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掠影仰头回应,虽然姿态小心,但还算理直气壮,仿佛是在说他没做什么坏事。
刚才试图拦着掠影但始终没能追上的侍卫们,见状忍不住悲愤地对容昭控诉道:“王爷,刚才掠影把兰庭院的门都给踹坏了!咱们想让它停下它就是不停,还故意踢了我们一身的灰!”
掠影跟着他们王爷上战场可聪明了,不可能不懂他们是想让它停下,干的这些事完全就是故意的!
容昭闻言冷冷地对掠影说道:“你是不是又想一个月都不能出去了?”
“唏律律……”刚才还嚣张的大白马这回垂下了头,声音里的底气也少了很多。
容昭知道这家伙多半只是阳奉阴违,但它就是这个德性,见它认错,也懒得再多跟一匹马计较,转而问王向和他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向和作为在场的当事人,把事情说了一遍,又结合了当时离得不算近的那些马场下人说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妃离得近了点,掠影又没见过王妃,就受惊发了怒,冲破栅栏跑了。”
“一开始掠影看着像是冲王妃去的,把我吓了好大一跳,都没敢看。”
“好在掠影还是挺聪明,知道分寸,可能就是想出去,没伤着王妃,越过了王妃直接跑远了。”
“王妃也没受惊,就是……就是觉得掠影是胆子小,故意假装冲着他去,其实是为了能逃跑……”
王向和默默把“马比王爷虚张声势”的话掩饰掉,容昭听了之后果然并没有多想。
他沉默了一下,“……王妃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如何?”
真的没被掠影吓到?
王向和:“王妃已经去厨房了。”
容昭:“……”
行了,看来应该是确实没被吓到了。
“既然掠影没伤王妃,那应该不是被王妃刺激的,突然闹事又是因为什么?”容昭瞥了掠影一眼,淡淡问道。
“……”
白马动了动蹄子,左顾右盼了一下,看着容昭:“唏律律……”
容昭:“……”
算了,掠影再聪明,到底也是匹马,说不出人话。
“把马场里再查一查,别是又有人动了手脚。”容昭微微皱眉说道。
到了晚膳的时候,容昭不着痕迹地打量祝子翎了几眼,确认他没有一点受惊的迹象,这才说道:“王妃没挑到合心的马,下回再去吧。”
祝子翎正在啃着一大块卤得鲜香软烂、肥而不腻的猪蹄,吃得嘴巴上油汪汪的,闻言松开嘴,偏头看向容昭,“啊?”了一声,“还要挑啊?”
容昭见状微微挑眉:“王妃不想挑?”
“唔……我觉得没必要吧。”祝子翎斟酌着说道。
比起当坐骑,他对那些马做成菜的味道可能更有兴趣,但是容昭让他挑的马肯定是不能吃的。
祝子翎也就是脑子里想想,也不可能真的去吃这么珍贵的好马。所以说白了,就算这马是容昭白送给他的,对他来说意义也不大。
而且……
“我觉得我估计也挑不到合适的,”祝子翎说道,“听说王爷那匹马是最凶的,结果都被我吓跑了,其他的估计更不行了。”
容昭看着祝子翎被油浸润得鲜亮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粉色的舌头在皙白的牙齿间若隐若现,不知不觉有点莫名的走神。不过他很快就被祝子翎的话拉回了注意力,一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点不对劲。
“……王妃觉得,掠影是被你吓跑了?”容昭沉默了片刻,眸光略显复杂地问道。
祝子翎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容昭:“……”
“王妃想多了,掠影就是性子太野,故意找机会出来撒欢,跟王妃没什么关系。”
马场那边没查出什么东西,掠影现在也没什么异状,之前的事多半也只有这个解释。
“嗯……”祝子翎想到那大白马故意虚晃一枪的鬼精劲儿,感觉对方也确实是会打这种算盘的主,不由沉吟了一下,“……好像也有可能。”
“王妃若是担心,下次本王带王妃去。”容昭见祝子翎迟疑,顿了顿说道。
“到时候定然不会再出意外了。”
祝子翎:“……”
他非得自己骑马打猎?就不能容昭打了给他吃吗?
