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不为所动道:“确实不成体统,晋王和公主还是赶紧整理一下仪表吧,下面还要受审呢。”
“审、审什么……”韦贵妃故作镇定,“本宫看就是年轻小儿女情难自禁、夜间私会,低调处理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反倒丢脸。”
皇子和来和亲的别国公主偷情苟且,自然也绝不是不怎么丢脸的小事。只是比起晋王方才说的那些要命的话,能将事情用男女私会糊弄过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韦贵妃脑子里的弦几乎要绷断,如今只是勉力维持着。
代表永宣帝来的张总管脸色十分难看,意识到这次卷进了大|麻烦,心中直呼倒霉,不敢贸然出声。
韦贵妃还想再往外赶人平息事态,祝子翎忍不住拉下了容昭的手,疑惑道:“情难自禁?我怎么看晋王仿佛都恨不得要把公主给掐死了?这是不光夜半私会,还要夜半杀人吗?”
“月汐公主在大启皇宫里出了事,这可不是小事了,怎么能不查清楚。”
晋王这时也清醒过来,憋青了脸,披上外衣勉强遮身,也试图大事化小道:“那只是误会,本王并无伤害公主的打算。”
容昭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漏洞百出地糊弄过去,淡淡道:“误会?莫非晋王方才对公主在此处百般惊异,指责北狄背信弃义,还不止一次提到今夜之事原本乃是为了暗算孤,也是误会?”
容昭说着转向张总管,问道:“张总管,你也听到了吧?”
张总管脸色僵硬。他是在誉王逼宫一事之后,因永宣帝信任的何总管倒霉被叛党杀了,才被提上来当了新任大内总管,因此底气并不是很足,自觉太子和贵妃谁都得罪不起。
只是这么被容昭问到,张总管也只能勉强道:“奴才,奴才确实听到了……”
容昭继续问:“既然如此,勾结别国,暗算太子,不知该当何罪?”
张总管咽了咽唾沫:“奴才……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言,不如……不如请皇上定夺?”
“不,何、何必打扰父皇,都这么晚了……”晋王神色仓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确实多虑了,本王只是……只是一时不甚清醒,说了几句胡话。”
“哦?是吗?”容昭眉梢微挑。
祝子翎这时出了个主意:“晋王殿下既然如此不想对公主负责,那低调处理也不是不行。”
迎着晋王和韦贵妃诧异的目光,祝子翎微微笑着说道:“毕竟惹出了这样的事,晋王便安安静静在这宫中呆上一段日子,清心寡欲,往后都不能再和月汐公主和使团接触,如何?”
乍一听起来祝子翎说的不过是软禁一段时间,这实在是再轻不过的了,晋王诧异过后眼中一喜,就要赶紧答应下来:“好……”
然而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霎时一僵。
他已与月汐交欢过,难说是否已经中了那两天后就会让人暴毙而亡的毒。虽说月汐如今还没死,兴许他也并没有中毒,但万一若是中了,他被关在宫里,不能找北狄人要解药,看似只是软禁,但岂不是过两天就会没命?!
晋王一时间心惊肉跳,既担心自己中了毒命不久矣,又担心祝子翎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是已经清楚了内情,僵在原地难以言语。
容昭却是干脆当他默认了,“翎儿开口,孤便放过你们这一次。就这样吧。来人,将月汐公主送回去,此处从现在开始严守,往后未经孤的许可,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晋王闻言脸色极为难看,连忙看向那月汐公主,然而对方只是低头跪扶着,没有反应。
侍卫听了容昭的命令上前,要将人带走,结果碰到人之后愣了愣,旋即惊慌喊道:“殿、殿下!公主……公主好像没气了!”
“什么?!”
晋王比任何人都要慌张,连忙过去将月汐检查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确确实实已经没命了。
别国的公主直接死在了皇宫里,这下再怎么想捂,事情也不可能随便捂住了。晋王跌坐在月汐公主的尸体旁,满脸恐慌,韦贵妃同样也是脸色惨白,呆呆地站着,一时没了反应。
容昭叫来太医,确认人已经彻底没救了,这才重新看向晋王,冷声道:“事已至此,孤也只能先将你关在这里了,好自为之吧。”
晋王听到这话终于打了个抖回过神,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容昭神色大变,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喊道:“不不不……我不能呆在这儿,我要见北狄副使!容昭……太子殿下!我认罪!我愿意认罪!让我去找北狄人,我不能死!我需要解药!”
