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野私底下和方随沟通:“真的有人能唱准吗?”
“这是正常人可以唱出来的吗?”
“还没学过吧?直接上来就唱,太难了……”
楚遇和祝野休战一秒:“这一段真的反人类。”
老师忍着笑意,点了下一个。
“郁迟,听说你之前也是音乐生,你把第三十六条来一下。”
祝野还没吐槽完的话顿时卡住。
方随正要和他一起吐槽,就被祝野拍了一下。
祝野认真道:“嘘,别说话,欣赏。”
方随:“?”
郁迟翻到三十六条。
他喜欢用右食指轻点桌面来打拍。
声音好不好听,短短一段视唱就能听出来。
明明同样是唱歌,郁迟声音不大,但是连跳八度丝毫不费力,每个音每个节拍都唱的很清楚。
他音色也好,冷冷淡淡的,尾音微哑,教室又带了一点混响,很抓耳。
如果刚才祝野楚遇唱的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他这一段,就像是做了采耳,舒服到让人意犹未尽。
祝野方随楚遇陷入长久的沉默。
【降维打击】
【鱼宝唱歌这么好听的吗?】
【有这音色颜值,不去参加选秀,太可惜了】
教他们的这个老师也感到意外。
他们用的是一本黄色外皮的视唱练耳卷,老师听了郁迟的声线,又该换了一本声乐卷,挑了耳熟能详的那首康定情歌,让郁迟唱。
老师走到钢琴面前弹了一小段,起了个调。
第二次开始,就直接进前奏。
郁迟以前是走特长生考的大学,对于这首歌并不陌生,直接跟着起唱。
唱歌词和唱旋律又是另一种感觉。
映着歌词的意境,比起山上自由的跑马,更像是虔诚纯净的吟唱,清冷的月光。
只可惜,他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唱歌也只是半吊子,主要靠嗓子和一点气撑着,不然音色可以更好听一点。
可以预见的,视唱练耳课后,郁迟和陆烟方歌被留下来单独给三个人补习。
祝野正要去找郁迟,就看到楚遇先一步凑过去:“郁迟,这一条我还不太懂,你教教我吧?”
旁边,陆烟和方随组了队,方歌拍一下他的肩膀:“走吧兄弟,我教你。”
祝野顾不上他,赶紧凑得到郁迟旁边,举手:“我也不会,你先教我。”
郁迟垂下眼收书:“楚遇先来的,你找方歌吧。”
祝野看一眼身后冲他友善笑着的方歌,又看一眼得到允许之后,一秒嘚瑟的楚遇,拿起书转身离开。
“没关系,就是一个教唱歌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方歌好心安慰。
祝野想想也是,挑了个离两个人近的地方,悄悄偷窥。
郁迟拉开钢琴凳坐下,活动一下手指:“你觉得自己唱的怎么样?”
楚遇抱着书,看着郁迟,露出一个标准的笑:“我觉得还可以,进步空间很大。”
郁迟手下一重,七八个音弹的又重又响。
楚遇马上改口:“不、不太行。”
这边,祝野心头窃喜。
他看好戏的和方歌说:“楚遇也太自信了,他跑调这么严重,郁迟教他肯定会生气。”
郁迟:“节拍节拍不会,音准音准不对,你从镜头学的第一条开始唱吧,一个音一个音的唱。”
“第一条?”
楚遇翻到最前面,第一个音。
哆来咪发唆啦西哆,他懂了,自信昂头开口:“嗦!”
起码往上跑了三个音。
郁迟不动声色的暗了一下钢琴键,开口带他:“嗦。”
楚遇自信点头:“嗦!”
郁迟:“……”
他失笑道:“你在啄米吗?”
