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个救驾故事他的风评就已经改善不少,如果还接着连续不断地传他的事,不光可能让某些人意识到是有人刻意操作,还可能让老百姓觉得听烦了,以至于效果打折。而改为表现祝子翎就完全不同,既显得相对无害不太可能引起对手警觉,还能让祝子翎得到能提升地位的光环。
至少现在,即便没被册封,在京城百姓里,祝子翎也已经是太子妃了。而且拥有这样一个福星光环后,往后有人就算能找各种理由让祝子翎让位,实际也得悠着点来了。
唯一造成的一点麻烦,是永宣帝在听到福星的说法后,突然又提出让祝子翎留在京城。
永宣帝为的倒不是别的,就是他的身体健康。早在京城百姓之前,永宣帝就觉得祝子翎是能使他的病痛好转的福星了。若非早就答应容昭带着祝子翎一同出征西北,永宣帝是早想将人留在京城的。只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永宣帝也不好开口专门把儿媳妇留下。
如今京中福星一说传得沸沸扬扬,不仅重新勾起了永宣帝的念头,也给了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既然祝子翎是福星,那当然要留在京城为他这个病中的天子祈福。
哪怕祝子翎并不至于能起到“药引”的效果,能当个吉祥物也是好的。
永宣帝突然变卦想扣下祝子翎,晋王也乐得如此。容昭到了西北就有了十几万大军,合该把祝子翎留在京城作为人质。戍边的武将向来就该是这样。
于是晋王也跟着使力,拿忠君和孝道来压容昭,想要让容昭妥协。
就连刘次辅等已经偏向容昭这个太子的大臣,也觉得容昭应该把祝子翎留下,毕竟上战场带家眷本就不那么合适,若为了这点事情就不顾忠孝大义,实在是鲁莽之举。
然而在这些人眼中形象已经改善、没有那么残暴的容昭,却是在各个声音都附和着要求祝子翎留京时,直接让他们再次感受到了几乎生死一线的恐怖。
“内子的福运要庇佑也只会庇佑孤,跟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容昭神色冷然,满身阴鸷煞气中嗤出一丝讽意:“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想借他的福运,你们觉得自己配吗?”
第194章
容昭一句话霎时让在场的人纷纷变色。朝臣们本以为容昭如今已经是个稳重的太子了, 没想到他突然又“大逆不道”起来,一时间又惊又怕。
永宣帝和晋王的脸色更是难看极了。
“你、太子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晋王脸色阴沉,勉强控制住畏惧之意,趁机对容昭发难道:“以父皇之尊, 天下人能为父皇祈福都是三生有幸, 太子说的乱七八糟的人是指的谁?竟然为了区区一介男妻对父皇如此不敬!简直不忠不孝!”
容昭勾唇冷笑:“皇上既是天下之主, 气运自然不是内子能比的。即便内子不在这京城里,又有什么影响?何况内子不过是多了几句民间传言, 百姓都只当听个故事, 才习惯夸大几分,反倒是某些人就因此口口声声为皇上着想, 要将国之大事压在那几句闲暇取乐上?可笑至极。”
晋王倒没想到容昭还会这么强词夺理, 顿时被噎了一下,接着就要揪着“乱七八糟的人”这个点继续发难, 以免容昭就这么避重就轻了过去,然而却被容昭率先道:“孤看分明是有些人想要借题发挥, 贪图所谓福运,意图对孤不利,却要拿皇上当做借口。内子的福运还未见其他人能借到,但确实于孤有益。某些人强行要将人留下,是想要孤到时候在战场上马失前蹄,让我大启丢城失地么?”
容昭为了夸大事情的严重性,说起自己战败来也毫不顾忌,盯着晋王冷冷一笑:“这种心怀不轨之人,孤说一句乱七八糟有何不对?倒是晋王殿下, 偏要将事情扯到皇上身上,有何居心?”
