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现在的确没有丝毫困意。陆则便从一旁拿过几本书来:“可要看会儿书?”
燕陵秋随意翻了两页看了看,是他很感兴趣的话本,挺有意思的,便抬头看他:“陛下呢?”
陆则揉着他的发:“朕在这儿陪着你,批一会折子。”
他们一路行来,路上多有不便,也堆积了一些折子还没有处理。
燕陵秋应了声好,见他拿来一堆折子,同他一般靠在床边,犹豫了一会,磨蹭着往他那边凑了凑,直到身体与他接触,这才满足。
陆则看了他一眼,燕陵秋也看着他。陆则忍不住发笑,索性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往这边带了带,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燕陵秋一顿,便也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话本。陆则便拿着朱笔批着奏折,时不时停顿一会,便会回头在他额头上碰一碰,又继续翻看着奏折。燕陵秋也不专心,目光一会落在话本上,一会又悄悄落在他脸上。他自认动作小心,来回数次,直到陆则目光转了回来,眸光无奈,开口道:“想看便看,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燕陵秋顿了顿,随即嘟囔着开口道:“什么偷偷摸摸的,没有……”他把话本往脸上一盖,脑袋扭过去:“不看了不看了。”
陆则只笑。燕陵秋停了一会也没见他有动作,有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正好被陆则抓住时机,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燕陵秋先是一怔,随即眉眼弯弯,拿着话本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鼻子。
陆则把人一捞,让人躺在自己腿上,道:“想看就看。”
他拿过一本奏折,神情漫不经心,很是自然地开口说着:“整个人都是你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燕陵秋一愣,随即抿着唇笑了出来。
不管未来如何,最起码现在,是真的。
第110章
行宫的日子过得轻松快活。
因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朝臣们也都老老实实,不敢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京察司也就闲了下来。燕陵秋除了司礼监的事, 每日更多的时间都是陪在陆则身边, 陆则也毫不避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奏折都得让人在旁边陪着, 燕陵秋倒也乐在其中。
唯独福顺为着避嫌, 在御前伺候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有的小太监心内焦急, 婉言劝他长期下去只怕陛下就要忘了他了, 福顺倒是乐呵呵的, 说着不着急不着急。
陛下和燕督公能有如今,他所发挥的功劳陛下也都看在眼里呢,有何可担心的?
福顺心里美滋滋, 觉得他真是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到了六月初, 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宫中各处也用上了冰。索性陆则的宫殿两边环水, 后面更是一片竹林, 倒也清凉。
因着陕西去岁大旱, 未免今年再有这种情况,当地官员隐瞒实情, 帝王便派了京察司前去, 一是预防, 二也是监督。燕陵秋最近便在忙此事, 早出晚归, 不说陆则,他自己也想早日处理完,早早地陪着他。
今日终于把一应事宜交代下去,燕陵秋匆匆赶回凌波殿。因着路途远近的缘故,他特意从殿后的竹林绕了过来,谁知便在竹林之外,看见一蓝裙女子四处徘徊,时而张望,行踪可疑。
燕陵秋眸子一凌,沉声问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那女子心下一惊,连忙回头,步摇轻晃,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庞。她看到燕陵秋似乎很是惊讶,还有些掩藏极好的失落。
女子屈身行了一礼:“见过督公大人,小女乃吕德庸之女,本是外出玩乐,却不甚与家中婢女走散,不知不觉到了此处。”
“户部侍郎吕德庸?”燕陵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见她衣着亮丽,妆容精致,打扮的极好。说是不甚与婢女走散,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慌乱紧张。他道:“当真是不甚走散?”
那女子咬了咬下唇:“是。”
燕陵秋又问:“在何处走散的?”
