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会读书看报的,主要还是准备科举的读书人。为了吸引这部分人,祝子翎又问容昭要了权限,弄了一个科考版块,把往年的科举的一些真题,配上优秀的卷子,和当考官的大臣的批改解析放上去。到时候不愁这些读书人不来买。
最后就是祝子翎还“以权谋私”,收了一些描写容昭戍边战事的稿子,读者可以当话本看,还能增进一下军民情谊,再顺便吹一吹容昭。
这么一弄,报纸的内容整体就挺丰富了。
编辑部的人手和工作都弄好,刊登的内容也有了,离印刷成品基本就差拉广告商这一步了。
如今的印刷成本是比较高的,若是没有广告招商,只能靠财政补贴来压低报纸的价格,不然要价太贵便起不到祝子翎和容昭设想的作用了。
不过出乎祝子翎的意料,一放出招商的风声,便有不少人蜂拥而上,眼看办报纸的资金问题是不用怎么担心了。
祝子翎本来以为至少得发行个一两期,让其他人看到效果了才会有人来送钱,却没想到他的名头早已成为了金字招牌。在许多人看来,祝子翎不光是福星,更是只要做出一样新鲜东西,就能大赚一笔日进斗金的财神爷。如今听说他又弄出一样没听说过的报纸,还要招商,不就相当于给了其他人分杯羹的机会?哪里有不踊跃的。
何况抛开其他,光凭祝子翎如今的身份,那些有钱的商人们能给人孝敬一笔钱拉一拉关系,就已经相当的庆幸,便是白送出去,那也没有什么不甘愿的。
一切准备充足,到如今,报纸终于要发行第一期了。名字就叫大启月报,每个月出一期。
第一期自然要隆重一些,祝子翎特意让容昭这个皇帝写了个发刊贺词。容昭一半内容夸报纸,一半内容秀祝子翎,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害臊。
抛开皇帝致辞,首期最重大的消息就是修水泥路了。相关内容占了接近两个版面,从水泥的研发、作用,到铺路的方法,以及征用徭役的标准都十分仔细地写了上去,而且写得也相对白话,只要找个认字的人,多半都能看懂。
这报纸除了售卖,下面的那些村子则是村长每月都可以去衙门领一份,而且必须去领。这样一来,一个村的村民基本上都能知道报纸上的内容。
除了水泥路,另外还有个消息容昭需要广泛传播出去,那就是研究所要招更多的人,征集各种有益处的发明。
研究所虽然设了一些官位,但只有做出重大成果的人才能得到授官,而平常搞各种研究、实际做事的人,即便容昭之前搜罗招揽过不少,却是还缺着许多。
虽然研究所招人的政令下了,却是只有无心科举喜好研究的读书人可能前来尝试。那些技艺出色、有改良和发明能力的各类工匠,不仅不会敢来应征,甚至可能根本都无从得知这件事。
如今报纸上写明了,出色的工匠也要招,和读过书的一样,只要能做出有用的东西就有奖励,甚至能当官。
报纸发出去,京城当然是最先看到的,其他的那些州府,则是陆陆续续一两个月后,才终于慢慢发到底下的村子里去。
虽然来得有早有晚,但无论哪里,都被这大启月报掀起了一阵波澜。
官员们对着容昭写的发刊词方方面面地琢磨吹捧,老百姓们则是对说是比青砖还要好的水泥路、用了亩产翻番的肥料、伤口可以拿线缝起来等啧啧称奇,一连数日谈资都离不开那薄薄的一份报纸。
如今大部分老百姓懂得不多,把话本和说书故事当真的不少,对于报纸上的东西自然更是没什么质疑。毕竟这可是村长从衙门领回来的,上面还印着皇帝亲自写的文章呢,简直跟圣旨也差不多了。
加上祝子翎和容昭神仙下凡的形象已经日渐深入人心,便是对于一些本来超出很多人认知的事,如今这些百姓们也大都深信不疑了。
毕竟那土豆他们种了,亩产就算没到千斤,七八百至少也是有的。
既然亩产千斤的粮食能有,那光滑平整的水泥路、千里眼一样的望远镜又有啥不能有的?
