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男孩火气正旺,开始换上短袖在篮球场上撒欢儿。
这个天气很适合运动,学校按照往年的惯例,赶在春天的尾巴举办了一场运动会。
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一起参加,高三要备战高考,取消了这项集体活动。
穆沐本来没打算报名,体育委员拉着班长过来找他跟贺丛邱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一会儿说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场运动会,就当留下一份独属于青春期的热血回忆,顺便为班级争光,一会儿又夸他跟贺丛邱身体素质都很好,能者多劳,不能浪费。
班长的热情和固执让穆沐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他填了个跳高,贺丛邱填的五千米,班长又顺便给他们加了个四百米接力跑。
既然要参加,那就不能太敷衍,于是每天下午放学之后,穆沐便跟贺丛邱一起去操场练习。
虽然没有专门训练过跳高,好在他的弹跳能力还不错,经过体育老师的指导,练习几天之后便小有成就。
不说在运动会上拿个多好的名次,至少不会给他们班丢脸。
贺丛邱的五千米没什么难度,他本来就有每天运动的习惯,身体素质又特别好,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都远超同龄人,跟田径体育生相比也不遑多让。
运动会开始之前的最后一天,穆沐练完跳高,坐在草坪上给贺丛邱按计时器,一边看他跑步一边慢悠悠地喝水,喝两口就对着贺丛邱发会儿呆,结果他一瓶水还没喝完贺丛邱就跑完了五千米。
穆沐看了眼计时器上的数字,心想还好他不用跟贺丛邱一起比赛,不然他恐怕会直接摆烂。
这家伙真的完全没有短板,不知道是路易斯叔叔跟贺阿姨的基因太过优秀,还是上帝造人的时候忘记给他设置缺点了。
贺丛邱见穆沐盯着他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过来问:“看什么呢?”
他今天穿的是纯黑色的T恤和卫裤,虽然都比较宽松,可举手投足之间还是能隐约看到一点肌肉轮廓。
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很漂亮,上面缠绕着淡青色的血管,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健硕,反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
夕阳洒在他身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像是晒多了太阳的小麦色,连那身黑衣带来的冷酷和压迫感也被削弱了几分。
尤其是发梢被汗水打湿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穆沐放下水瓶,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都很放松,仰着脸笑道:“看你帅啊,不行吗?”
贺丛邱跑完五千米都没乱的呼吸一下子变了节奏,他深吸一口气,冲穆沐伸出手说:“起来,地上不干净。”
穆沐抓住他的手接力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撇撇嘴说:“回家又不是不洗澡换衣服,就你瞎讲究。”
贺丛邱看他一眼,解释道:“我是说草地上可能会有蚂蚁和虫子。”
穆沐表情一僵,生气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都怪你!”
这家伙不说还好,说完他就开始觉得浑身都痒,好像有虫子在他身上爬一样。
贺丛邱握住他想要在身上乱挠的手,“不舒服?去换身衣服再回去吧。”
穆沐苦着脸说:“我今天换过一次衣服了!你忘了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个同学不小心把果汁溅在他身上,他就去换了放在储物柜里的备用校服,现在哪还有衣服可以给他换?
“穿我的。”贺丛邱说。
穆沐皱眉道:“尺寸不一样。”
贺丛邱:“只是暂时穿一会儿,回家就能换掉。”
穆沐被说服了,忍着浑身的不适跟他一起去储物柜拿衣服,然后去更衣室飞速脱掉自己身上的校服,换上了贺丛邱的。
贺丛邱比他高了一截,衣服的尺码自然也比较大,POLO衫的下摆甚至能遮住屁股,肩线也往下溜,裤脚得卷起来才行。
换了衣服倒是不觉得痒了,可穆沐还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他顺手拿走贺丛邱柜子里的棒球帽,往自己脑袋上一扣,压低帽檐戴上口罩,然后催促道:“走了走了,快点回家。”
他这样子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贺丛邱看得想笑,又怕他会生气,只能努力把笑意憋回去,牵住他的手说:“走吧。”
没成想一出门就撞见了班里的同学,几个女生先是看向他们交握着的手,又开始打量穆沐身上不合适的校服,然后才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穆沐被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松开贺丛邱的手,可是那家伙握得很紧,他根本甩不开。
女生们假装没看出他的不自在,很自然地问:“你们要回去了吗?”
“明天的运动会加油哦!”
“明天见!”
穆沐硬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然后拉着贺丛邱飞快地溜走。
女生们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校花肯定是害羞了,他好可爱!”
“再可爱也跟你没关系,小心贺总削你。”
“谁能忍住不对大美人发癫?我不管,我也想要这么漂亮的老婆!”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你们都没发现校花的衣服不合身吗?”
“这还用你说?不瞎都能看出来好吧。”
“嘿嘿,看尺寸就知道,衣服肯定是校草的。”
“嗑死我算了!他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别瞎说啊,校花和校草之间能有什么?普普通通的兄弟情罢了。”
穆沐没听到她们在背后的议论,但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同学肯定都发现了他的衣服不合身。
他闷头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终于忍不住冲贺丛邱发火:“你刚刚干嘛不松开我?”
贺丛邱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要松开?”
穆沐瞪他:“她们都看见了!”
