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祝野屏住呼吸，听见了心跳声。
如果郁迟这个时候反悔，他一伸手，就可以捂住郁迟的嘴巴。
很漫长的倒计时中，祝野终于听到导演的吹哨声。
他闭眼，再睁开。
郁迟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祝野忍不住和他确认：“你这就弃权了？”
郁迟说：“弃权了。”
“你为我弃权了？”
“不是为你。”郁迟扭头，淡淡地说：“想看海而已。”
“哦……哦。”
祝野抬起拳头，抵着嘴唇咳了一下，带着郁迟往前面走。
他开心的耳朵都红了，但是还得保持淡定：“一个比赛而已，输了就输了，我能力挺强的，以后可以赢回来。”
郁迟笑了一下：“还看不看海？”
“看啊。”
祝野忍不住又偷偷笑了一下，主动说：“我刚才潜水的时候看到的，你肯定会喜欢，特别好看。”
郁迟问：“有多远？”
“不远。”
祝野加快脚步，因为心情好，脚下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他回头说：“你跟着我跑，很快的！”
郁迟不理解：“为什么非得跑？”
祝野没有听见。
郁迟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追上去。
傍晚的天空从瑰丽的橙红色逐渐变幻，褪成奇幻的深紫和深蓝，两种色彩投射下来，为大海和沙滩都蒙上不真切的滤镜。
镜头里，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要凑到一块儿的时候，祝野转过身，冲郁迟伸出手。
郁迟恍惚了一下，眼前的画面与昨天晚上，那个没来得及牵上手的画面重叠。
这一次，他只是伸了伸手，就有人主动凑了过来，紧紧地攥住他。
手指连着手指，手牵着手，好像怎么都不会跑散一样。
郁迟若有所思的松开手指。
很快，又被祝野更用力的握紧。
*
刚到达祝野选择的地方，节目组就无情地发了短信过来通知两个人：今天晚上，他们将要留在这里过夜。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海上一片空茫的夜色。
祝野选择的地方视野广阔，两个人甚至亲眼节目组的船和他们擦肩而过，在大海上摇摇晃晃的离开。
节目组贴心的将两个人的水桶送到两人手里，才放心离开。
船板上，陆烟几个人还幸灾乐祸地站在船上朝郁迟祝野招手。
“这就走了？”
祝野扫一眼节目组安排在周围的摄像头，还没从兴奋劲儿里出来。
他跑的很急，微微喘着气，眼睛却很明亮。
郁迟嗯一声，有一瞬间后悔：“如果我们要回去睡觉的话，是不是还得再跑一次？”
祝野后知后觉想起这个问题，和他对视几秒，心虚移开，然后避开摄像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找什么。
郁迟蹲在水桶前，再次看过去时，他正皱着眉，不知道是在和谁讲话。
祝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旁边来，随意抹平沙子坐下，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不耐烦，冲着他笑：“还在生我的气啊？”
郁迟伸出食指逗弄水桶里生龙活虎的海鲜，奇怪的看他一眼：“我生你什么气？”
落在弹幕眼里，却变了意味。
【看出来了，他在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毒死祝野】
【哈哈哈，其他夫妻独处：敞开心扉。
祝野郁迟独处：决战之夜】
今天两个人还没有直播互动，郁迟就开着设备放在面前混时长，偶尔看一看面前的弹幕。
祝野习惯了郁迟沉默不搭理他的样子，自顾自活跃气氛，时不时搞怪逗一下郁迟。
他很享受和郁迟的二人时光，尽管郁迟一直冷冷淡淡，但是和郁迟待在一块儿，他就会很开心。
有老婆的人才会懂这种开心。
祝野拎着节目组留下的刀具，就着塑料的切菜板，熟稔的拍晕了挣扎的鱼，开始处理。
郁迟则点起打火机，借着噼里啪啦燃起来的柴火替他照明。
弹幕都在夸祝野杀鱼杀的很熟练。
祝野不禁夸，夸了几句就要飘起来，和大家传授经验：“做饭需要天赋，懂吗？”
“没学多久，我不需要学，天生就会。”
“在家谁做饭？”祝野看也不看郁迟：“我们两的家庭地位很明显吧？”
【所以是郁迟吗？】
【啊，郁迟看起来不会做饭的样子】
祝野理直气壮：“能不能掂量清楚我们两个人的地位啊？”
【啊对对对，所以是你做饭？】
【什么地位？】
【好奇加一】
祝野：“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哎。”
【哈哈哈哈哈，所以野花少爷连房子都没有吗】
【好卑微】
【突然想起来两个人离婚，祝野好像是净身出户】
祝野：“不然呢？郁迟？做饭这种事，能让他做吗？”
【那他在家都做什么？】
祝野抬了抬眉，不爽道：“问那么详细干什么？你们没老婆吗？”
【有被冒犯到】
【没有郁迟这个老婆】
【你好，老婆还我？】
祝野被取悦了：“不好意思，冒犯你们了。你们确实没有。”
郁迟：“？”
弹幕一溜烟的说祝野。
【你礼貌吗？】
【你就有了？】
【你今天晚上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插个话：怎么才能找郁迟当老婆？】
这个问题混在其中，还特地充了会员，字体格外醒目，祝野一眼就看到了：“怎么追到郁迟？”
“这有什么难的？”
祝野清了清嗓子，给大家支招。
“首先，你应该自信，不断的暗示自己，你足够勇敢，足够优秀，能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愿望。”
弹幕认真做笔记：
【第一，学会自信和暗示，自信的人最美丽。】
“对。”祝野看一眼弹幕，不紧不慢继续说：“其次，立下目标，比如现在，你能够自信的给自己充分的暗示。比如现在。”
祝野擦干净手，调转摄像头，对着面前深蓝的大海。
海面平静而又沉默，似乎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
祝野难得正经，声音低而柔和：“大海是包容的，打出你的ID和心愿，明年一定能够实现。”
