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桌子上最忙的人是周书熠,一边自己吃饭一边帮郁霜烤肉剥虾倒饮料,忙前忙后连队友都看不下去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周书熠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没底气地警告他们不要胡说。
快要吃完的时候,郁霜接到周慕予的电话。他拿起手机,问:“喂,周叔叔?”
“嗯,玩得怎么样,结束了吗?”
“嗯。球赛已经打完了,我和书熠还有他的同学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吃完饭就准备回去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周慕予说:“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也在外面,顺路的事。”
“喔,好。”
郁霜乖乖把地址发过去,挂断电话,有人好奇地问:“是家长吗,这么早就要回去哦?”
郁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垂下眼帘点点头:“答应过要早点回去的。”
第25章 “下次用点力,宝贝。”
周慕予下午约季骞去了马场。
排球是年轻人的运动,他没那个心气,相比起来他更愿意去骑马。
但是在赛道上跑了一下午,周慕予心里那股闷气一点也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连季骞都看出他气压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周慕予说。
“那你老看表干嘛,老婆在医院等着生啊?”
季骞说话讨打,惹得人更烦,周慕予二话不说调转缰绳,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耳边没清静一会儿,季骞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唉,你去哪?”
周慕予头也不回:“去医院等老婆生孩子。”
“……”
半个小时后,周慕予到了郁霜说的烤肉店。
大块头的黑色库里南和年轻的商业街格格不入,周慕予把车停在路边,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然后在不小心看到驾驶座上面色阴郁的男人时,又战战兢兢地转头快步离开。
周慕予不大高兴。
这家烤肉店看起来乱糟糟的,门口的招牌又土又夸张,生意倒是红火,来来往往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光他在门外等郁霜的五分钟,就进去了至少二十个人。
有这么好吃么?
周慕予从来不会在这种隐私性差又闹哄哄的小店吃饭,之前有一任床伴是个学生,热衷于各种路边摊,甚至试图拉着周慕予一起去,周慕予受不了,因为这个把人踹了。
又等了一会儿,烤肉店的玻璃门从里面推开,一帮穿着运动服的男高中生一窝蜂地涌出来。
周慕予一眼看见走在最后的郁霜。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个,四周纷乱嘈杂,只有他像一捧莹莹的月光,安静皎洁,让人看到就移不开眼。
周书熠和那只傻里傻气的萨摩耶一左一右护着他,两人一狗走在一起,莫名的有些养眼。
周慕予按了一下喇叭。
其实根本不用,除了他,这附近再找不出第二辆库里南。
郁霜把弟弟的牵引绳还给周书熠,回身和大家告别。他今天很开心,体验了一天高中生的生活,看了没看过的排球赛,吃了没吃过的烤肉,恍然有一种过完周末被家长接回家,明天要继续早起去上学的错觉。
尽管来接他的不是家长是金主,郁霜仍然很满足,和大家说再见时始终带着微笑。
周书熠把郁霜送到车边,替他拉开副驾驶的门,顺口和周慕予打招呼:“二叔你今天自己开车啊?”
周慕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你怎么回去?”
“我打个车。”
“嗯,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哦……”
郁霜坐进车里,听到两人的对话愣了一下,周书熠这么说,他以为周慕予会顺便送他回家。
但周慕予根本没理周书熠,倾身过来替郁霜扣上安全带,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问:“玩得怎么样?”
郁霜乖巧地回答:“玩得很开心。”
周慕予温和地笑笑,终于抬眼分给周书熠一个眼神,变脸似的收起笑意:“你还不走么?”
“……”周书熠扁扁嘴,“二叔再见。”
车门关上,周书熠的一个发小走过来,撞撞他的肩膀:“我没看错,那是你二叔吧?”
“嗯。”
“那郁霜……欸,不对呀……”
“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又没说什么,嘁。”
……
库里南缓缓驶离拥挤的商业街。城市华灯初上,喧嚣热闹被隔绝在封闭的玻璃车窗外,郁霜第一次坐周慕予的副驾,有些好奇地用余光偷看他开车的样子。
是好看的。
握方向盘的手骨骼分明,腕上戴着一块郁霜不认识但价值不菲的腕表。针织衫挽到小臂,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下,深色血管和青筋清晰可见。
看了一会儿,郁霜被周慕予发现:“怎么了?”
“没什么。”郁霜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问,“您吃饭了吗?”
“还没有。”周慕予回答。
郁霜敏锐地察觉到周慕予的情绪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玩太久了?”
“没有,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刚准备回家。”
“哦……”
遇到红灯,周慕予缓缓把车停下,问:“排球赛怎么样?”
“很有意思。”谈起这个,郁霜的眼睛亮起来,“书熠很厉害,拿了很多分。”
听到周书熠的名字,周慕予皱了皱眉,这段时间的烦闷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出口。“郁霜,”他用拇指和食指掐住郁霜的两颊,把他的脸掰过来,“还有呢?”
“还有……”
周慕予收着力,郁霜并不疼,只是嘴巴被挤得翘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的同学也都很好,很照顾我……”郁霜一边想一边说。
“为什么照顾你?”
“我不知道……”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端详着郁霜的脸,问:“因为你长得漂亮,还是因为你是周书熠的小婶婶?”