容昭停住步子,转过头却并不往回走,只站在原地,淡淡问道:“你认罪?”
晋王见他一副明显还想一走了之的态度,想到自己不知道过上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的场面,只能慌忙说道:“我认!我都认!今天确实是我和北狄人商量好了,打算将月汐引到你那里去。月汐是北狄用药灌出来的毒人,跟她交合次数多了,会让身体逐渐虚弱,若是再服另一种药,只交合一次就会在两天后暴毙。我……我现在就中了这毒,必须要找北狄人要解药!”
晋王为了自己的命,一股脑地将原本的谋算都说了出来。
他借着禁卫军统领和韦贵妃掌控宫闱的便利,让人在容昭宫中下了极为烈性的催|情|药,并支开祝子翎,而后再让容昭宫里的宫人把月汐公主带过去,到时便可以营造出容昭□□月汐公主致死的假象,并且安排了许多人意欲当场捉奸。
到时候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容昭的□□之行,还弄死了北狄公主,即便他是太子,也不可能压下此事。而且晋王还准备让祝子翎也亲眼看到此事,届时祝子翎这个福星觉得被容昭背弃,所谓福运想必不会再保佑容昭。到时候容昭不仅会风评下降,等几日后毒发暴毙,也可以被说成是他背叛了福星的因果报应,借此将中毒的事情掩盖过去。
到时容昭死了,太子之位自然是由他来坐。他再以北狄被容昭害死了一个公主为由,降低些条件将于胡烈这个大王子放回去。
待到北狄人一走,此事便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晋王打算得很好,实际上容昭从一开始就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靠着探子和毛团出马,早把晋王和北狄副使的计划弄得一清二楚。
这么歹毒的算计,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妙。容昭也没做多的,只带上毛团,由祝子翎教导了一下毛团精神异能的运用,那在容昭房中下催|情|药,和领着月汐公主过去的人,就都被一只没有在意的小鸟迷了思绪,以为自己的目的地是容昭房里,实际却是去了晋王的所在之处。
如此一来,晋王的精心筹谋最终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祝子翎和容昭要将晋王与北狄使团隔绝,自然也是故意为之。果然死亡危机之下,晋王不仅无心辩驳,更是干脆直接认罪了。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晋王这一番话说出来,便再不可能翻供了。
韦贵妃倒是有心想阻止儿子主动承认罪行,但听到晋王口口声声喊着要解药,便也不敢去拦,只哭着立刻要命人去找北狄人算账。
祝子翎和容昭倒是悄悄相视一笑,只感到一阵解决了麻烦之后的轻松。
“晋王认罪了,殿下是不是不好再拦着他去要解药了?”回屋后祝子翎有些遗憾地问道。
容昭却是勾了勾唇,说:“即便不拦,这般奇毒的解药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晋王勾连北狄,害得祝子翎险些出事,发烧昏迷了好几天,这仇容昭可是一直记着的。
如今都有了机会,他可不会还让对方能活得好好的。
祝子翎眨眨眼,听出了容昭的意思,跟着笑了起来:“殿下说的对,晋王人品那么差,肯定找不到解药。”
他的异能倒是可解百毒,不过意图谋害容昭的人,他哪怕异能再多,也不会施舍给对方一分一毫。
之前那月汐公主还没完全断气的时候他没救,晋王这个主使他更不可能去救。
死了活该。
第206章
第二天大臣们听说了消息, 一个个都是懵的,谁都没料到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永宣帝脸色更是极为难看,看着跑到他跟前来哭的韦贵妃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除去容昭外的这几个儿子,不争气也就算了, 偏偏还特别能惹事!一个直接谋逆, 差点把他毒死, 现在另一个又勾结北狄干坏事,简直也要把他给气死!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永宣帝把药盅砸到韦贵妃身上, 两眼发黑地痛骂:“他干的这事, 把自己毒死了也是活该!”