【第二，立下目标】
下方，大家配合的开始刷屏。
【树懒懒懒：明年一定要考上心仪的大学】
【精神病院副院长：教资上岸教资上岸！】
之前提出建议的会员也冒泡。
【有钱任性：明年一定要线下见到郁迟老婆！】
祝野看着大家的心愿，眉眼带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俊美的像动画建模出来的人物。
“房管在吗？”
大家还沉浸在一片岁月静好里。
祝野一秒黑化：“馋我老婆的号全部封三天，有钱任性的那个，得封五天。”
弹幕：【？？？】
【《大海是包容的》】
【《祝野是小气的》】
房管不紧不慢的在底下评论：【滴滴】
房管顶着亮眼炫目的马甲，字体格外醒目，ID名：有钱任性。
祝野眼前一黑，自闭杀鱼。
一边看戏的郁迟闷笑了一声，冲祝野勾了勾唇：“幼稚。”
隔了一会儿，祝野又说：“我在这里埋了个礼物，你不好奇吗？”
郁迟：“埋在沙子里？”
祝野：“嗯，埋的时候挖的太卖力，差点忘记地方，还是刚才打电话找朋友回忆了一下，应该就你脚下那块地方。”
原来打电话是因为这个。
郁迟觉得理由很离谱，但祝野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他脑中飞速闪过以前两个人约会时的祝野给出的那些惊喜。
“你是指高三的融化在我书包里，弄脏试卷害我通宵抄试卷的那摊泥巴，还是大二情人节穿着玩偶服，当着我的面送给旁边女生的那捧花？”
祝野：“……”
他解释：“那不是泥巴，是我送你的陶瓷艺术品，天气太热融化了而已。”
郁迟：“嗯，艺术品，花了多少钱？”
祝野比了个八。
弹幕：【八块？买块泥巴有点贵了哦，不过你有点敷衍了吧？】
【我感觉不像，应该是八十？高中那时候，一个礼物八十已经不便宜了】
祝野面无表情，死不吭声。
郁迟抵了抵祝野的侧肩：“说话。”
祝野不情不愿，憋了半天才说：“八百八十八。”
弹幕：【？？？】
【什么泥巴八百块】
祝野：“你们懂什么叫艺术吗？艺术无价！”
郁迟闷笑一声：“行为艺术吗？”
祝野被他这么一打岔，也顾不上和弹幕争值不值，认真回忆了一下：“还真是。那块泥巴我放在窗台供了四五天，我们班都以为这里面种了什么珍贵的种子，其实就是地里随便捡的泥巴。”
“但是，”祝野侧刀拍晕一条鱼：“不是因为那块泥土值八百八十八我才买下来，而是我觉得，如果你喜欢的话，这八百八十八会花的很值。”
祝野难得认真一次，语气却是漫不经意的，挽着袖子，一边杀鱼：“决定这个物品的并不是它本身的价值，而是它所附加的隐性价值。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花的很值。”
摇曳的光照在他的侧颜，即使在瑟瑟的寒风中，依旧让人觉得很温暖。
【少爷突然这么正经，还有点不适应】
【这话好有深度，少爷你哪里抄来的？】
【所以，当年人家到底是怎么忽悠你掏出这八百八十八的啊？】
【我也想知道】
郁迟记得很清楚：“说是这一小块富含十种化学元素与有机物质，是孕育万物的生命之源，是找中医开的偏方，治疗水土不服、精神萎靡、失眠犯困等等有奇效，药方子即将收录非遗，既是珍贵的文物，又是观赏性极佳的艺术。”
祝野侧目过来，神色略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郁迟唇角抬了抬。
他当然记得，而且记忆深刻。
就是因为当年他朋友无意和祝野提了一句：郁迟最近上课有点状态不佳，晚上好像也在失眠。
祝野大惊小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这是水土不服的症状，拿报纸小心翼翼包着泥土放他包里，打算给他个惊喜。
郁迟就在这种不知情的情况下，扛着那三四斤的书包走回去。
等他回去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拉链一打开，十张试卷，九张都被湿润的泥土给泡脏了。
包泥土的报纸上，写着一行字，得意劲儿快要从纸张里漫出来，生怕人看不出他的身份：
一日三次，餐后服用，不必为我爱你的细节过于感动。
By雷锋
郁迟举着报废的九张试卷和那张报纸，当时就气笑了，抓起手机给祝野打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祝野被骂的吱都不敢吱一声，郁迟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无措：“不然我帮你把试卷抄一遍？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郁迟当时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好啊，你明天过来，不抄完不准走。”
他以为只是个玩笑话，结果第二天，祝野真的拿着一支笔一沓A4纸到他家敲门，两个人通宵抄了整整九张试卷。
他困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件外套，祝野蹲在旁边帮他清理书包，发现他醒了，捧着那撮泥，认真建议：“我看你最近睡眠质量确实不太行，不然你待会儿吃完早饭泡水喝一下，试试看有没有结果吧？”
郁迟忍无可忍，抄起旁边的课本，卷成筒敲他：“你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这他妈泥土，我没病也得吃出病来。”
祝野一个人在旁边十分痛心道：“这不是泥土，这是艺术！是国宝！是治病的良药！”
郁迟：“……”
他冷眼看着：“傻逼。”
*
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在弹幕面前提这件事，祝野眉梢微抬，十分冷漠：“我已经在家里杀了几年的鱼，我的心就像这把刀一样冰冷，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我的注意。”
可是，他越回避这件事，大家就越对当年的故事产生好奇。
【这钱直接送给郁迟他不香吗，非得拿块泥巴忽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