厉王府在掰扯坐骑问题的时候,京城另一头的祝尚书府里,胡氏正在焦头烂额。
要拿出七千两的现银,对于刚被祝子翎掏走了一大笔的尚书府来说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偏偏这段时间里因为赏花宴那事,祝瑞鸿一直要求胡氏在府里低调思过,以至于她能做的动作也小了许多,稍微动作大一点,就有可能被祝瑞鸿察觉到不对。
为此胡氏只能谨小慎微,十分小心地挪了些账目,又从库房里东拼西凑了一些很少用到的东西,勉强凑到了七千两。
胡氏挪用东西就比祝子臻要谨慎许多了,毕竟掌管府中的内务十几年,对各种情况一清二楚,可不会像祝子臻那样,把主人轻易就能注意到的宝贝拿去当不用的东西当了。
胡氏做得小心,倒还真没让祝瑞鸿发现端倪。
然而虽然凑足了七千两,他们却又遇到了另外一个大|麻烦。
胡氏弄了七千两来,自然要祝子臻把之前当掉的那些东西,尤其是她的金步摇给赎回来。
祝子臻原本没当回事,他当的时候本来就是活当,说好了一定时间内还能赎回来。哪知道当他真的想要赎回来的时候,那当铺却不愿意了。
“祝少爷这就不对了,咱们开当铺的,哪有多少钱当还能多少钱赎的说法?咱们开店是要赚钱的,又不是专门为了给人帮忙救急的。”
“我也没说要原价赎啊,按规矩,三天之内赎回来,不该只加两厘的钱就够了?我这是活当,说好了一个月之内都能赎,你们不让是什么意思?”祝子臻阴沉着脸瞪着那当铺掌柜。
“哎呦喂!瞧我这嘴!是我误会祝少爷了,”当铺掌柜闻言笑道,“祝少爷既然愿意加钱,那自然再好不过,您当的东西要赎回去都绝对没问题!”
“只不过……”
祝子臻见状皱眉,粗声问:“不过什么?”
当铺掌柜笑了笑,语气客气地说:“不过咱们家跟其他家的规矩不太一样,加两厘可不够,要加五分。”
“五分?!”祝子臻声音一下子高了,“你抢钱呢?!”
“规矩就是两厘,你凭什么要五分?!”
祝子臻眯起眼睛,了然说道:“好啊,你这奸商是不是故意想糊弄我,骗我的钱?”
“你知道本少爷是谁么?连我也敢骗,信不信明天你这当铺就要被查封了?!”
祝子臻满以为这样能吓住对方,不料当铺掌柜反倒越发有恃无恐地笑道:“瞧您说的,都叫您祝少爷了,那哪儿能不知道啊!您可是尚书大人的嫡子,当今王妃的亲弟呢!”掌柜不怀好意地说:“以您这身份,赎金加上五分也不算什么事吧?何必如此威胁我一个生意人呢?”
听到掌柜提到祝子翎这个王妃,祝子臻皱了皱眉,接着冷哼一声,说:“本少爷又不傻,不缺这点钱,那也没必要当冤大头!”
“再说你要五分本来就是敲诈!就算无需本少爷的身份,报到官府也是我占理!”
“你最好赶紧把我当的那几样东西让我拿回去,否则本少爷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可不一定。”当铺掌柜闻言却是不仅不害怕,反而老神在在地笑了。
原本祝子臻还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对方了,不料这人却毫不见惧色,祝子臻顿时心头有些不妙:“你什么意思?”
当铺掌柜笑道:“空口无凭不如白纸黑字,祝少爷当时可是与咱们签了契书的。是五分还是两厘……”
“一看便知。”
祝子臻闻言当即脑袋一懵,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我当时看了契书,明明就是两厘!”
