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京默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缓解他的怒意,安抚了一会儿,果然有效果,沈浪霆冷静下来了。
然而冷静了不到十分钟,罪魁祸首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了。
维克多站在展厅门口前面的一片草地上,低着头,一脸愧疚,忐忑地来回踱步,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沈浪霆一眼就认出他,松开了阮京默的手,猛地推门走了出去。
“你他妈还敢来?!”
沈浪霆指着人鼻子质问,眸中消散没多久的怒气再次重燃。
维克多被他吓得一哆嗦,绷直脊背站定,直咽口水,浅色的眼珠没有焦距地转动着,迟疑了片刻,决定迎难而上。
“沈!来吧!我绝不还手,是我欺骗了大海,都是我的错!”维克多昂首挺胸,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暴风雨。
沈浪霆冷笑一声,撸起袖子一个箭步来到维克多面前,他气势汹汹地揪住维克多的衣领,稍微用点力气就把人提起来:“狗东西!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说罢,他集聚所有力量于左手,攥紧拳头,作势要挥拳。
维克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忐忑地等了两秒,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维克多感到意外地睁开眼睛,一股好闻的气息蹿入鼻尖,眸中倒映出一张极为俊美的东方面孔。
阮京默走了过来,那只犹如艺术品般好看的手制止了沈浪霆的拳头,他冷冷瞥一眼维克多,转头看着沈浪霆,淡声提醒道:“小心你的手,让我来。”
尾音还没等彻底消失,维克多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闪过一道虚影,这个看似斯文俊美的男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自己挥了一拳,力气之大,简直和外表有着天壤之别。
维克多感觉自己是被一块巨石砸重脸蛋,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阮京默的手法干净又利落,根本不像是小打小闹,很像一个活跃在八角笼里的练家子。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两手并在一起,捏得手骨节“咯咯”作响。
完事以后,他转头对上沈浪霆惊讶又不解的眼神,淡定地解释道:“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六岁就开始学习空手道,曾获得全国大赛冠军。”
沈浪霆:“.......”
不应该感到奇怪,不学点什么真是浪费了何斯体质的血液。
维克多被猝不及防打了一拳,坐在草地上缓片刻才勉强站起来,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红着眼睛说:“我要见...大海,我要当面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的。”
“他不会。”
阮京默的语气斩钉截铁,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维克多:“以后不要再来找他,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说话间,他从外衣的里侧摸出一张名片,甩手朝维克多的方向扔去,“我刚刚来到Y国的时候,你的父亲帮助过我,他现在已不在人世我表示非常遗憾,拿着这张名片去找亚斯的负责人,这个人可以帮助维克多家族度过危机,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你再见徐藤海,放过他,也放过愿意和你结婚的人。”
维克多弯腰捡起地上的名片,眼眸亮了一瞬,仿佛重燃希望,很快又黯淡下去,想起自己和徐藤海之间的点点滴滴,心痛得快要窒息,纠结的脸皱巴成一团。
大海是他遇到过最善良、最真诚、对他最好的人,他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维克多在爱情和家族面前,还是选择了后者,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敢得罪阮京默,最后带着阮京默的名片灰溜溜地离开了。
*
次日早上,天边露出鱼肚白。
袁池迷迷糊糊地接了一通电话,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瞬间睡意全无。他在房间里开心地转两圈,随手套了一身衣服,风风火火地跑到沈浪霆的房门前,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起床,一只手拍在门板,“哐哐哐”地猛敲门。
屋内的两个人早就起床了,今天约了医生看手臂。
沈浪霆穿好衣服来开门,见到是顶着鸡窝头的袁池,皱眉道:“你疯了,大早上砸门。”
“卧槽!兄弟!”袁池一脸喜庆,两只手按住沈浪霆的肩膀,激动地摇了摇,“妈的!浪霆,哥们儿要当爹了!”
“什么?”沈浪霆眉梢微动,似笑非笑的模样。
袁池喜极而泣,眼角莫名湿了,“我女朋友打电话告诉我,她怀孕了,而且五个月了!卧槽!太神奇了,我要当爸爸了,我要有一个像奔奔一样可爱的儿子了!”