永宣帝骂得厉害,但誉王的命他都还留着, 如今自然也还舍不得让向来最疼爱的儿子真的没命。他赶走了韦贵妃, 到底还是叫来容昭,安抚一通后希望他能尽量给晋王找到解药。
容昭神色冷淡:“孤刚刚审了北狄的人, 才知道容旸不止这次和对方勾结想要暗害孤,之前北狄刺客潜藏进冀州府, 为了要挟孤放了于胡烈刺杀翎儿的事,也都是容旸一手操作疏通。”
“他把北狄的精兵放进西北边关,为了北狄人营救于胡烈出谋划策,别说是一国亲王,就是普通的大启百姓,他也不配当。”
“孤不屑刻意去害他,若是能找到解药算他运气好。但要让孤去想办法救他,绝不可能。”
永宣帝没想到晋王原来之前就跟北狄有勾结,还涉及到了战事, 被容昭堵得无话可说,只能让他走了。
晋王这一出事, 朝中大权自然完完全全地到了容昭手上。借着这桩案子,容昭直接将祝子翎遇刺的事也彻底掀开,干脆将前朝后宫都彻底清查了一遍。
宫中禁卫为晋王一系的人通通撤换,威远候等官员也一概贬的贬、抓的抓,韦贵妃也再无法掌管后宫,直接降到嫔位,打入冷宫。
此事实在骇人听闻,无论是晋王竟然与北狄暗中勾结谋害太子容昭,还是绝色公主原来竟是一毒人,以欢好之道来悄无声息地害人,都能令人震惊至极。
如此惊人之事、下作手段,传到民间后蔓延的速度简直飞快。北狄和晋王毫无疑问引起了众怒。
北狄明明是战场输了来求和,送来和亲的公主却是为了谋害容昭的毒人;晋王明明是大启的皇子亲王,享受着大启百姓的税赋,却和北狄狼狈为奸、残害手足。要不是容昭有福星保佑,让晋王的手下莫名出了岔子、自食其果,容昭作为对抗北狄的支柱,万一真的被害死,往后晋王怕不是要把他们大启人的土地亲朋都卖给北狄了!
百姓们实在忍不住群情激愤,差点自发砸了晋王府和北狄使团住的驿馆。
如此情势之下,容昭雷霆手段将晋王一派之人尽去,朝臣和永宣帝也无人能出声反对。
之前誉王和蒋相一派倒台尚还余波未绝,如今依附晋王的人也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为保朝政运行顺畅,容昭干脆地提拔了不少缺乏背景的年轻官员上来,永宣帝和仅剩的那些老臣们也都默认下来。
所幸这些人大都是能干实事的,面对此时的忙乱境地也顺利应对了过来。
晋王不如蒋家步步为营、树大根深,各种罪证查起来更快。直到相关人员都被一一定罪发落,晋王还在苦苦地求着人要解药。
晋王中的那毒本身确实是有解药的,北狄人也知道方子。但事发那天,北狄使团被抓捕时一片兵荒马乱,别的东西没少,偏偏将那仅有的解药给弄丢了。而若要临时再做,因那毒乃是混合了毒人身上复杂的奇毒,这解药自然十分复杂,还需要一些北狄独有的药材,一时半会根本凑不齐。
晋王被各路太医轮番诊治,喝了一些不那么对症的解毒汤,倒是没有两日后直接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但也只是勉强吊着命,痛得只能躺在床上,哀痛呻|吟地念叨着求永宣帝、求容昭找解药来救命,也不知对他到底是好事还是折磨。
不过眼看着容昭已经毫不留情将那些人都处理了,晋王却还迟迟没凑到解药,只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永宣帝还是忍不住再次找了容昭说情。
“朕已经下令将容旸贬为庶人,终身看守皇陵了。你既不喜欢他,干脆替他凑一副解药,将人早些打发走算了。”永宣帝叹着气道:“毕竟是你的血亲兄弟,总不能让人就那样受罪下去,就当是给你和你的王妃积德。”
容昭听得讽刺,忍不住反问道:“勾结北狄、通敌叛国原来是贬为庶人就够了的罪行?”
“孤又没要他的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若是还要救他,只怕不是积德,倒要被在战场上被北狄人杀死的大启将士的冤魂索命了。”
“……哪里至于像你说的那样。”永宣帝僵着一张脸,到底是没法直接说自己这个皇帝的儿子,命就是比那些普通的百姓军士要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