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冰冷视线扫到的人顿时一僵,正要害怕,却不料祝子翎恰好小小欢呼了一声:“这个已经好了?那我先吃了。”
容昭的视线立刻转了回去。
他皱眉摁住祝子翎要把烧饼送进嘴里的手,“烫,先凉一会儿。”
祝子翎:“……哦。”
众人见状呆了一下,见容昭似乎心神全都放在了阻止祝子翎吃太烫的烧饼上面,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怎么回事,经过这一遭胆子似乎变得更大了。
厉王竟然还会因为烫拦着厉王妃吃烧饼!
一想到这一点,就感觉厉王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有了这种感觉,众人又逐渐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最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圈人都在围观容昭和祝子翎,甚至把路都给堵了。
亲王和王妃的生活谁不好奇呢,更别说这还是向来受到热议的厉王和厉王妃。这些拿他俩的消息当话本听的平民百姓,但凡有机会,都会想凑个热闹。
而且厉王跟厉王妃两人站在一起确实赏心悦目,看了怎么都不亏。
只要不会惹怒厉王,招来杀身之祸。
目前看来,厉王一时要操心厉王妃被油溅着、一时要操心厉王妃被烧饼烫着,应该是没空闲被他们惹怒的。
这帮人大着胆子“偷看”,就见祝子翎仿佛急着吃到手里的烧饼,像小孩儿似的往上面吹着气,吹了两下就想去咬,结果又被容昭给拦住。
面对祝子翎眼巴巴的失望神色,容昭微微蹙着眉,冷着脸把那烧饼接了过来,不知做了什么,众人只感到一阵带着冷意的风吹过,就见那烧饼上冒的热气一下子少了不少。
祝子翎也怔怔地看着容昭眨了眨眼,容昭把烧饼重新还给他,这回终于准他吃了。
祝子翎低头看了眼凉了许多的烧饼,意识到是容昭帮他降了温,顿时把不烫了的烧饼咬了一口,高兴地冲容昭道谢:“谢谢王爷帮忙。”
容昭没说什么,依旧神色淡淡。
其他人见此脸色却是不由地千奇百怪起来。
刚才那风……是厉王弄出来的?
为了给厉王妃凉烧饼?!
老天爷……这、这真是……
众人心中都忍不住情绪激荡,然而却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
祝子翎有好吃的就吃得高兴,并没有在意有那么多人在偷看他们。
这烧饼就是普通的街头小吃,但摊主估计也是经营多年,口味火候都把握得很好。虽然就是普通的烧饼,馅里连肉都没有,主要放的是最廉价的咸菜,跟王府里的菜用料完全不能比,但也有一种王府里那些精致菜肴所没有的市井烟火的美味。
偶尔吃上一回,就感觉格外的香。
祝子翎满意地翘了翘唇角,咬着饼子看向容昭,问他:“王爷真的不吃一个?这个做得好吃的!”
容昭淡淡摇头:“不用。”
祝子翎眨了眨眼睛,“那就尝一口试试?”
他把自己已经吃了一半的烧饼朝容昭递过去。
围观群众:“……嚯。”
容昭:“……”
容昭微微黑着脸,想告诉祝子翎,有这么多人看着,在外面还是得克制一点。然而话未出口,祝子翎又把烧饼往上举了举,送到他嘴边,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王爷你吃一口嘛。”
“……”
容昭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微微低下头,就着祝子翎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围观群众:“……嘶。”
众人控制不住的吸气声汇聚起来,让祝子翎一时都没法无视了。
他回头看了看,似乎不太明白他们在惊叹什么,也没有在意,很快转头看向容昭,问:“好不好吃?”