“真的假的?”沈浪霆深色的眼眸渐亮,嘴上这样问,心底已经相信了,并且为好朋友感到高兴。
袁池一把抱住沈浪霆,激动得用拳头敲打男人的背部,“当然是真的!”
沈浪霆忍痛笑起来:“都五个月了,你怎么才知道。”
提起这茬,袁池感动得稀里糊涂,目光中荡着满满的柔情:“她怕影响我比赛,一直瞒着我,我真是个傻逼,还因为她不愿意来Y国看比赛跟她吵架,我怎么会知道她怀孕了,我真该死!”
“你这女朋友可以,”沈浪霆由衷地夸赞,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当爸爸的人了,以后少撩骚,对你孩子的妈好一点。”
“浪霆,先不说了,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我要赶紧回国。”袁池迫不及待地要回S市找媳妇了。
沈浪霆说:“周二阮京默的私人飞机,要不你在等两天,咱们一起回国。”
“不等了不等了!”袁池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一天都等不了,我要是长翅膀现在就飞回去。”
沈浪霆笑着摇摇头,对他的背影竖起拇指:“袁帅,祝贺你喜当爹。”
当天下午,袁池就买到两张机票,徐藤海决定和他一起离开。
一个喜当爹,急着回去跟老婆孩子团聚,收拾行李的时候都在吹口哨。
另一个失恋,耷拉着一张脸,一刻都不想在Y国待下去,还扬言以后再也不会来Y国这个伤心地了。
俩兄弟都提前走了,沈浪霆去医院看诊,俱乐部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这三个甩手大爷把所有的活都留给了苦逼的俱乐部经理人。
徐藤海在登机之前,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走的急,忘记跟阮峥打招呼。
开赛前后几天阮峥帮了不少忙,又当苦力又帮忙看孩子,他本想单独请客表示感谢,却因为维克多耽搁了。
他急忙打通阮峥的电话,想同对方告别。
巧合的是,阮峥也在收拾行李,打算离开Y国。
“哈?你要去哪儿?”徐藤海很是惊讶。
阮峥笑着,瞅一眼床上开免提的手机,语气轻松:“去M国做交换生,决定留在那边实习。”
“跑那么远,也挺好的,多走多看,”徐藤海点点头,不忘开玩笑活跃气氛,“等你以后发家致富,可别忘了胖哥。”
阮峥拍胸脯保证:“胖哥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
徐藤海深受感动,鼻尖涌上酸涩,嘀咕一句:“我喜欢的人要是你该有多好...”
“胖哥,你说什么?”阮峥没听清楚。
胖子迅速调整语气,欢快道:“没什么,小峥,希望你在M国一切顺利。”
阮峥嘴角噙着浅笑,低眉道:“你也一样。”
日头渐渐高升,中午时刻,阮峥拖着行李从别墅区里走出来。
别墅大门口,停靠一辆黑色商务车,司机和管家站在车前等他,一个帮他拿行李,一个帮他开车门。
他站在管家身旁,没有急着上车,而是问:“阮先生呢?”
管家道:“阮先生陪同沈先生去医院了。”
他了然点头,没多问,他应该是最早猜到沈浪霆受伤的人,至于伤了哪里他就不太清楚了。
“滴滴滴———”
几声车喇叭吸引了阮峥的注意力。
他和管家朝声音的源头齐齐看去。
只见一个带着黑色头盔的男人,骑着哈雷摩托车驶来,到了跟前,车速放满,停靠在路边。
男人熄了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俊脸和亮晶晶绿眸,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冲着阮峥挥挥手:“嗨!”
阮峥认出是谁了,是杰尼。
杰尼上下打量着青年的装扮,瞳孔闪着戏谑的光,说出一句蹩脚的中文:“难兄难弟。”
谁跟你是兄弟?
阮峥不太想搭理这个人,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面上还算客气:“你来做什么?”