女子道:“回大人的话,在水心榭那边。”
“水心榭。”燕陵秋默默重复了一遍,看着她的目光冷沉无比。那女子到底是官宦贵女,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般?尤其是她本另有所图,自是更加紧张,捏着帕子的手都不由紧了紧。
燕陵秋看着他,想起近来天热,皇帝处理政事间隙时常会出来走动走动,或者在湖边凉亭,或是在竹林散步。
此女在竹林外晃悠,所打的什么注意一向便知。
他还道那些人总算老实了一些,却没想到背地里还是在暗戳戳的使手段。
眸色越发冷沉,燕陵秋也知道为难一个女人没意思,若非是他那爹的指使,她又怎敢来这里跟皇帝偶遇?
“来人。”燕陵秋沉声吩咐,身边跟着的下属立刻上前:“督公。”
燕陵秋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神色阴冷:“派人将这位吕姑娘送回去,顺便问吕大人,本督将他的女儿完好无损地送了回去,他又该如何回报本督?”
属下拱手应了声是,大步走到吕姑娘面前,面目严肃:“吕姑娘,跟在下走吧。”
吕姑娘目的未达成,心有不甘。但她虽长在闺中,却也听说过这位燕督公的狠辣手段,这个时候也不好过多挣扎,生怕暴露,只好乖乖离开。
临走前她行了一礼,勉强笑道:“多谢督公大人。”
言罢,她目光还从竹林上一扫而过,眼底的失落被燕陵秋捕捉地极好。
等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燕陵秋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琢磨着吕德庸的名字,眸底幽暗。
他不至于跟一个女人计较,可吕德庸……
收拾好情绪之后,燕陵秋这才提步穿过竹林,带走到殿外,福顺在外头候着,见状顿时笑眯了眼:“燕大人回来了。”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福顺甩了甩拂尘,笑眯眯地道:“燕大人快进去吧,陛下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燕陵秋冲他微微颔首,推门进了大殿之中。陆则一早就听到了动静,抬眸看来,神色温润:“回来了?”
燕陵秋看着他含笑的俊朗面孔,又想到他素来温和的脾性,心中乱糟糟地想着他这般模样,得是有多招姑娘喜欢。这一次运气好,被他提前解决了,之后呢?他还能时时刻刻防着不成?
陆则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佳,面色正了正:“怎么了?可是京察司那边出了什么事?”
燕陵秋摇了摇头,私心里不想将那件事告诉他,直到:“外面天热,心中烦闷,回来便好了。”
陆则轻轻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福顺命人准备了一壶凉茶,朕喝着滋味儿不错,过来尝尝。”
燕陵秋依言走了过去,端起茶盏尝了一口,的确入口清凉,将心中的躁意也慢慢抚平。陆则抬手拂了拂他的眉心,说道:“晚间让他们准备些清凉解暑的饭食。今日事情处理的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燕陵秋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闻言笑着说:“陛下安排就好。京察司的事差不多处理完,明日便不必再去。还有一些司礼监的事,让他们送来便好。”
见他不愿说,陆则也不勉强,只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好。”
他说:“今日一天未见着你,在这儿陪朕坐坐。”
燕陵秋闻言便乖顺的靠在他身旁。陆则在批阅着奏折,他随意扫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陆则注意到他的动作,道:“想看就看,无需避讳。”
燕陵秋本也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上,本是随意一扫,却意外地看到旁边一道圣旨。
“这是……”他略有疑惑,陆则将圣旨展平,道:“今日礼部上书,说朕这些年一直在守孝,寿辰也是简单过去。如今既出了孝期,便想将此次万寿节大办,朕便允了。想来也是许久未见封地的各位皇叔皇兄,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召他们入京,一块聚一聚。”
燕陵秋见那圣旨,不仅是召各封地王爷入京,还让他们携带家眷,基本上是拖家带口了。他想莫不是最近这些王爷不太老实,皇帝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他们入京,好敲打敲打他们?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陆则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倒也并非如此。没有那么复杂,朕只是单纯地想见见皇室各宗族子弟,日后也好心中有数。”
燕陵秋想了想也是,陛下登基前只是宫中名不见惊传的一位皇子,与封地各位王爷也没什么交集,也不甚了解。长此以往,恐于社稷不利。
他也并未多想,只道:“陛下安排甚好。”
两人便那么靠在一起,陆则执着朱笔批着奏折,燕陵秋也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圣上寿辰,他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又被他否决。燕陵秋一时眉头紧皱,陷入了难题。
就在这时,陆则忽然唤他:“陵秋?”
