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家主宅。
乌丸莲耶很少回这里，南森太一在外也有房产，这个被冷落多年的，有上百年历史的豪宅终于迎来了它又一次的黄金期。
南森太一坐在首座上，面前是一排替他处理继承遗产手续的律师，屋外则是守候着的大批记者。巡逻的保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将试图混进来的记者扭送进了警车，送他们猪排饭套餐。
这一代乌丸家的掌权人的性格，从律师函再到这次应对记者的措施中就可以窥探出来。
降谷零猜错了一点，乌丸家的分支并没有借着血缘关系试图对遗产分一杯羹，理由很简单，上一代的乌丸莲耶不好惹，这一代的乌丸太一也不是软柿子。
“所以您是不打算更名么？”一名律师说道，“但继承家业的人必须更名为乌丸莲耶，这是惯例啊。”
“才持续了一代罢了，算得上什么惯例。”南森瞥了他一眼，道，“如果你还要纠结于这种无聊的问题，那我就只能请你出去了。”
律师乖巧的闭上嘴巴，缩在后面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乌丸老爷在海外的资产已经核查出来了，请您过目。”另一名律师上前递了一沓文件。
厚厚的一沓文件，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小数目。见终于到了重头戏，南森太一接过之后，翻开细看起来。没人觉得他的慎重有什么不妥，这么多钱，如果是他们自己的话只会更加慎重，恨不得一字一句的看个百十遍。
就算再慎重，对于过目不忘的南森而言看完也不过是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早就料到乌丸莲耶那个老乌龟很苟，在看到这些专业人士核算出来的资产全都是干净的之后，南森也觉得老乌龟的手段了得。
他原本担心里面会混进一些有争议的东西，但显然老乌龟将自己两个身份分得很清楚。除了半个世纪前投入了一大笔资产出去，后来的家业都是用干净手段赚回来的。
嘛……至于这个干净手段是不是事先让‘黑衣组织’扫清过障碍，懂的都懂。把竞争对手干掉，嫁祸给其他方，自己再用合法的手段吞掉这些东西，论起这方面，老乌龟绝对是行家。
他放下文件，说道：“就只有这些了对么？”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南森轻叹了口气。“留下这么多钱没花完，不知道爸爸在下面会不会感到遗憾。”
一群律师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觉得南森应该是真的在遗憾，不是在假惺惺的做戏。有个律师憋不住的说：“您可以这么想，老爷子省吃俭用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后半辈子无忧。”
何止是无忧了，就算直接摆烂躺平，也要好几代才能败完这么多钱吧。
南森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搅动，发出了卡拉卡拉的声音。时间就像是从他身上静止了一样，过了好一会，直到杯中的冰块融化了大半，他才有了动作。
已经快昏昏欲睡的律师们连忙打了个激灵，竖起耳朵听着这位新老板的安排。
“爸爸在世之前曾经跟我说过，现在的乌丸集团，里面的老人陪他走过了无数年的风风雨雨，皆不可怠慢。我爸爸劳累了这么多年，临终前都在为了这个集团鞠躬尽瘁，现在他走了，心里估计也会后悔吧。是我不孝，如果我不成为警察的话，他也不会独自支撑这么多年，直到最近身体真的不好了，才让我回去……”
他的眼里满是哀伤，说的话让厅内的律师都忍不住动容，眼眶含泪。
——是啊是啊，老爷子在世之前多疼您啊。若不是如此，这么大把年纪早就可以颐养天年了。那么多钱呢，不说在死之前花完，就算是花一半，也算是够本了呀。却全留给您一个人了。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父子情！
——淦！我们也好想要这样的绝世好爸爸！
南森哽咽着道：“所以我决定了，我不能让爸爸的悲剧也延伸到他器重的那些集团老人身上。所以……”
“所以？”律师们忍不住前倾上身，齐声询问。
“所以我决定，集团里超过六十岁的人可以申请提前退休，具体的补偿金你们给我个方案。”日本规定六十五岁就可以领退休金，而能够在集团工作到六十岁以上的人，他们领取的退休金比例要比常人多。再有补偿金之后，就算是辞职了生活上也不会有什么经济难题。
南森接着道：“而中高层中，超过六十岁的人如果还想继续待在集团，就将他们分配到一些清闲的岗位，薪资调整方面我会让人事部去商酌。”
法律上虽然有规定退休年龄，但实际操作里，能够混到高层的老人哪里愿意甘心就这样退休。他们仗着公司不会辞退自己，宁愿在岗位上待到死，七八十岁的人，即便已经不具备工作能力，也要死赖在管理岗位上。
毕竟补偿金再多，退休金再多，肯定比不过他们领取的工资福利多。
可这样一来，就挡住了真正有能力之人的路。长久下去，对公司的发展也不利。
律师们，眨巴着眼睛。
南森红着眼眶抬头，对他们说：“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我想想该启用哪些人取代这些老人们的岗位。这可全都是实权的重要岗位，不能马虎。”
就差把‘我好累，我好心痛，我虽然舍不得这些老人但为了他们能多活几年只能这样了’打在了脸上。
律师们，阿巴阿巴的张着嘴，想说话，但不敢。
——我们怎么敢就这样走啊！这事可是很得罪人的啊！这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啊！如果那些老人们闹起来，让我们顶在前头的意思吗？！
——搞清楚，我们只是律师而已！让我们顶这种锅，超纲了好不！您的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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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南森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媒体过度解读，好在之前雪花般洒落的律师函起了作用，隔岸观火却看到一大堆同僚吃官司的媒体人，这回写出来的报导要有分寸多了。
不仅如此，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明明可以引起轩然大波的老年人集体下岗事件，他们的着重点基本放在了南森太一对乌丸莲耶的孝心上。什么睹老人思老爹啊，不忍心他们年纪一大把还坚守岗位，为了让他们追求自由自在的养老生活而含泪让他们下岗之类的……