杰尼拍了拍怀里的安全帽:“我来找沈少,听说他要回S市,走之前想约他玩街道赛。”
“沈少没时间,”阮峥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决定还是帮沈浪霆隐瞒事实,敷衍道,“他很忙,没空。”
杰尼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兴奋了,歪着头问:“那你呢,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阮峥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我也没空,谢谢。”
杰尼把帽子搭在车头,双臂环胸,笑盈盈地看着他。
商务车后面放着好几个行李箱,司机开启后备箱,一件一件地往车里装。
“你要去哪里?”杰尼好奇地问。
阮峥弯腰上了车,坐好后看向杰尼,眸中闪过一丝忧郁,在车门关上之前,他说句:“M国。”
“嘿!这可太棒了!”杰尼豁然变得兴奋至极,连拍两下手,“太巧了我也要去M国。”
阮峥无心听对方说什么,也不感兴趣,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嘴边漾起苦笑,对新生活的向往,对过去的留恋,这一切都使他的内心充满忧虑,他拍拍前座的司机,示意对方开车。
杰尼大步一迈,来到车跟前,敲了敲车窗,隔着一层玻璃看他:“等着我,去M国找你玩,不要像你哥哥一样高冷。”
阮峥微微一怔,随即感到无语地摇摇头,可算是知道阮京默为什么不愿意搭理这个人,一点眼色都没有。
他敷衍地露出假笑,用中文吩咐司机:“快点走,他话太多了。”
“嘿!我听得懂中文,你骂我了!”杰尼追着车快步走起来,看着阮峥不耐烦的表情,猜测是在用中文骂自己。
阮峥膛目结舌:“谁骂你了?”
杰尼不追了,站在原地竖中指:“等着!”
阮峥只觉一股怒气冲头顶,愤愤地拍了一下旁边的空位,抛开教养低声骂句:“有病。”
*
Y国某医院,一间宽阔的诊疗室。
阮京默陪同沈浪霆一起等结果。两人靠坐在一起,聊着有关袁池当爹的话题。
“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对玛丽亚说情话。”阮京默一脸不屑,控诉袁池的不正当行为。
“哈哈...”沈浪霆低低地笑出声,“袁帅我了解,他就嘴上的能耐,动真格的可不敢,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长着一张花心脸,脾气也不好,他对女朋友百依百顺,之前闹分手哭得跟个什么似的,差点自杀。”
“我听说了,”阮京默嗤笑,“小徐告诉我,因为岳父不同意,怀疑他那方面有问题。”
“胖子真是个小王八蛋,这都跟你说哈哈...”沈浪霆笑得肩膀颤动,搂住阮京默的胳膊又开始撒娇,“现在孩子都五个月了,已经证明那方面没问题,他的岳父会同意的。”
这时,诊疗室的门被推开,医生和助理走了进来。
医生手里拿着新拍的片子,表示非常惊讶,难以置信沈浪霆在这种状态下是怎么完成比赛的。
“这简直是奇迹!”医生感叹道,“你的左臂在几个月前就有了轻微骨折的迹象,拖到现在已经错位,而且变形了,你必须打石膏。”
“没问题,全部听医生的。”这次沈浪霆很乖巧地点头。
阮京默的眼睛里迅速冒起潮气,担忧地问:“医生,会不会很严重?”
“当然严重!”医生有点生气,“不过这位先生真是好样的,还有的救,换一个人早就废掉了。”
阮京默心头莫名涌出一阵不悦,转头看向沈浪霆,后者抬头望天,假装无事发生。
从医院里出来,两人坐上自己的车。
阮京默亲自驾驶,他帮手脚不方便的沈浪霆系好安全带,然后用一种严肃认真的眼神盯着人瞧。
沈浪霆眨眨眼:“咋地了?”
“没什么。”阮京默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潮湿,呼出一口气,端正了坐姿。本想说一些难听的话让人老实点,想想还是不忍心。
沈浪霆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笑起来,故意把话题拐到别处去:“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