燕陵秋回过神来,看着他道:“陛下?”
陆则拿笔杆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失笑道:“想什么呢?”
燕陵秋支支吾吾哼了声,每没说话,只是道:“陛下方才说什么?”
陆则道:“朕问你喜不喜欢孩子。”
燕陵秋闻言一顿,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刚才外面那心怀不轨的吕氏女,又想起之前朝臣催他立后时所说的那些关于皇嗣的话,不明白陆则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扯了扯,心里有点乱,违心道:“自是喜欢的。”
陆则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喜欢什么年龄段的孩子?”
“什么?”燕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对上陆则的目光,愣了好久,才慢慢道:“约莫是……五六岁的那种吧。”
“懂些事了,不会随便哭闹,乖巧一些的吧。”
陆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燕陵秋却看着他,忍了许久,还是道:“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陆则眉眼含笑:“就是方才拟旨的时候,忽然想到近些年多有宗亲上书请立世子,想着他们子嗣也丰盈,此次进京,孩童诸多,怕是会格外热闹。”
燕陵秋闻言,心下稍定,但想起朝臣虎视眈眈的后位以及念念不休的皇嗣,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正在思绪烦躁间,燕陵秋身子忽地腾空而起,他心下一惊,瞪大了眼,就见陆则已经站起了身,将他整个面对面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般,往一旁走去。
他下意识手脚并用环住了他的身子,惊呼出声:“陛下?!”
陆则脚步一顿,垂眸看了眼他一眼,声音淡淡:“方才陵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看都不看朕一眼。”
燕陵秋往后看了一眼方向,脸色一红,软声道:“陛下,臣是在想……陕西之事,有些担忧他们能不能处理好……”
“嗯。”陆则淡淡应了一声:“那现在,可想好了?”
燕陵秋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下有些紧张,也有些羞赧:“想、想好了。陛下,陛下,阿则……”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扔到了床榻上。燕陵秋想往一边躲,脚踝却被人攥住,整个人被拉了回来。陆则随之覆了上来,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落在他腰上,垂眸看着他:“那现在,可能想想朕了?”
燕陵秋喉结上下滚动。
混乱的腰带被抛在地面上,伴随着落下的帷幔,轻轻晃荡。
窗外落日熔金,光芒璀璨。
第111章
帝王生辰是在七月十六, 距今还有月余的时间,礼部等各官署大肆操办,与此同时, 各封地的王爷也在赶来的路上, 行宫内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宫内宫外都在忙碌,但身为当事人,需要陆则过目的事其实也没有多少。他每日倒也轻松自在, 有公务便忙着公务, 没公务就和燕陵秋四处在行宫内走走,全当培养感情。
唯有燕陵秋一直在苦思冥想生辰上要送他什么物件才好。寻常的礼物都过了一遍, 却怎么都觉得不合适。也问了京察司有家室的下属, 得到的答案无非也就是那么些, 或是仅限于女子所用,没什么参考的余地。
时间转瞬即逝,月余的时间也足够众王爷抵达, 大多都是休整过后才来拜见皇帝。陆则听他们回禀着近些年封地各处的民生,笑意温和, 好似当真只是同他们随意聊过,并无其他打算。各藩王来的路上亦是心有疑虑, 到了之后见他这般态度, 也没能放下心, 拼命回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帝王忽地召了他们入京, 若说仅仅是参加一个寿辰, 他们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