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打，快。”他道。
晏殊辰：“……脑袋心脏都是要害，你就是捡块石头砸，对方也能快速挂掉。”
那几道抓伤只是皮肉伤。穆元浩清洗上药后便停下手，抬眸看向师尊那清润如玉的侧颜，平静地问：“师父是觉得我太过残忍吗？”
晏殊辰：“啊？都是死，难道死的方法不一样，下手的人就有高下之分吗？对妖兽来说，我们都残忍。物竞天择而已。”
穆元浩：“那师父为何——”
“因为脏。”晏殊辰斜睨他，“血淋淋、黏糊糊的，不恶心吗？”
穆元浩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垂眸道：“倘若徒儿觉得，用手比较自在呢？”
晏殊辰若有所思：“你是说，你想改修体术、身法？”手掏、拳打什么的，是体术的一种？他用没受伤的手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一拳爆头一个什么的，换个角度看，还是很厉害的。”当年他跟朋友玩游戏，也喜欢一枪爆头。
穆元浩：“……不——”
“行吧你喜欢就好。”晏殊辰放下手，“回头我给你搞几副手套，戴着好歹干净点。”
穆元浩：“……”
看到他神色有些复杂，晏殊辰拍拍他手臂：“人各有爱，师父不会勉强你修剑或别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要是徒弟为了个杀妖方式搞个心魔出来，他上哪儿哭去？
穆元浩：“……？”
“等等。”晏殊辰落在他小臂上的手一顿，反手抓向他脉门。
穆元浩差点给他一掌，好悬在最后一瞬收住了。
晏殊辰压根没发现，只抓着他脉门仔细查探，惊道：“你的真元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要暴动似的？！”
穆元浩挣开他的手，神色平静：“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晏殊辰：“！”他震惊，“什么叫经常这样？我怎么不知道？”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哪里来的真元经常暴涨?？什么时候的经常？
穆元浩：“……结丹之后。”
“……哦，怪不得我不知道。”这几年穆元浩愈发不爱说话，他以为是熊孩子迟来的叛逆期，就非常善解人意地退开，主动给俩人拉上合适的社交距离……等等！
晏殊辰倏地转身，瞪着他，“你说，你结丹后就经常这样？”
穆元浩避开他松垮垮套着的破布衫，垂眸“嗯”了声。
晏殊辰没注意，再次抓上他脉搏，仔细辨认，同时开始细问：“都是在什么时候出现？”
穆元浩盯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
晏殊辰正凝神探脉呢，熟悉背影突然横空出现。背对着自己的人双臂微张，蝴蝶骨清晰可见——他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用力——
画面瞬间消失。
“什么？”穆元浩问。
晏殊辰惊魂未定地瞪着啥也没有的虚空，缓了缓神，才重复了一遍问题。
穆元浩：“剧烈运动后。”
刚被徒弟裸背刺激到的晏殊辰：“……什么？！”
穆元浩：“？”他平静回视，“练剑、比试、搏杀，之类的剧烈运动。”
晏殊辰眨眨眼：“……哦，你说正常的运动啊。”
穆元浩：“……？”不正常的，是哪些？？
第6章 脏了
晏殊辰轻咳：“什么运动不重要……除了真元暴动，还有什么症状？”
穆元浩：“想要进阶。”
晏殊辰：“？”他没好气，“好好解释，别省这点口水。”