贺丛邱挑眉:“那又怎样?”
穆沐正要跟他吵架,却见他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晃了晃问:“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沐着急地反驳,“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们稍微低调一点……”
不然的话,同学会误以为他们俩在早恋。
而且他们还都是男的!
虽说现在的社会对这种事接受度比过去高了很多,但还是会有人感到不适,甚至是厌恶。
他只是不想惹上麻烦,没觉得这个见不得人。
贺丛邱见他一副着急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然后道:“回去吧。”
穆沐有点不安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贺丛邱的语气很平静。
穆沐盯着他的侧脸又问了一遍:“真的没生气?”
贺丛邱侧身看向他,认真道:“真没生气,回家吃饭吧,明天还要比赛。”
穆沐仍旧不放心,一路上都在故意找话题跟他聊天,虽然他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穆沐还是感觉这家伙不太对劲。
他想这件事想得太出神,到家之后还在心里继续纠结。
直到穆佩芝问他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他才猛地回过神,欲盖弥彰地解释说:“我的衣服脏了,备用校服也有虫子,穿着不舒服,所以才借邱邱的衣服穿一下,我现在就去换。”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房间去了,穆佩芝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这孩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我们就是知道了,也不会阻止他们啊。”
盛昊存凑过来低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背着家长偷偷摸摸谈恋爱才刺激。”
穆佩芝没好气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盛昊存讪讪地闭上嘴,心里却想,他儿子当然像他了。
而且恋爱就是偷着谈更刺激!
穆沐回房间快速冲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家里的佣人,出来跟爸妈一起吃过晚饭,然后回房间在床上打了会儿滚,又抱着Abel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他越想越觉得贺丛邱就是生气了,而且还死要面子地不愿意承认。
这事儿严格来说是他理亏,而且平时他生气的时候贺丛邱都会来哄他,他总不能放任贺丛邱一个人生闷气不管不问。
穆沐伸手戳了戳Abel,“贺小邱,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Abel应道:“好的,正在呼叫……”
过了好一会儿,穆沐才听到贺丛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我刚刚在洗澡,怎么了?”
穆沐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床沿,手上揉着儿子的秃脑壳,慢吞吞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那边安静了片刻,穆沐奇怪地问:“贺邱邱?你在听吗?”
“我在。”贺丛邱说。
穆沐捏着Abel的机器手,继续道:“我现在不想睡觉。”
贺丛邱嗯了一声,穆沐忍不住问:“你嗯什么嗯?就不能陪我聊聊天吗?”
“等我一下。”贺丛邱说。
穆沐不明所以:“你在干嘛?你很忙吗?你在忙的话,那就不聊了,我去看看我三哥在不在……”
他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几乎是同一时刻,Abel身上的传声器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穆沐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果然看到贺丛邱站在外面。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只留着几盏昏黄的路灯,不远处的一片玫瑰花在夜色下静静地绽放,一缕花香被夜风送过来,穆沐忽然打了个喷嚏。
贺丛邱看他一眼,冷不防开口:“我进来了。”
没等穆沐反应过来,他就迅速跃上窗沿,身形敏捷地翻了进来,手里甚至还提着双拖鞋。
穆沐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
贺丛邱关上窗户,回过身问:“还想打喷嚏吗?”
穆沐摇摇头说:“我没事,你……你……”
贺丛邱把手里的拖鞋放到地上,赤着脚踩上穆沐房间里的地毯,像穆沐刚才那样靠着床沿在地毯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抬头看向穆沐。
穆沐坐到他旁边,中间隔了一点距离,又慢慢往他那边挪了挪,最后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怀里吸了口气,软软地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贺丛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低地嗯了一声。
穆沐仰着脸问:“你怎么不说话?”
贺丛邱的喉结动了动,穆沐立马警惕道:“贺邱邱,这是在我家!我爸妈还没睡呢!你别想那些不合法的事儿!”
贺丛邱忽然笑了起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穆沐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贺丛邱再次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说什么。
穆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讲道理地命令道:“你闭上眼。”
“为什么?”贺丛邱问。
穆沐不满道:“让你闭上就闭上,你以前可比现在听话多了。”
贺丛邱便听话地闭上眼,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腿上一重。
穆沐贴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窝,还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脸。
贺丛邱正要睁眼,却听怀里的人凶巴巴地说:“不许把眼睛睁开!”
贺丛邱极力克制着自己,只是伸手回抱住对方,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然后便安静地趴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道过去多久,穆沐才懒洋洋地爬起来说:“好了。”
贺丛邱睁开眼,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
穆沐躺在床上裹上被子,像个用完就扔的渣男,冷酷无情地说:“我要睡了,你回去吧,顺便帮我把灯关上,谢谢。”
贺丛邱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说:“我不是Abel。”
穆沐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嗯了一声,只不过尾音有些上扬,疑惑中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嚣张。
“我要收利息的。”贺丛邱说。
穆沐露出半颗脑袋,漂亮的眼珠动了动,警惕地看着他问:“什么利息?”
贺丛邱俯身,单膝半跪在他床前,抬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语气很温柔,却又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闭上眼。”
穆沐像被蛊惑了一样,听话地闭上眼,下一秒便感觉额头被碰了一下,是很柔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