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的电话,你不接吗?”程归催促。
“哦。”裴轻栎接起来放在耳边,裴妈妈的声音很大,她说了什么,坐在一旁的程归听得一清二楚。
“小栎,妈妈来澳洲接爸爸了,没接到你的电话,过几天就是我们小栎宝贝的生日,爸爸妈妈商量之后决定给我们小栎宝贝办一个生日会!”
裴轻栎下意识笑了一下,“谢谢妈妈,爸爸也回来吗?”
“是呀,爸爸妈妈一起回国。”
“好……”
挂断电话,剩下的半碗汤裴轻栎却再也喝不下去了。
“不喝了吗?这样很浪费的。”
“嗯。”裴轻栎点点头,“实在喝不下,我饱了。”
“那就丢了吧。”程归这次没说要帮他喝,直接把盖子盖上,丢进了垃圾桶里。
裴轻栎再也坐不住,手忙脚乱站起来,“程归,你在画室休息一下吧,我去我哥公司看下,他昨晚一晚都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
说完落荒而逃。
裴溯这边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
如蒋颂眠告诉他的那样,在他跟悦来合作小两个月之后,终于应验。
“裴总,这是上头给的文件,我们……没办法了。”
裴溯粗略看了眼红头文件的内容,紧紧皱着眉头,那上面跟蒋颂眠说的一字不差。
政治问题,谁也救不回来。
好在跟悦来的合作还没有深入,挣了点小钱,赔了个不怎么重要的产品。
裴溯不后悔,蒋颂眠给他警告后他还要选择跟悦来合作,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生意人,有亏有盈,有来有回,有魄力才能挣到钱。
但他更在意的是蒋颂眠怎么会提前两个月的时间预知这件事,还有裴轻栎说的那件事……
“帮我给蒋氏集团——算了,我自己联系。”裴溯挥挥手,把秘书赶出去,给蒋颂眠拨了个电话。
“大舅哥。”
“……”现在再听这个称呼,裴溯有种异样的感觉,“蒋颂眠,悦来出事了。”
“嗯,显而易见。”
裴溯长叹一口气,换了个姿势,单手插兜靠在办公桌边缘。
“蒋颂眠,小栎在你身边吗?如果现在不方便的话,我想跟你约个时间见一面。”
蒋颂眠停好车,拿起副驾的牛皮纸袋,看了眼地下车库的指示牌。
“我在你公司楼下,刚好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裴溯提前给电梯开了绿灯,蒋颂眠直接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蒋颂眠刚进门就被裴溯递上一根烟,他没拒绝,歪头点上,抽了一口。
“蒋颂眠,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悦来这件事的?”
“别急。”蒋颂眠把牛皮纸袋丢给裴溯,“先看我这件事,看完你就没心思问我悦来的事了。”
裴溯:“……”
他把封住纸袋的绳子绕开,抽出厚厚一摞纸,第一张就是程归的户籍档案。
“你在调查程归?”
“嗯。”蒋颂眠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裴溯一张张看过去,脸色越来越差,看到最后,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把那张照片抽出来摔在蒋颂眠脚下。
“蒋颂眠,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小栎不是裴家人?你存的什么心思,你要对小栎做什么?”
“裴溯。”蒋颂眠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弯腰捡起那张照片,“第一,我不是怀疑,我是拿着证据到你面前,告诉你这个事实,第二,这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说了,你不该怀疑我对栎栎的爱,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跟他最亲近的人,是我。”
裴溯脸色极难看,“不可能,不可能,你就拿这些东西跟我证明?你别做梦了蒋颂眠,你以为你是谁?你跟小栎才认识多久?我可以让小栎随时跟你分开,而你,永远是外人。”
裴溯的反应在蒋颂眠意料之中,任谁知道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裴溯,这件事早晚会被摆在桌面上,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早有心理准备,让你想办法怎么把这件事透露给你家人而不让他们对栎栎造成伤害,我不是来看你对我发疯的。”
“我的家人?那不止是我的家人,那也是小栎的家人,他们会对小栎造成什么伤害?”裴溯觉得蒋颂眠简直不可理喻,“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程归才是我弟弟,可小栎也在我家养了二十多年,人都是有感情的,蒋颂眠,你凭什么觉得我的家人会伤害小栎?”
凭什么?蒋颂眠冷笑一声,把照片递还给裴溯。
“裴溯,你真以为程归故意接近栎栎是来寻亲的吗?他原本可以顺风顺水过一辈子,他的人生被毁了,他经历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栎栎的亲生父母,你说……”
蒋颂眠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说,他恨不恨?”
第44章 只有蒋颂眠了(二更)
“你还不明白吗?裴溯,栎栎跟程归对换的人生,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预谋。”
蒋颂眠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起一根,把那摞纸散在桌子上。
“二十年前,一对年轻夫妻在华清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那是个小医院,本不该接收像裴夫人这样的产妇,但裴夫人当时就在附近,并且情况紧急,只好选择生在那里。”
“就算是条件不好的医院,裴家也有能力让那里变得好起来,那对年轻的夫妻知道那是个有钱人家,于是买通了医院护士,偷偷将孩子对换。”
“他们把有钱人家的孩子带回家,几乎是放养一般把婴孩养大,不让他上学,不问不管,母亲打骂,继父强//j。”
“蒋颂眠。”裴溯突然打断他的话,“别说了。”
蒋颂眠识趣闭嘴,第二根烟也到了头。
“这件事……你告诉小栎了吗?”