穆元浩：“……剧烈运动后，真元太过充盈激荡，经脉承受不住，会想要进阶。”他握了握拳头，道，“快要压不住了。”
晏殊辰震惊：“……什么压不住？”
穆元浩语气平静：“可能我很快就要进阶金丹后期。”
晏殊辰瞪着他。
能踏上修途的，哪个天赋都不差。但这家伙，筑基前虽然也算挺出类拔萃的，但也就一点点，跟那些天才比，还是差远了。结果结丹了，就来个加速前进？
好家伙，人家是三年抱俩，他是三年升俩……
穆元浩：“……师父？”
晏殊辰回神，抹了把脸，缓缓吐出一个“靠”字。
穆元浩：“？”
晏殊辰：“你这两年晋升得如此迅猛就是因为这个，你查过了吗？”
穆元浩神情平静：“修为晋升是好事。”
晏殊辰：“……”这么多年过去了，死孩子还是这么欠扁啊。
穆元浩：“。”
晏殊辰没好气：“就算不出任务，你身为剑修，哪天不练剑？天天真元暴涨，你经脉受得了？就算经脉受得了，人都要被折磨疯了。”话音刚落，他登时愣住。难道，上一世，元浩入魔，不仅仅是因为心魔？
心魔？穆元浩愣了下，眸中闪过深思，目光也忍不住再次落到面前温润如玉的面容上。
半晌，晏殊辰想到什么，抬头要说话，就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穆元浩立马垂眸。
晏殊辰以为只是寻常对视，转瞬就丢到脑后，开始谆谆善诱：“我刚才想了下，你如今真元激荡，是不知原因、不知后果的，对吗？”
穆元浩：“嗯。”
“虽说你已经结丹，身体经过天雷淬炼，但真元长期如此，会不会损害经脉，会不会影响丹田？我们也不得而知，对吗？”
穆元浩：“嗯。”
“所以，咱们不能因为这样进阶快，就忽略了其中隐患和后果，对吧？”
穆元浩：“嗯。”
晏殊辰笑了：“好孩子，你能想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这是他以往带徒弟时习惯的口吻。
穆元浩微垂的黑眸里闪过抹讽意。
晏殊辰丝毫不知，只继续道：“我对你这种情况，有几点看法。一，应该不是中毒，否则不会拖到金丹期才出现；二，应该不是诅咒，没有诅咒能让人修为进阶，我瞧你经脉里的真元虽□□，却很凝实，不像是虚的。”
元浩入魔那几年，他可是看了非常多的书。
那时候他几经磨难，身边只剩下一个入魔的穆元浩。百无聊赖，又抱着让穆元浩恢复神智的些许希望，他丝毫不挑书，毒、药、咒、蛊……甚至修者的随笔，无一不看。
有本类似游记的书曾提过，西洲有位修者是半妖混血，在修行之前，他与一般人类无异。等他踏上修行之路，妖族血脉天赋就开始展现，修为越高，血脉天赋就越明显……最后那名修者如何，书中却没有提及，或者著书人也不知道。
因此，晏殊辰道：“我觉得有一个可能，但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证实。”
穆元浩掀眸看他。
晏殊辰笑眯眯：“我们暂时不回宗门了……我带你回家乡看看父老乡亲去。”
穆元浩：“……”
晏殊辰可不管他怎么想，看看左右，道：“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这还是在山脉外围呢，就能遇到两名妖丹期妖兽，再待下去，恐有危险。
穆元浩无异议，抽出手，起身去收拾。
晏殊辰才发现自己一直搭着他胳膊，眨了眨眼，忍不住感慨，哎，虽然不爱说话不爱笑，但徒弟还是乖徒弟。
走开数步的穆元浩：“……”
待几只妖兽的尸体收拾好，晏殊辰也换下了身上的乞丐装，再次变成温润清雅的装逼修士。
俩人循着来路退出琢玉山。
出了山，穆元浩正想问问是否退回昨夜里落脚的客栈，晏殊辰却略带愧疚地看着他：“昨儿才跟你说，做完任务就去镇上待几天，好好玩一玩的，现在不过去了吧？我们赶路吧？”
穆元浩拧眉。