楚遇被他调侃的不好意思,耳朵都快憋红了。
钢琴背后,祝野抬起头,一撩眼就看到郁迟弯着眼冲楚遇笑。
不是平时那种很淡的笑,而是温温柔柔的,心情很好的笑。
而楚遇,楚遇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意识都被夺走了似的,也跟着一起笑。
以前,郁迟只这么对他笑过。
方歌在旁边提醒:“笔,笔,你手里的笔要折断了。”
“咔。”
祝野深呼吸,气的声音都是抖的:“他、他、他!”
祝野咬着牙:“什么破视唱,楚遇故意的吧?我们还没离婚呢!”
离得不近,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楚遇:“……”
方歌安慰他:“放宽心,哥,郁迟这不是正常教学嘛?朋友之间对视笑一笑,很正常。”
朋友?
又是朋友?
祝野满腔的不服气,但是因为这个词,不得不憋回去。
因为是朋友就可以和郁迟一起回家。
因为是朋友就可以对郁迟动手动脚。
因为是朋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郁迟相视一笑?
他们之前的氛围那是朋友吗?
下一秒,郁迟收回视线,谱子都没看,直接右手在钢琴上将刚才的旋律弹了一遍。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有雨的影子投在钢琴上,郁迟跃动在黑白琴键之间的指尖特别漂亮。
楚遇有些失神。
“重新来。”
郁迟说:“一开始可能有些不熟练,你多练练,试着把每条视唱的旋律记下来。”
祝野狂怒:“他盯着我老婆发呆?!他那是上课的态度吗?他礼貌吗他?”
楚遇忍无可忍:“你他妈声音小一点行不行?都吵到我们上课了。”
祝野:“我不!”
他腾地站起来:“郁迟,他刚才一直盯着你看,他就是故意装不会唱接近你。”
“你小声一点。”
出乎意料的,郁迟没有帮他说话,而是很冷静的说:“如果你再大声喧哗,打扰我们,就只能麻烦你出去了。”
祝野瞳孔地震。
半分钟后,祝野和方歌被“请”了出来。
半露天的走廊冷风忽忽的飘,冻得祝野人凉心更凉。
“算了。”方歌好心安慰:“外面也好,里面四个人一起唱,还挺干扰人的。”
祝野抱着腿,靠墙蹲下来,坐在地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朋友。”
他指着空气:“刚才楚遇去找郁迟,郁迟都不拒绝的?”
方歌还没来得及开口劝他,就听到他继续自言自语:“郁迟这个年纪,有几个朋友是应该的。他才二十几岁,耍几个小男生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还没离婚呢!”
方歌:“对啊,你们还没——”
“没离婚又怎么样?没离婚我就要干涉他交朋友吗?”
方歌还没回答,祝野先说了:“我不行。”
祝野:“作为前夫,我没有权利干涉他,也不能在他面前讨嫌。我们只有二十几天就完了,要是这个时候惹他不高兴,我就真的没老婆了。”
方歌:“你知道就”
“那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楚遇那细狗接近我老婆?什么狗屁朋友,他明明就是心思不纯,来者不善,让他当郁迟朋友,我也会真的没老婆。”
方歌:“细狗?什么意思?”
祝野:“对男人最恶毒的人身攻击。”
方歌觉得这么攻击人不太妥当,转念一想:“……你怎么知道?”
祝野很平静:“被楚遇骂过。”
方歌:“……”
行吧。
方歌了然:“看来你生气归生气,利弊分析的很有道理嘛。”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祝野站起来,面对着紧闭的大门,里面时不时传来钢琴伴奏声。
他现在满脑子郁迟冲楚遇笑,楚遇那小子红着耳朵,时不时盯着郁迟发呆的样子。
“你可以……”
方歌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坐视不管?
不可能啊。
但是每次都去打岔,也不太好吧?万一人家真的只是想当个朋友呢?
祝野打个响指:“打不过就加入,凭什么他是朋友,我就是前夫?不公平。”
方歌:“那怎么才算公平?”
祝野:“我先是郁迟的好朋友,再是郁迟没有离婚的爱人,再是郁迟的追求者,我身份牌比他大,比他多,我也要去缠着郁迟,大不了以后和楚遇当同事。”
方歌:“嗯?”
