翎不由意外,“那你们想继续审问不是就很难了?”
方简犹有埋怨地看了看容昭,叹气道:“慢慢磨吧,疯子总不会还跟之前一样守口如瓶,就是说出来的东西可能乱七八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祝子翎见状眨了眨眼睛,“那幸好我过来了呀。”
难怪容昭还会审不出来。
这种情况,恐怕还真只有他的异能好使了。不然按方简说的办法,那起码要多费上成十上百倍的精力才能找出正确的口供。
方简:“……”
方简对于祝子翎的自信一时间难以接话,所幸这时候他们到了地方,祝子翎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味,把头转过来,看向了刑架上伤痕累累、疯疯癫癫的人,不再从方简那儿获取二手资料。
地牢里的守卫们看见祝子翎都颇为惊讶,见他盯着几乎浑身不剩一块好肉的马管事看,都觉得他下一刻就可能害怕作呕地跑出去,甚至直接同情心软。
然而片刻过后,祝子翎却是在众人的视线中……还往前走了几步?
方简一愣,接着连忙说道:“王妃您别凑那么近!小心他发狂伤到您!”
而容昭已经伸手想要把祝子翎拉回来,然而却被祝子翎给拒绝了。
“没事,这人被绑得这么紧,碰不到我。再说王爷能保护我的,对吧?”祝子翎看向容昭,“我就在这儿观察一下下。”
容昭:“……”
容昭拿他没办法,只能也走到近前,好在遇到意外时及时将人护住。然而他一靠近,那马管事的反应顿时越发激烈起来,狂乱地大声叫嚷着。
“鬼、好多恶鬼……啊啊啊!别过来!你们这些恶鬼不许碰他们!!”
马管事身上的锁链也顿时被扯得哗啦啦地响起来,容昭皱起眉挡住祝子翎,再次想要让他退后,然而祝子翎却是扒着他的手臂探出头来,“王爷别挡我的视线呀。”
容昭:“……”
一旁的方简连忙让人再拉紧锁链,一边忍不住讪讪道:“王爷果然又把人吓着了……”
“王妃您何必非要凑那么近看呢?”
祝子翎没再答话,他要用精神异能让这人听话,当时是离得越近越好。
随着祝子翎盯着人用出异能,马管事慢慢地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方简顿时惊讶地“咦”了一声,“他居然安静了?”
自从被容昭吓没了胆子,哪怕没被拷打,马管事也一直在疯疯癫癫地惨叫哭嚎,这会儿竟突然又恢复正常了?
祝子翎并不打算给方简解惑,倒是瞄了一眼旁边的李明固,说:“我觉得不用按着犯人了,你们还是先把李先生按住吧,看起来他也要发疯了的样子。”
李明固一看到马管事,想到他在靖国公出事时潜逃,就忍不住怒气上涌,想要冲上来让他赶紧交代真相,再让这背主的家伙罪有应得!
然而他不仅动弹不得,还得看着祝子翎态度仿佛儿戏,光无理取闹要凑近了看,其他什么正事也没做的“审问”。
李明固简直是双重的心梗,就连想破口大骂都骂不出来,还真是快要把自己憋疯了,瞪着马管事和祝子翎,连带上“被男色所惑”的容昭,面目狰狞双眼通红。
听到祝子翎的话,他顿时更气了,然而却还是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被人押得更紧,仿佛是这牢房里的另一个犯人。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就祝子翎这个样子,能审出什么东西来?
还说什么要他赔礼道歉,他倒是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
容昭真是昏了头了!
李明固喘着粗气,看着祝子翎在毫无意义地盯着马管事看了半天后,直接开口问“你叫什么?”,顿时心中狠狠地嗤笑了一声。
这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么?
祝子翎难不成以为他这样随便一问,就能从马管事这样的人嘴里问出答案来?
李明固心中正冷嘲不已,哪知道那马管事闻言竟真的微微抬起了头,神情迷茫地开口:“我叫……丁五……”
李明固霎时一愣,其他人也不由地都直接呆住了。
这、这……这还真问出来了?!
原本没有一个人把祝子翎的问话当回事,就是容昭,也觉得像他这么问明显儿戏了些,不会有结果。然而现在,实际的现实反倒让他们自己成了应该被嘲笑的那个。
马管事之前一直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又突然开始编瞎话糊弄人,这回在祝子翎的询问下说出来的,很可能就是真话。
只是他们实在是感到莫名其妙难以理解,为什么祝子翎这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之前一直死硬的马管事就直接吐口了?
就在其他人震惊疑惑的时候,祝子翎还在继续问下去:“你的身份?”
“我……我是先帝的死卫,丁组第五名。乾兴十七年,奉命以仆人身份进入靖国公府潜藏……”
马管事双目无神,一五一十地把祝子翎问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其他人听见他说的话,顿时顾不得再惊诧,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丁五居然是先帝藏在靖国公府里的死卫!
这、这岂不是说并不仅仅是永宣帝,先帝也早已对靖国公有防备陷害之心?!
众人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容昭更是浑身气息一冷,眼中泛起凶煞戾气,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只是沉着脸听丁五继续说了下去。
祝子翎问什么,丁五就答什么,没过多久,大致的情况他们就都了解了。
丁五是先帝培养的死卫,受过特殊的训练,这才能扛过他们之前的严刑审讯。
先帝让其潜藏靖国公府,是为了监视和操控靖国公一家人。只是丁五在靖国公府这么当仆人多年,又娶妻生子,逐渐被普通人的生活软化,便开始想要脱离这死卫细作的身份。
先帝崩后,永宣帝并不重视他们这些前朝暗卫,丁五就越发动了心思,一直在想办法给自己准备出路。
靖国公一案跟他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作为经过训练的死卫,丁五在事情爆发前就察觉到了不对,干脆下定了决心趁机离开。用上了之前准备好的后路,先将家人送走,再自己伪造假死,逃出去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