容昭:“……尚可。”
祝子翎拿回烧饼,自己咬了一口,接着又给容昭喂了一口。
“我就说好吃对吧?我小时候经常吃的烧饼好像都没有这个香。”
容昭:“……”
这一口他也还是只能吃了。
旁边馄饨摊上的一个食客一边看着他俩,一边无意识地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到唇齿间浓郁的酸味弥漫。
“咳咳咳……”
这人呛了一下,连忙放下碗低头看去,发现原来是刚才只顾着看那两人,没注意把醋给加多了。
食客:“……”
他就不该加醋,这馄饨不加醋也已经不缺酸味了。
祝子翎跟容昭分吃了一个烧饼,剩下那几个也都做好了,祝子翎原本抱起烧饼就准备走,走之前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容昭:“王爷你带钱了么?”
好像自从重生回来,他自己身上就没带过钱,反正这些琐事总有人替他操心好了。不知道容昭是不是也是这样。
如果他也没带钱,那就得叫那边等着的车夫和侍卫过来结账了。
祝子翎以为容昭应该也是琐事由手下代劳的主,不料却见对方径自从袖子里拿出了碎银子,递给了那摊主。
“不用找了。”容昭淡淡说道,说完转过身看到周围一圈水泄不通的人群,蹙了蹙眉,伸出手去虚扶在祝子翎肩侧,将人往自己身边护了护。
“麻烦让让。”
容昭看着这些人,不由微微沉下脸,冷声说了一句。
原本胆子越来越大的围观人员们这一下又从容昭身上感到一阵渗人的寒意,顿时一惊,回过神连忙往后躲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胡氏得知前面是因为祝子翎和容昭堵了,忍不住愤愤地骂了好一会儿,过了片刻又觉得不对,厉王那么吓人,这些人还敢这样凑上去看?
她心有怀疑,又让车夫再去求证了一遍,这回车夫直接挤进去看到了祝子翎和容昭,不光确认是他们,还忍不住跟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给胡氏复命。
“真是他们?”胡氏忍不住惊诧,“厉王居然没把这些看热闹的人都给一剑捅了?”
“我看厉王像是光顾着厉王妃,没空理这些人……”车夫忍不住回道。
胡氏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瞪:“笑话!还厉王光顾着厉王妃,真当那点乱七八糟的传言还能是真的了不成?”
当初让祝子翎嫁给厉王,胡氏想的是借此毁了他的前途甚至要了他的命。现在祝子翎还活得好好的也就罢了,祝府这边倒霉透顶、事事不顺,那祝子翎竟然还想再得了厉王的宠爱,过舒服的好日子?!
绝对不行!不可能!
车夫想说是不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然而见胡氏面目狰狞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顺着对方道:“那兴许是小的看错了……”
“一定是你看错了!”胡氏毫不犹豫道。
然而反驳了车夫,她的眉头还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夫人,咱们是……就在这里等一会儿?”车夫小心问道,“再过一会儿,等厉王和厉王妃走了,路应该就通了。”
胡氏皱眉沉默了一下,“不!”
“调头,换条路!”
车夫一愣,“啊?绕路那得远上不少,厉王和厉王妃应该一会儿……”
“闭嘴!”胡氏呵斥道,“别提什么厉王妃了,我说绕路就绕路!”
车夫无法,只能依言准备调头,不过他们的马车刚开始动作,之前堵得严严实实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颇为宽阔的路来。
两个紧挨着的身影众星拱月般从人群中心走了出来。
第95章
路一让开, 正在调头横在了路中间的马车就显得非常显眼了。围观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容昭和祝子翎往前,不知不觉就落到了这辆马车上。
容昭冷淡地往这边瞥了一眼,车夫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啊,我们刚才是不是堵路了?”祝子翎一开始没认出那马车和车夫是尚书府的, 见状连忙拉着容昭往旁边靠了靠。
容昭沉默收回视线, 顺着祝子翎走到一边, 把大路让了出来。
车夫看着眨眼间畅通了的道路,却是僵在原地, 片刻后才转头小声问车里的胡氏:“夫人……还要绕路么?”