蒋颂眠摇摇头,“还没有。”
裴溯突然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先不要告诉小栎,我先想想这件事怎么解决。”
蒋颂眠道:“裴溯,栎栎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他或许早就知道了。”
裴溯一怔:“早就知道了?蒋颂眠,我不管你是通过什么途经知道的这些事,不管是小栎还是悦来,但我希望以后有关小栎的事,你不要再瞒着我,我是他哥哥,我对他这个人的所有事都有知情权。”
蒋颂眠目光闪烁了一下,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没了,没有其他事了。”
裴溯暂且放下心,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拽了几下,“我现在,我现在……我想想,先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先带栎栎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不行。”裴溯拒绝,“不能让小栎知道这件事。”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裴溯皱着眉头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却见门外就站着一个裴轻栎。
“小栎,你怎么在这儿?”
“哥……”
裴轻栎早已哭成个泪人,他抬起手,使劲抹了一把脸,先是看了眼蒋颂眠,才把目光落在裴溯身上。
“哥,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吧。”
裴溯霎时红了眼圈,他仰头把鼻腔涌上的酸意压回去,却一直不敢看裴轻栎。
“小栎,让哥再想想。”
裴轻栎倔强,又说了一遍:“哥,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吧。”
蒋颂眠一声不吭,从裤兜里掏出一颗草莓糖,剥了糖纸,走到裴轻栎跟前,把糖喂进他嘴里。
“别哭。”
裴轻栎拽着蒋颂眠的袖子哭,一颗糖没尝出甜味,全是眼泪的苦涩。
“蒋颂眠,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蒋颂眠不回话,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他怎么敢说,他也有害怕的事,他希望裴轻栎可以慢慢发现程归的不对劲,慢慢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最起码有时间去缓和。
事情也在照着他的计划前行,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为什么还是哭得这么伤心?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裴溯最终还是答应带裴轻栎去做亲子鉴定,下车前,他突然喊住裴轻栎。
“小栎。”
“嗯。”裴轻栎回过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兔子眼。
“小栎,你要记住,不管鉴定结果怎么样,我永远是你的哥哥,裴家永远是你的家,知道吗?”
裴轻栎小幅度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裴轻栎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这只是蒋颂眠跟他开的一次玩笑。
但他心里又无比清楚,就算蒋颂眠会骗他买股票,会骗他去演唱会,但不会拿他的身世开玩笑。
亲子鉴定做了加急,三天后出结果,刚好是裴轻栎生日那天。
生日会如期举办,裴家父母邀请了几位相熟的朋友,而裴轻栎这边只邀请了程归和蒋颂眠。
站在人群中接受祝福的裴轻栎依旧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小王子,程归远远看了一会儿,端着手中的酒杯,转身上楼。
裴轻栎注意到程归离开,跟裴家父母说了一声,小跑着跟上去。
听到脚步声,走在前面的程归停下转身,“怎么了?怕我瞎逛吗?”
“没有。”
“别担心,我就是想去天台上透透气而已。”
裴轻栎“嗯”了一声,走在程归前面,“我陪你一起。”
离开空调房,两个人被扑面而来的暑气蒸出一身汗,可谁都没说要下去,就这么并肩站在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看了一会儿,裴轻栎决定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程归,”他朝程归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生日快乐。”
程归并不意外,他歪头瞅了一眼裴轻栎,笑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轻栎抿起嘴角,不知道怎么回答程归的话。
“裴轻栎,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程归端着酒杯,主动跟他碰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毕竟是我在一点一点暗示你引导你,你也很聪明。”
裴轻栎突然抬头,盯着程归看。
“程归……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程归耸耸肩,“要不然呢?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蒋颂眠应该全都告诉你了吧?其实我来北京之前,就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了。”
他抿了口酒,继续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画时,你还在上初中,那时候少年宫有绘画展出,不用门票就可以去看,我连着去了三天,回来后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我也要学画画,我要和你画的一模一样,一开始是模仿,后来……后来遇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老师。”
“可能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吧,我终于在医院见到了你,我故意自残获取你的同情心,然后提前出院跑去你的画室,我知道你肯定会收留我,因为你太天真了。”
“后来的事也在我的计划中,我见到了你的家人,住进了你家里,你发烧那天……”程归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你发烧那天晚上,其实我是醒着的——”
“我知道。”裴轻栎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就坐在我身边,但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我以为是我烧糊涂记错了,后来,花房的玫瑰全死了,可我记得那天在走之前,特意把窗户都关死的,于是我就去看了监控。”
“是我打开的,因为我恨你,我嫉妒你,我看不得你每天快快乐乐舒舒服服的样子,所以你发烧又怎么了,管我什么事?我巴不得你烧死才好,你的玫瑰是蒋颂眠给你种的,你喜欢是吧?我偏要给你毁了。”
“凭什么你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身边所有人都喜欢你心疼你,而我呢?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你知道是谁把这一切颠倒的吗?是你的亲生父母。”
程归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他仰头把一整杯酒全部灌下,几乎是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裴轻栎。
“瞎了一只眼的应该是你,被强//j的应该是你,在福利院跟一群疯子抢饭的也应该是你!是我替你承受了这一切,也是因为你,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被折磨的时候想的不是怎么去死,我在想,等我出去了,我要怎么把这一切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