“……”晋王不料容昭竟然还能找到这么刁钻的理由反将一军,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也都听得愣了,还是永宣帝率先开口,沉着脸将事情糊弄了过去,也不再提让祝子翎留京了。
刘次辅等人也纷纷附和,不敢再触到容昭的霉头。
其实容昭这一番话,冷静下来想想还是基本在强词夺理的,但他如今贵为太子,除了永宣帝其他人没身份和他争辩,且理由又上升得好,拿边关战事出来说事,于是永宣帝也不好轻举妄动。
虽然被容昭先直截了当,而后又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通,让永宣帝极为气恼,但他如今还真没有与容昭这个有军权的太子撕破脸,再让刚刚安稳下来的大启朝政闹出麻烦的底气了。不管怎么说,容昭明面上好歹还是照顾了他的面子,永宣帝便只能顺着台阶下,将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风波过后,祝子翎终于跟着容昭一道,启程奔赴西北翼州府。
因为此行实在耽搁了许久,一些车马辎重早已先行一步,容昭和祝子翎这次便相对轻车简行,一路快马加鞭,好在天气变得恶劣之前赶到目的地。
虽然是轻车简行,但因为有祝子翎在,队伍中还是备了好几辆马车,给祝子翎坐的更是相当宽敞舒适。一路走在官道上,倒也不算太颠簸。
即便如此,马车坐久了也还是颇为难受。祝子翎自然不会要求车队放慢行程,只是时不时会让容昭带他骑一会儿马。累了就再回去坐车。
之前因为齐霜月的事,祝子翎想着该跟掠影搞好关系,用治疗能量贿赂了掠影几次后,一人一马的紧张关系也算是成功得以缓和。如今不用容昭带着,祝子翎也能和掠影保持融洽,骑着它到处跑了。
因为随行的有上百亲卫,这一路上没有出什么意外,半个多月后,容昭和祝子翎就顺利抵达了冀州府。
虽然路上只花了半个多月,但他们直接从秋日进入到了凛冽的严冬,到的时候,冀州府竟是已经下起了雪。
祝子翎仗着异能,并不怎么怕冷,看着从未见过的边塞雪景,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却不期然回想起容昭说自己在战场上受伤,好在凛冽风雪将伤口也冻住的事,终于忍不住感觉到一丝肃杀的冷意。
太子亲临,府尹和守城的将军都出城来迎。祝子翎还看见了一个熟人,是容昭的亲卫俞信衡。
西北三州可以说都算得上是容昭的地盘,这些人也差不多都是容昭的属下,容昭到来,他们自然相当高兴,只是虽然神色激动,脸色却都有些青黑憔悴,不知怎么还隐隐带着些焦虑和沉郁。
容昭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对,顿时微微蹙眉问道:“战局出了问题?北狄又搞了什么动作么?”
张府尹闻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太子殿下料敌先机,早先便提醒了众将士,因而今年北狄的几番动作都被及时抵挡,目前都没什么问题。”
容昭:“那是出了什么事?”
张府尹也不隐瞒,微微叹了口气,道:“是西山铁矿,昨天突然塌陷,造成了不少死伤,如今还有人没挖出来……”
没有想到竟是发生了矿洞塌陷的意外,容昭眉头皱得愈深:“死伤多少?现下情况如何了?”
“死三人,伤十六人,有一半都是重伤。另外还有十几人还在矿下没能找到,生死不知……”
说是生死不知,但矿洞都塌了,又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十几个人多半都已经没命在了。
一来就收到坏消息,容昭面色发沉,但迅速冷静处理起了后续:“伤者的救治还有矿山那边都是如何安排的?短期内再出现塌陷的风险是多少?”
