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来了,腿还打着颤。
胸口好像也磨破了皮,谈宁想他明天要贴一副创可贴,否则穿衣服都痛。
更难搞的是脖子上的吻痕,现在不比冬天,高领毛衣遮住一切,仲夏来临,校园里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了短袖,谈宁犯着愁,林颂安靠近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推了林颂安一把。
林颂安问他怎么了,他又懒得说。
谈宁配合地抬腿、伸手、翻身,然后静静地想:幸好他头发长至及肩,如果不半扎起来,头发就能完全遮住脖子。
正思考着,林颂安忽然从后面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发间,像是报备:“早上去了一趟上海,来回花了三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路上又堵车,还以为今天来不及。”
谈宁愣了愣,半晌才回复了一个“哦”。
林颂安轻笑,自顾自继续道:“有点累。”
谈宁心想:我可一点都没看出你累。
但他嘴上还是只有一个字:“哦。”
林颂安捏着谈宁的手,两个人靠在一起睡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门铃响。
谈宁怔了两秒,然后腾地坐起来。
林颂安还不想醒,手搭在谈宁的腰上,想把他搂回来,可门铃又急促地响起来。
随后林颂安的手机铃声同步响起。
是叶聆。
“颂安哥,你在家吗?我来给你补过生日啦!我亲手做了蛋糕哦!”
林颂安和谈宁对视了一眼。
叶聆疑惑地问:“我看你客厅的灯是亮的啊,你不在家吗?”
谈宁猛地推开林颂安,林颂安看着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来。
他拿起手机,说:“在家。”
谈宁浑身抖了一下,林颂安似是故意要看他笑话,眉头舒展开来,声音清冷,对叶聆说:“稍等。”
他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换了一张新的抑制贴,然后出了卧室往门口走。
他没有管谈宁作何应对。
余光看到谈宁失魂一般地坐在原地,脸色淡淡,眼神却仓惶。
他有些好奇谈宁会作何应对。
“噔噔噔噔!”叶聆把蛋糕盒挡在自己的脸前,然后拿开朝林颂安笑:“一个迟来的生日祝福!颂安哥,生日快乐!”
“谢谢。”林颂安接过蛋糕。
他在叶聆开口前说:“小聆,我有点事情,可能招待不了你了。”
叶聆含笑的目光在看到林颂安脖颈上的吻痕时陡然冻结。
客厅墙上岩石纹理的西班牙风格挂钟发出极微弱的嘀嗒声,和林颂安的脚步声交错又契合,从屋门到卧室的距离并不长。
敷衍应付完叶聆,林颂安才发现自己竟是多一心二用的,嘀嗒声平静而缓慢,但他走向卧室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卧室里没有人。
床被都整理好了,叠得整齐,地上的衣物和避孕套的包装盒也都被捡了起来,窗帘是打开的,窗户也开了半扇通风。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谈宁从来没来过。
林颂安的第一反应是谈宁逃走了,但卧室的内平开窗横宽比较狭小,一个成年男人,特别是谈宁这样一米七九的身高,一般是钻不出去的,所以逃走的可能性不大。
刚刚他在门口和叶聆说话,也没有看到谈宁的身影。
那他就一定还在卧室。
林颂安的目光转移到衣柜。
咖色的大衣柜立在床尾,林颂安朝前走了一步,指尖搭在衣柜的把手上。
呼吸下意识放轻。
霍然打开,没有对上预想中惊慌失措的目光,谈宁的确蜷缩在衣柜里,但他低着头,抱着膝盖,整个人像冻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他穿着自己的棉质长袖衬衣,露出纤瘦又吻痕斑斑的后颈。
谈宁并不娇小,他的身高比起一般的beta都要高,五官尤其是下半张脸,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可他此刻看起来竟然那么脆弱可怜。
“他走了。”林颂安说。
谈宁也没有动。
林颂安俯身去抱他,刚扶住谈宁的腰,谈宁几乎在同一瞬间挥开了林颂安的手,然后用尽全部力气狠狠推开他,林颂安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在谈宁想要逃离的时候又抓住他,他把谈宁摔在床上,两个人互相用力推着对方,几乎打了一架。
谈宁平复着呼吸,林颂安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对视。
“你躲什么?又冲我发什么火?”