有此铺垫,之后各地修路果然顺利许多,进展也比之前预计的快。因为报纸上把修路的待遇要求写得清清楚楚,各级官员趁机克扣中饱私囊的行为也减少了。
当然,总有些特别胆大包天的,即便如此仍然要打修路款项的主意。明面上没法从工钱里扣,就在买材料那里短斤少两,或是做假账,吃空饷。
西南羌州,修路一事的推进比其他地方要慢上一些。
这里不仅语言跟中原地方不通,读书识字的人更是极少,当地土著氏族相对与外界隔绝,因而报纸的宣传效果远远比不上其他州府。
原来在京城的温家主,也就是温辞的叔叔,如今在羌州就是负责修路事宜的一个小官。
之前温家人看中了霍玄照,温家主的女儿非要跟在霍玄照身边,霍玄照就如了他们的意。
温家人以为这是他们用的伎俩成功了,正高兴着,却不想不是等到霍玄照来迎亲,而是等到了温家主被派去西南的一纸调令。
温家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又找上将军府,得知原来霍玄照要去西南。
“不是说要跟着我?怎么?要去西南就不想跟了?既然这样,那以后就再也别来我跟前碍眼。”
霍玄照当时是故意这么说激温家人。
温家主自是不愿意去西南的,虽然品级不变,但西南蛮荒之地,跟京城简直是有如云泥,他年纪也不小,一旦外派,甚至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回京。哪怕有女儿能嫁给霍玄照这根胡萝卜吊在跟前,温家主也不怎么敢冒这个风险。
但调令已下,哪里是温家主不愿意就能更改的。倒是那位温姑娘,未必一定要随温家主去西南赴任。
但她正满心想着嫁给霍玄照,挤下温辞如今的风头,听到霍玄照故意的话,反倒越发坚信这是对方对她情谊的考验,自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况且温家已经落魄,她的父亲又要被外放,可以借势的温辞霍玄照往后也都不在这里,要是留在京城,可想而知难再找到什么好姻缘。
如此一来,温姑娘自然宁愿一赌,咬牙跟着温家主一起去了西南。
西南比起京城要穷苦太多,温家主一个七品小官,被安排的职位还只是副手,根本无人重视。去了之后,温家人都很不适应。
温姑娘一路上便劳累得失了颜色,到西南后被各种蛇虫鼠蚁吓得不轻,好不容易身上疹子消了,去找霍玄照,满心以为可以苦尽甘来了,哪知道却见霍玄照道:“你不是说只要跟着我就行了么?如今你温府跟将军府也隔不了多远,难不成还要跟着本将军去军营?”
温家人一时都傻了,没想到对方说的让温姑娘跟着,真的就只是跟着。反应过来后,温家人当然想要控诉霍玄照说话不算话故意耍人,可西南不比京城,没人会为了他们一家外地来的小角色,去跟手握重兵足以当土皇帝的霍玄照讨公道。
更何况霍玄照本来也只承诺了让他们跟着,可没说会娶温姑娘。这里的民风也不讲究什么姑娘的名节,温家人想出去说霍玄照的坏话都占不到什么道理。
几人刚一闹起来,就被霍玄照的亲兵扔了出去,之后还想再找温辞,结果又被霍玄照刻意“关照”了一番,便再不敢上门,只能默默地把这亏吃了。
温家人打上霍玄照的主意,结果不仅没攀上高枝,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从京官沦落到了穷僻的西南,却是悔之晚矣。
没多久温家主就开始埋怨起了自己女儿,怪她非要嫁霍玄照,都是因为她才把自己拖累成这样。
温姑娘自然不愿意光自己背锅,温家吵得不得安宁,越发事事不顺起来。
后来温家主为了站稳脚跟,把女儿嫁给了当地一个九品小官的儿子,比起之前温辞帮忙相看的人家可以说差了许多,离温姑娘原本的目标更是十万八千里。只是那小官的氏族在当地颇有势力,还不是主支,但温家主为了摆脱困境,还是拿女儿与人结亲了。
如今这修路的差事,其实也是温家主靠着亲家得来的。
温家主把修路当成了一桩肥差,这里实打实的天高皇帝远,当地百姓虽然性情有些凶悍,但懂的却很少,他不光能减少水泥的用量,中饱私囊,还能克扣掉做工的百姓至少三分之一的工钱,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这些西南人习惯了官府类似的行径,闹不出什么事。
温家主靠着裙带关系当着蠹虫,倒是比之前得意不少。羌州虽然比京城差得远,但手里有点实权能捞钱,还能吆五喝六的被一些人捧着,确实也比当个无人问津的闲散小官要强。
朝廷这次给这水泥路拨款还挺大方,温家主看着比要求薄了快一半,但表面看上去还是很平整完美光滑的路面,再想到被自己揣进兜里的银子,那是相当的美滋滋。
霍玄照虽然打压他,但对方只是武官,没法过多干涉行政这边,还不如当地氏族影响力大呢。他嫁女儿的选择才是对的。
温家主心里冷哼,看见搅拌水泥的人把水泥倒多了,连忙过去数落了几句:“手上一点数都没有,还不赶快多加点水,搞得那么稠做什么,感情不是你出钱买的东西就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一直到那堆水泥稀得快要没法凝固了,温家主这才喊停。毕竟这省下来的可都是他的钱。
温辞和霍玄照来看修路的情况,正见到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
“这么偷工减料,铺出来的路能用吗?”