反正说得怪好听的。
乌丸集团的产业不仅遍布整个岛国，在国外也有不少，为他们工作的正式员工加起来就多达二十万人，更不用说底下还有一大批非正式员工。
对于绝大多数靠着资历混个不高不低的老年人来说，拿笔补偿金提前退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虽然以后每个月的入账肯定比不过工作时期，但工作这么多年也有存款，生活可比一般的年轻人滋润多了。
年轻时忙于工作忽略家庭，现在完全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出去旅游或者和好友钓钓鱼打打球不香吗？
但对于一些高层来说，就是要了命。旁人也能理解他们心中的悲愤，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岁数了，又身居高位，底下有的是人帮忙办差，自己啥也不干只要到点上下班就行，在自己部门里犹如土皇帝一般接受底下人的各种讨好，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占据他们的业绩。
这种躺着就能赚钱赚名声的事情谁要失去啊！更何况依附在他们身上的一堆关系户，更是和天塌了一般的绝望。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初支持让他回来的高层们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本以为乌丸莲耶就算是寿数将近，怎么也能撑个一年半载，人临死之前总是容易贪恋权力的，反倒是对自己年轻有为的继承人各种看不顺眼的挑刺。
他们想着提前让南森回来，就是为了利用这个时期给自己谋好处，下下南森的威风，让对方主动来拉拢自己跟乌丸莲耶打擂台，再适当的放低姿态，一来一回之下，等乌丸莲耶死了，南森上位了，对方就得承他们的人情，这样就能够继续在这位二代的时期里混日子。
其他公司的元老都是这么干的啊，他们只是想‘遵照传统’罢了，哪知道乌丸莲耶不按常理出牌，非但不嫉妒自己年轻的继承人，还给对方的掌权之路大开绿灯，让他们的打算落空。
这也就罢了，他们在集团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卡卡对方的方案削弱一下锐气，不过是小事，结果……乌丸莲耶竟然死得那么快！
几个跳得最欢的元老，迎来的不是南森那边的妥协，而是……律师函。
淦！他们恨死律师函这东西了！
这些元老们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自己底子谁也不比谁干净，贪污受贿这种事是惯例，谁都拿过。里面最干净的人，也免不了给自家后辈开后门，提拔自己人上去。
别人是一根棍子一颗甜枣，南森偏偏是反过来。之前识相点退出去的人好说，各个都拿到了钱。后面那些反倒是钱不仅没拿到，还被律师找上门，多年贪到的钱全部还回去不说，就差一夜回到解放前，可谓是面子里子都没有。
可不赔钱也不行，不赔钱就得吃官司，先别说这把年纪坐牢有多凄凉，法院还可以查封他们的财产，到时候要赔偿的钱只多不少，他们还不了，可以让他们的后代接着还。
一时之间各界媒体又活过来了，靠着这起风风火火的乌丸集团换代事件又赚得满嘴流油，甚至有人偷偷的将南森太一比做财神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供奉人家的照片。
南森抽空回了趟家，迎接他的就是哈罗。可能是心情不错，他也不吝于给哈罗来一套专业的马杀鸡，按得这只小狗狗瘫软在自己的窝里，不住的呜咽。
他想去冰箱拿瓶矿泉水，却发现冰箱上锁了，还是指纹锁。
南森：？？？
恰好降谷零洗完澡出来，南森的视线在他袒露的胸肌上停顿了半分钟，才指着冰箱说：“怎么回事？”
降谷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哈罗：“这小子已经进化到密码锁都防不住了。”
南森：“……它这么小只还能开冰箱啊。”密码锁都能开，这狗是成精了吧？
不管哈罗成不成精，反正降谷零这个靠谱的铲屎官是不允许对方再胖下去了。前阵子自个儿跑回来时还瘦了一圈，现在才多久，胖了至少两圈！
给它买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哈罗这种品种的狗狗吃再多也不会长大，只会变成一坨白色的气球。
哈罗原先是流浪狗，自然不会是什么高颜值的有血统的名犬，一旦胖过头就不好看。降谷零倒是不在意哈罗的颜值如何，但肥胖会影响身体，他这边是千防万防。
防住了哈罗，另外一只泰迪反倒是有些反常。
南森回来之前有跟他打过电话，降谷零是匆忙从外头赶回来的，还洗了澡，带着血迹的衣物也清理掉。他将擦完头发的毛巾放在一边，用电吹风吹着头发，等他吹得差不多干的时候，泰迪还是没动静。
他纳闷的看过去，就见到某人正襟危坐的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直直的，一手矿泉水一手面包，吃得真香。
降谷零放下吹风机，走过去：“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南森看了眼他的脸，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锁骨。降谷零是天生的黑肤，皮肤虽然黑但不粗糙，反倒是很细腻，看起来就像是散发着醇厚清香的黑巧克力，肌肉硬硬实实的，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发亮，展现出充沛的生命力和力量的美感。
相反的，南森是那种冷白肤，皮肤稍微变色就会很明显。他的脸和挽起袖子的手腕泛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犹如新开的樱花瓣般透着朦胧的光泽。
他别开脸，继续啃着面包，含糊着说：“你把上衣穿上吧……还有裤子。”
——顶着一条胖次走来走去，太不体面了。
虽然南森没有明说，但降谷零是什么人，一眼就看透了他内心的腹诽。半眯着眼睛呵呵道：“哟~某人这是忙得都转性了。”
他故意的走到他面前，还转了个圈圈，坏心眼的说着：“真不想？”
南森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闭上眼睛。“我又不是因为这事才回家的。你赶紧穿上衣服，我现在只想跟你聊聊天，比如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过得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