当铺掌柜一派镇定地笑道:“祝少爷看看不就知道了?”
“……”祝子臻心慌地搜出契书来打开,手抖了好几下才成功。
其实这种当铺规矩都很明白,契书就是走个流程,祝子臻没想到这家当铺会反悔敲诈,当时也并没有仔细看契书,只大致扫了两眼,好似是看到了写的是两厘。
但如今这掌柜这么一说,祝子臻又觉得难以确定,十分心慌起来。
他有些抖抖索索地把契书打开,定睛看去,只见他记忆里是“两厘”的地方,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字真是五分。
祝子臻脑子里一声嗡鸣,一下子头昏眼花,连忙又用力摇了摇头,再看了一遍,“五分”两个大字却还是没有变化。
“如何?”当铺掌柜见状凑到祝子臻旁边,拉长了声音道:“祝少爷,我可没有骗你吧?”
“赎金添五分,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这可是你自己签字画押了的。”
“祝少爷之前答应得痛快,如今却想要反悔只出两厘,是不是不太厚道?”
祝子臻不断摇头,“不对……这不是我同意的,是你们故意设了陷阱!”
“你们故意设计,想骗我的钱!”
“我爹可是礼部尚书,你们都敢这么干,简直无法无天!”
当铺掌柜闻言顿时拉下脸,“祝少爷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我们逼你来当那些物什的不成?”
“小店又不知道你那天会来,怎么能故意给你设陷阱?”
“这契书明明白白写着五分,是我们逼了你,还是给你吃了迷魂散了,非要让你签?你若是不满意,大可去别家当铺,我可没有让人拦着你不许走吧?”
祝子臻愤愤道:“谁知道你们使的是什么手段!正常都是两厘,你们竟然给我这么一份五分利的契书,就算是我一时没注意不小心签了,也明显就是你们故意想要讹诈我!”
当铺掌柜闻言也不耐起来,说道:“祝少爷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既然是自己签的契书,就赶紧按五分的价把赎金交了。要么就干脆别赎了吧?”
“可别想着报官或者跟尚书大人告状,毕竟是自己做下的蠢事,拿出去说事既讨不了好,岂不还闹人笑话?”
“你!”祝子臻闻言气得眼睛直瞪,差点想要给这皮笑肉不笑的掌柜一拳头,然而看到当铺里另外几个青壮伙计,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粗声粗气地再问了一遍:“你这是非要敲我这一笔,跟我爹作对了?”
祝子臻仗着祝瑞鸿一品大员的身份,向来在外面横行无阻,还是第一回 吃这种亏。
就算是他签错了契书,报官的话可能不占理,但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摆在明面上,以祝瑞鸿的身份,想要暗中搞垮一家没靠山的当铺完全没问题。
就算这当铺背后有靠山,但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敲这么几千两,就得罪当朝的礼部尚书,这怎么看都是个亏本买卖。
祝子臻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那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却仿佛真的不把一品大员放在眼里似的,对祝子臻笑道:“咱们做生意,讲究个诚信为本,当初说好了是多少,那自然就是多少。这怎么能叫跟尚书大人作对呢?”
“祝少爷如此出身,总不至于这点诚信也没有吧?”
掌柜最后语气有些轻蔑道:“再说也就是不到两千两而已,祝少爷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何必这么与我一个小商人纠缠?”
“到底赎不赎?”
“……”祝子臻听得咬牙。
他现在还真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见这当铺掌柜铁了心要跟他作对,祝子臻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忍住了怒气,冷哼一声,嘴硬道:“本少爷不缺两千两,只是不想便宜了你这等骗子!就算只是两百两,本少爷也不会给你!”
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直接走了。
当铺掌柜见状直接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没钱就没钱,充什么大头蒜呢!尚书公子就这个德性。”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