晏殊辰以为他不高兴，忙又道：“我知道这样食言不好，但你这样的情况，我很担心，我们还是早日去你家乡，看看能不能查出线索吧。我以后一定陪你过来，我发誓，倘若不来，就让我遭天打雷劈——哦不对，升大阶的话都要遭雷劈——那就让我这辈子都无法晋——”
“不碍事。”穆元浩飞快打断他，“本就是小事。”
晏殊辰却不赞同：“承诺无小事，我既然开口了，便该做到，否则我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穆元浩看着他，眸色深不见底：“师父对旁人也这般遵守承诺吗？”
晏殊辰不解，直视他：“这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吗？”
穆元浩比晏殊辰高大半个头，他微微仰头看过来的样子，在穆元浩眼中，仿佛……
他移开视线，淡淡道：“师父人品贵重。”
晏殊辰嘿嘿笑：“那是，要不怎么有资格当你们的师父呢？”
穆元浩默然。
晏殊辰当他不好意思，拍拍他胳膊：“好啦，不开玩笑了，走吧。”
他们此时正飘在小镇外，倘若不进镇子，便是要离开了。
穆元浩却道：“不留宿亦可，我们进镇一趟。”
晏殊辰：“啊？”
穆元浩：“买点东西。”
晏殊辰眨眼，好奇：“你要买什么？”
穆元浩没说话，轻扶他完好的胳膊，带着他缓缓落地。
脚尖着地，晏殊辰刚要迈步，便察觉周遭灵力波动。下一瞬，轻缓柔和的风被送到他脚下，瞬间减轻他行走的压力。
他愣住，待反应过来，便下意识看向旁边。
穆元浩也侧头看着他。
晏殊辰好笑：“我的腿只有道皮肉伤，没断，修为也还在，倒也不必把我当残障人士。”
穆元浩移开视线，平静道：“毕竟是妖丹期妖兽抓伤，需要时间恢复，师父尽量少动真元。”
“好好好。”晏殊辰好说话的很，“那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啦~”
穆元浩：“嗯。”
俩人再次往前。
晏殊辰心安理得地被穆元浩的灵力托着走，还有闲心聊天：“虽说我们着急去见父老乡亲，但既然都进去买东西了，不如买点蛇尾草？”他有些意犹未尽，“我还挺喜欢那道酥尾肉的。”
酥尾肉就是昨晚吃的那道与咕噜肉类似的肉菜，酸甜口，带着点植物特有的清香，比咕噜肉更鲜香。这道菜用了一种本地特有的蛇尾草。
穆元浩：“……嗯。”
晏殊辰：“你要买什么东西？”
穆元浩：“买好了，过去取便是了。”
“哦哦，怪不得你要跑一趟。”晏殊辰也没在意，继续原来的话题“那蛇尾草酱汁味道甜酸，也不知是植物本身遇热变甜酸，还是原来就是这味儿，回头我看看，除了做饭，还能不能放到丹药里去，调一下味道也好……”
穆元浩安静地听他说话，灵力不停，带着他缓缓前行，很快便踏上进镇主路，汇入人流中。
早在看到人的时候，晏殊辰便停下他那些丹方、药理的分析，转而打量起四周。穆元浩更是不会聊天。
安静下来，沿途的叫卖声便格外明显。
“云片糕，两文一块，不好吃不要钱！”
“杂菌宽粉，十文一碗~！”
“春甜果，八文一斤！”
“素菜卷……”
穆元浩脚步一顿，带着晏殊辰走向路边。
左右四顾的晏殊辰发现自己突然被带拐弯，眨了眨眼：“怎么了？”
穆元浩：“买东西。”
一问一答间，俩人已站在一两鬓带霜的老汉跟前。
穆元浩指了指他面前两筐果子，道：“来五斤。”
老汉眉开眼笑地“诶”了声，立马从旁边拿来一个小竹篮，麻溜往里塞果子。
晏殊辰好奇地弯下腰：“大爷，这是什么果子？”
“春甜果，甜得很咧。小哥要不要尝尝？”
晏殊辰指了指他手里的小竹筐，笑道：“不用，买了我就能吃了。”果子老大一个，试一个能去掉半斤，老百姓生活不容易，他不占这个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