温家主一愣,转头看到他俩,心虚了一瞬,但很快就提起底气来:“怎么就偷工减料不能用了?前面铺好的路那不是都走得好好的?材料就那么多,要是不精打细算一点,岂不马上就耗费光了?我这也是给皇上节约经费。”
温辞忍不住道:“朝中拨下来的钱能修多少就是多少,你这样自作主张,到时候路的质量不行,没两天就坏了,重修的钱又要谁来掏?”
温辞如此追究,温家主却更不敢露怯,犟着道:“谁说没两天就会坏?我看这质量好着呢。羌州这地方来往车马本身就少,本来也不需要用那么多材料,我这是因地制宜!”
霍玄照:“你的‘因地制宜’上报了吗?有人批准了吗?不用那么多材料,那多出来的到谁手里了?”
温家主一时找不到借口,半晌只能瞪着眼睛道:“……这是我们衙门的事,不劳您这位戍边大将操心。”
“谁说我管不了?”霍玄照冷笑了一声,“奉皇上之命,羌州修路的督办和验收之事,都由我来。”
不等温家主面露惊慌之色,霍玄照便用上几分内力,一脚踩碎了温家主前头让人修好的路面。
“这路都薄成了这样,一触即碎,还敢说质量好?”霍玄照冷冷看着温家主,“我看你是根本没有按照朝廷的要求来,半点都不把皇上的政令放在心上,阳奉阴违!这样的路不必再修了,前面的也都得重修,否则修完了还得再统统返工。”
“板上钉钉的疏漏职守,把这人先抓起来。”
温家主瞪大眼睛,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不敢相信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可惜霍玄照没再给他挣扎的机会,带的军士立刻就把他给摁住了。
在场的虽有几个平常巴结温家主的小吏,但这样的场面,也没人会为了他出头。
温家主这下彻底慌了,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经不起查,原本以为霍玄照一个武官应该管不到他头上,哪知道皇帝还给他弄个查验修路的差事。他还没得意几天呢,这就一下撞到对方手里了。
温家主慌不择路,不敢直面霍玄照,看到他身边的温辞,当即求饶起来:“温辞,好侄儿!叔叔就是没注意,之后一定让人都把路往厚了修!你快跟霍将军求求情,哪里至于为这点事就闹成这样?先把叔叔给放了,啊?”
温辞看了他一眼,说:“将军领的是皇上的命,自然要替皇上尽忠职守,我怎么能随意干涉公事。况且您既然要攀这一层亲戚关系,就更不该疏漏职责,把事做成这样。如今还要将军亲自拿下,岂不是丢我和将军的脸?”
“……”温家主听得脸色发青,“你、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霍玄照:“是不是私仇,等会儿查过就知道了。”
查完的结果自然不是,温家主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行径做得根本不怎么隐蔽,不过是仗着估计不会有人查罢了。如今被霍玄照盯上,当天就人赃并获,各种罪证都一个不漏。
若只是疏忽职责,惩罚不过是贬官罚俸,然而温家主被查出了明摆着的贪污行径,虽然比起那些惊天的大案来说,数额几乎微不足道,但一旦追究,至少也要被削职甚至下狱。
霍玄照并不打算留情。虽然心里觉得温辞定然也不会怜悯这个一再欺压他的叔叔,但还是问了问对方。
温辞:“将军秉公办理就是。羌州本地势力错杂,恐怕像这样趁修路之事借机贪墨的人不少,直接杀鸡儆猴,也可威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