胡氏坐在车里, 却是一时说不出话。
刚才她本来还在不耐地掀起车帘往外看,然而一见到那两个身影出现, 胡氏怔愣一瞬后顿时飞快地放下了帘子, 藏进了马车里。
她一时间心慌得直跳,被车夫问起也无暇回应, 而是拼命又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伸手把车窗上的帘子也拉得更严实了点。
胡氏现在一点也不想跟祝子翎打照面。
她如今事事不顺、倒霉透顶, 名声也臭了一层,祝子翎倒是在外面春风得意、众星捧月。
若是被对方看见,她还得大庭广众下给人行礼。而且对方还不知道会怎么幸灾乐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出言嘲笑她。
胡氏生怕被祝子翎发现,紧张得心脏直跳,等车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是要继续调头还是直接走,她才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命令道:“直接走!赶快!”
车夫只好依言把转了方向的马又驱赶着转回来,因为空间不大, 胡氏又催得急,马车不由被微微甩出了一点弧度。
本来这倒也无伤大雅, 孰料就在转弯的时候,连着马匹和车厢的带子竟是突然断了一边,以至于马车受力不均一下子歪了过来,狠狠地晃了两下,好悬才没直接侧翻在地上。
虽然车好歹是没翻,但之前没有撞到的胡氏,这一下却是结结实实地狠狠撞上了车壁,然后又顺着惯性往前扑去,直接冲过车帘滑到了外面,幸亏慌乱中抓住了车沿,才没有直接跌到地上。
这一番天旋地转,脑袋和腰侧都撞得生疼,胡氏还没能弄清楚情况,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不轻的痛呼:“哎呦!”
马车的这番晃悠把其他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祝子翎听到好似有点耳熟的声音也不由地转头看了看,没想到就看见胡氏皱着脸倒在了车厢外面,形容十分狼狈,祝子翎顿时一怔。
他看了看马车上断裂的带子,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眨了眨眼凑过来道:“胡夫人?还真是您啊?”
“没想到这原来是您的马车。这是怎么了?人没事吧?”
胡氏因为刚才的意外一时都忘了祝子翎的事,这会儿听到对方的声音才从身上的酸痛中回神,顿时浑身一僵。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光没能按之前想的避开祝子翎,反倒还直接在对方面前丢了个大丑,简直再没有比这更狼狈不堪的了。
听到祝子翎假作客气关心的话,她忍不住感到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头。再注意到自己摔出车厢的不体面姿态被这么多人看见,胡氏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
其他人本来只是感叹胡氏倒霉,这一下估计摔得不轻,听见祝子翎的话纷纷意外。
“这是哪家的夫人,跟厉王妃认识?”
“奇怪,既然认识,看见厉王妃怎么都不打个招呼?”
“这……这是祝尚书府的那位啊,我之前恰巧见过,就是城东当铺那事的时候……”
“那……那不就是厉王妃的那位嫡母吗?”
“原来是她啊,那难怪了……”
“看来厉王妃跟这位尚书夫人确实关系不怎么好。”
一个不叫母亲,只称呼夫人,一个路上看见当了王妃的继子,假装没看见。
就这关系,之前的传闻里又多了一个被证实的。
“夫人这是伤得不轻?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去医馆啊?”祝子翎看胡氏半天没动,又问道。
胡氏终于僵着脸爬了起来,想要整理一下衣服头发又不好动,只能忍着疼干笑着对祝子翎道:“多谢王妃好意,臣妇没什么事,回府自己擦点药油就行了。”
“这马车拦在这儿不好,臣妇还是先行告退了。”胡氏暗中咬牙,面上却不得不对祝子翎十分恭敬,说着就想要赶紧离开。
容昭站在祝子翎身边,冷脸看向胡氏:“多日不见,胡夫人的礼仪莫不是又退步了,连怎么行礼都忘了?”
他语气淡淡,视线却带着渗人的寒意,“本王让夫人和贵公子一起抄写《礼记》,不知夫人是阳奉阴违并未去做,还是太过冥顽不灵,以致认真抄写也学不到一点先贤的品德气度?”
胡氏越发僵住,被容昭看得寒意顿生,只能弯下膝盖重新认认真真给容昭和祝子翎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