同事?
【6】
【你是懂自我安慰的】
【这下真成舔狗了】
【重新定义同事】
【他对自己的身份降级接受的好坦然啊哈哈哈哈哈】
祝野撩起衣袖,终于有了主意,急匆匆的往外面走:“他们上课肯定很辛苦,我去给他们买瓶饮料。”
方歌:“他……们?”
“不懂事。”
祝野看他一眼:“郁迟弹琴这么辛苦,作为郁迟的朋友,我担心一下,进去给他们送个水,不过分吧?”
十分钟之后,楚遇看着自己面前的简陋的一个塑料水杯,以及郁迟面前水中贵族某山泉,陷入沉默。
祝野要笑不笑:“喝不了就别喝,郁迟你也太辛苦了,作为朋友,排骨篜里他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你,还是我好,只有真朋友才会心疼你的嗓子。”
郁迟:“真朋友?”
祝野:“你说的对,我不应该拘泥于之前我们的关系,既然离婚了,就要有离婚的样子。离婚之后,我们应该还是朋友吧?”
郁迟:“……”
祝野又想干什么?
*
视唱练耳之后,是到琴房自由练习。
郁迟的琴房在三楼中间,钥匙老师手里一把,琴房的练习者有一把。
郁迟之前的那些底子虽然在,但是琵琶一类乐器,三天不练门外汉,他只能从最基础的一些指法重新将以前的东西捡起来。
练琴很枯燥,他以前练轮指,上课的时候无聊在桌子上练,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抱着琵琶练,简单的一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三个月下来,才勉强能听。
弹了不到半个小时,郁迟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发硬。
他活动一下手腕,望向面前的琵琶。
小时候他学琵琶,就是为了每周在父亲面前展示一次,得到夸赞。
小升初那一年,张雨棠听说附近的重点初中招收音乐特长生,每天上完课就带着他去琵琶老师那里加练。
当时张雨棠和郁父已经在闹离婚了,家里一整天压抑的一点声音都不能出。
像是为了引起谁的关注,张雨棠一遍又一遍让他反复的弹着新学的琵琶曲目。
他弹到手抽筋,自己停下来,抱着那把琵琶,看着张雨棠。
“怎么就停了?”
张雨棠皱着眉:“考试的时候老师没喊停,你能停吗?”
“如果你想靠我弹琵琶来挽回他的话,我建议你换一种方法。”
郁迟烦躁地说:“你们直接离婚不行吗?为什么要反过来折腾我?”
“折腾你?”
张雨棠气的说不出话来:“哪有盼着自己父母离婚的子女?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以后你懂事了,就会后悔今天说出的话。”
“不会。”郁迟按了按酸痛的手,低声说:“他变好的概率比你复婚找一个好男人的概率还低。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离了吧。”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谁教你的这些话?”
张雨棠看着儿子格外冷静的表情:“在我面前就算了,在你爸面前可千万别这么说,听到没?”
郁迟什么也没说,等抽筋缓过去,抬起手继续弹。
他最放肆的一次,是周末上琵琶课的时候。
他抱着琵琶,掉头就跑。
路过麦当劳的橱窗,特别贵,里面的儿童乐园他很早就想去,他爸不让,每次都是张雨棠带着他悄悄的来,然后打包,背着他爸全部吃完再回去。
张雨棠很幼稚,和他一个小孩子抢东西吃,每一样都必须对半分,做到绝对公平才可以。
里面刚好有一个男生在办生日派对,邀请了很多人,手上都拿着很小的,拇指大小的冰淇淋。
郁迟抱着琵琶走进去,仰着头,在柜台前,鬼使神差的也点了一个原味甜筒。
他还没给钱,那个生日的男生就走了过来,自来熟的冲他笑:“你要点冰淇淋啊?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今天生日,我请你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