小婶婶……“不,我不是。”
“不是么?”
……
郁霜快被问哭了,周慕予明明没用力,语气也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尤其是他幽幽地看着郁霜的眼睛时,目光像黑暗中捕猎的狼,让郁霜从心底感到害怕。
最后是变绿的信号灯救了郁霜。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一下喇叭,周慕予淡淡看了一眼后视镜,终于收回自己的手。
“回家再说。”
到家后周慕予头也不回地上楼,郁霜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经过浴室他忽然停下,郁霜躲避不及,一下撞到周慕予的身上。
“先生……”郁霜有些委屈。
周慕予转过身,目光暗了暗,扛起郁霜推开浴室门。
“不要!先生,放我下来……”
郁霜吓到了,在周慕予肩上胡乱扑腾,拖鞋都掉在了地上。周慕予扛他扛得毫不费力,径直走到最里面把他放进浴缸,不由分说地拧开花洒。
“啊!”
温水浇下来,郁霜吓了一大跳,挣扎着要逃出去,周慕予却长腿一迈跨进来,堵住他的去路。
“要去哪?”
“不,没有……”
水流凶猛,郁霜不得不抬手遮挡,余光看见周慕予脱了上衣扔出去,被淋湿的西装裤贴在腿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郁霜一时忘了害怕,脸腾的烧起来。
周慕予脱完自己的衣服来脱郁霜的,郁霜反应过来,一边躲一边扑腾,兔子一样四处乱蹬。
周慕予被他蹬起一股无名火,二话不说按住他的腿,啪的一巴掌甩过来,不偏不倚打在郁霜屁股上。
因为有水,这一掌声音格外清脆,郁霜蓦地怔住,过了一会儿,眼眶慢慢变红。
谭律明都没有打过他。
郁霜不敢哭出声,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水漫到他的胸膛,露在外面的肩膀随着他的抽噎微微颤动,泼洒上来的水珠要掉不掉地挂在莹润的肩头,像凝结在白玉兰花瓣上晶莹的露水。
他越是这样脆弱敏感、委屈可怜,周慕予越想欺负他。
“哭什么?”周慕予哑声问。
郁霜摇摇头,嘴唇咬得发白。
周慕予沉声:“说话。”
郁霜果然又被吓到了,眼睛红红的,委屈地看着周慕予:“你打我……”
“还有呢?”
“你把我扔进浴缸……用水浇我……呜……”郁霜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出声,“你说可以出去玩的,为什么又生气……呜呜……”
他哭得难过,又被扒了衣服,显得更弱小可怜。周慕予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端详他落泪的样子,说:“他们知道你这么爱哭么?”
郁霜轻轻怔住。
“这么漂亮的哥哥,在家里被脱光了衣服打屁_股,他们知道么?”
“不,你不要说……”
“在床上也很爱哭,碰一碰就掉眼泪,水做的一样。”
“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么,那我床上的人是谁?”
“你不要说了,求求你……”
郁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偏偏周慕予面色淡然,刚才还急躁着发火,现在反倒慢条斯理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说?”
郁霜答不上来,委屈变成羞愤。
他不明白周慕予为什么突然为难他,他去周书熠的学校玩是周慕予允许的,在外面吃饭也是周慕予允许的,周慕予说要来接他,他一直乖乖在饭店等,没有做任何值得周慕予生气的事。
郁霜越想越难过,原本是想推开周慕予,因为两人距离太近,一挥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周慕予脸上。
空气忽然停滞了一瞬。
其实只是半边手掌擦过,和周慕予打在郁霜屁股上那一巴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这是周慕予的脸,别说扇一巴掌,借旁人十个胆子也不敢碰一下。
周慕予顶了顶腮,用大拇指摸摸自己被打到的地方,很轻地笑了:“下次用点力,宝贝。”
郁霜本能地紧张,紧张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快_感。
——今天发生了太多人生第一次的体验,包括第一次扇男人巴掌。
但周慕予叫他“宝贝”,这显然是一种危险的称呼。郁霜想逃,挪动着往后退,却只能碰到坚硬的浴缸边缘。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周慕予拿起郁霜的手贴到自己脸颊,“可以打。”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郁霜急得要哭了,“对不起……”
“怎么又要哭了宝贝,谁欺负你?”
周慕予并不生气,反而有心情逗弄郁霜。他明知故问,语气带着装出来的同情和心疼,认真地等待郁霜的回答。
郁霜被逼得没办法,眼睛一红,不管不顾地哭起来:“就是你欺负我,你还问……呜……”
他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对周慕予又踢又打,像一尾活蹦乱跳的鱼,把浴缸里的水泼洒得到处都是。周慕予也不拦,任由他捶打自己的胸口、踢自己的小腹,反正对他来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胡闹罢了。
郁霜扑腾累了,脚掌踩到某个地方,忽然安静下来。
“你,”短暂惊讶过后是深深的羞恼,“你怎么……”
“我怎么?”周慕予面不改色,“你又摸又蹭的,不许我有反应么?”
郁霜说不过,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人生第一句脏话:“你……你不要脸。”
他说得没底气,不像骂人,倒像撒娇。
周慕予愣了一下,嗤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