张府尹连忙一一回答。只是事出紧急时间仓促,他对现下的情况了解得也没有那么清晰,至于矿场的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去看。
容昭当机立断,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让俞信衡他们先带祝子翎去宅邸安置。
打仗必需的不仅是兵员粮草,还有武器,因此西山的铁矿场对整个西北军来说尤为重要。死伤几十人,放在一场大型战斗中来看损失可能并不算大,但在矿场上已经是不小的事故了。不光是人员损失的问题,后续想要重新开工估计也困难重重。
而且现在还下起了雪,救援环境更恶劣了,容昭觉得有必要亲自去处理。
容昭做了决定,张府尹等人便并不多劝,而是立刻开始做准备执行。
俞信衡冲祝子翎行了个礼,便要让人领着马车往容昭在这边的府邸去。
“等等,”一直没有插话的祝子翎突然出声,看向容昭,“殿下,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容昭闻言蹙眉,正要拒绝,却听祝子翎又说道:“殿下要去看望伤员的吧?我去了正好也能帮上忙。”
“……”容昭沉默片刻,同意了让祝子翎同行。
张府尹等人见状有些诧异,不知道看起来就颇为娇气的祝子翎能帮上什么忙。但既然容昭决定了要让祝子翎一起去,他们还是没有出声质疑,只是心里有些好奇。
西山矿场离冀州府城不算太远,为了加快速度,祝子翎自然是舍了马车,直接坐到了掠影身上。
怕他被冷风吹得不舒服,容昭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大氅,将人安置在自己身后,还让祝子翎可以把手塞进他衣襟里面暖着。
张府尹等人眼看着容昭前一刻还神色冷峻地下达命令,转头就开始精心呵护起了瓷娃娃,难得在紧张的事态中额外生出一点八卦的心思来。
方才还没发现,原来成了婚娶了王妃的容昭是这样的。
实在出乎预料。
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西山脚下的庄子。这是在矿场做事的人住的地方,伤员们不宜挪动,这会儿也都留在这里医治。
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张府尹便派人带了府城的大夫来,只是这一来一回便废了不少时间,太过严重的情况大夫也束手无策,祝子翎他们到了之后,便得知重伤的人中又有三个没救回来,死者人数已经到了六人。
出了塌陷的事,其他的矿工便也都呆在了庄子里。接连得到平日朝夕相处的同伴离世的消息,还有不少人生死未卜,许多人都眼睛微红,神色黯然。
看到突然到来的容昭,这些人怔愣了一下,这才显出几分振奋来。
“王、王爷,是王爷来了?”
“什么王爷,不记得之前管事说的了?现在得叫太子才对!”
“王、太子殿下是记着咱们矿场这些人的,可惜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看到容昭微喜过后,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容昭身边的祝子翎。毕竟穿着名贵狐裘、样貌精致、唇红齿白的1祝子翎着实是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出现在这
好在容昭很有威信,见到他,这些人越发有主心骨了。容昭出言将人安抚了一下,众人便很快感觉安心下来。听到容昭说要去看伤员,就听话地让开了路。
伤员被安置在最明亮宽敞的几间屋子里,屋里烧着炕,条件算是这里最好的了,但一进去后还是让人忍不住皱眉。
刺鼻的血腥味在屋子里萦绕不去,伤患痛苦的呻|吟更是听得人心里发沉。有人脸上几乎血肉模糊,有人似乎伤到了胸肺气管,只能发出要断气似的粗喘;有人因为濒死的绝望涕泗横流;有人伤口深可见骨,昏迷着毫无知觉……
众多重伤患聚在一起,即便是大夫也看得尤为难受,所幸容昭等人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对这样的惨状倒是能镇定以对。
容昭有些担心祝子翎会觉得不适,却见祝子翎竟也完全没有变色,看起来什么影响都没有。
容昭自然不知道祝子翎在末世里见过更惨绝人寰的景象,他微微放下心,叫来大夫询问情况,一边考虑要如何让祝子翎不着痕迹地用上异能。
既然因为祝子翎说能帮忙而将人带来了,容昭自然是打算让祝子翎救人的。虽然不欲让祝子翎的特殊能力引起太多揣测觊觎,但如今毕竟性命攸关,而且铁矿是容昭手里的一处重要资源,在矿上做事的人不说都是他的嫡系,至少也是对他颇为忠诚爱戴的百姓,这些人能救人自然还是要尽量救。
容昭正考虑着,却见祝子翎已经径直走到那个腿上伤口深可见骨的人旁边,说道:“这个人的伤口这么深,还在渗血,这样下去失血太多肯定不行,不如用针线先将伤口缝起来。”
“缝、缝起来?”正在给这个伤患换布包扎的小药童听得一愣,“人还能缝吗?”
其他人也大都被祝子翎的提议惊了惊,倒是有一位大夫怔了一怔,说:“用针线缝伤口的办法似乎确在一些医书里有记载,只是……此法据说效果也并不好,已经很久不见有人用了。”
因为医疗条件差,重伤到需要缝针的人,即便缝上了伤口,也还是很容易感染死亡。人没救回来还多受了罪,因而一些人并不喜欢这个技术,认为效果不好。
加之自前朝的百年来,人们越发讲究一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医者便也开始趋向保守,给人医治时越来越慎重,对于一些动刀子、缝针这样比较激进的古法,渐渐的就再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