谈宁不说话。
林颂安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谈宁,说话,沉默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不需要解决。”
林颂安怔然,“什么?”
“我们之间没什么要解决的事情,本来就是金钱交易,想结束的话,随时可以。”
作者有话说:
林颂安一年来的心路历程:谈宁真漂亮——被他气死——他真可爱——被他气死——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被他气死
第7章
在这种关系里谈感情,这是谈宁不能理解的事情。
让谈宁更不能理解的是,林颂安因此和他搞冷战。
整整两个月。
那天他被林颂安按在床上挣扎不过,林颂安死死扣着他的肩膀,谈宁痛到肩胛骨都要碎了,林颂安的目光曾一度狠戾到让谈宁觉得他会被这个暴怒的alpha撕碎,但最后林颂安还是松了手。
谈宁庆幸自己是beta,如果他是个omega,此刻一定会被alpha的信息素侵入到不能自控浑身瘫软痛苦不堪。幸好他是beta,不管信息素是否浓烈到危险的程度,他都无所谓,林颂安只能用体力差距去压制他,却不能让他服软。
对峙半分钟,林颂安的眼神忽然变淡,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卸了力气。
放他走时林颂安还不忘转钱。
两千块到账,林颂安又补充了一句:“这两个月,别见面了。”
谈宁第一个念头是“每次都不是你约的我吗”,第二个念头是“怎么不见面,你不是还要去上立创基地的案例课吗”。
但之后的两个月,林颂安一次都没有在商学院314教室里出现过。
谈宁也乐得清闲,把高考付费咨询服务延长到了两个星期,赚了将近两万。
他把钱全都存进银行卡里,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看着余额。阳光洒下来,热得人心躁难熬,可能是要下雨,空气都不流动了,闷湿的热流盘旋在空中,学校里的橘猫都嫌热,两三只躺在阴凉处伸懒腰,保安也不巡逻了,林荫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但谈宁就这样盯着手机屏幕,视线固定,动作不变,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几分钟后,越莹给他发来消息,【我前阵子查出来胃息肉,明天做个微创手术。】
谈宁给她打过去五万块。
片刻后,钱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要你的钱做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
【你也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听说胃息肉是容易遗传的。】
【不要太辛苦了。】
谈宁回复:【嗯。】
继续晒太阳,又过了一会儿,他把钱重新转给了越莹,什么话都没有留。
快要期末考试了,令大学生闻风丧胆的考试周即将来临,谈宁也不能疏忽,他和学生家长沟通交涉了一下,把辅导时间集中在了周末的晚上。
小孩本就玩心重,周末的晚上更是心思散漫,手里攥着玩具,翻来覆去地倒腾,不是趴在桌子上就是倒在凳子上,像没长骨头一样,总之就是不想做题。
他时不时瞟一眼谈宁,本以为谈老师会批评他,可仔细一瞧才发现,谈老师的注意力也不在他的习题册上。
谈老师在发呆,真是重大发现。
他把脸凑到谈宁面前,小声喊:“谈老师谈老师。”
谈宁这才回过神,略有些尴尬地说:“题目做好了?”
小孩蔫蔫巴巴地说:“没有。”
一般这时候谈宁就会生气了,谈宁的五官并不温和,他只要不笑,看着就显得凶,吓唬小孩最得心应手。他都不用说话,微微皱一下眉头,小孩就要怕得直咽口水。
可这次的谈老师也不知怎么了,像是没听见小孩说的话,一手拿红笔一手拿习题册,自顾自地说:“做好了是吗?我看一下。”
小孩连忙抢回来,“没有,没做好呢。”
“嗯?”
小孩抱着习题册:“我说我没做完呢,谈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谈宁愣住,片刻后脸色如常道:“我在想我考试的事情,你呢?你也要考试了,但是半个小时只做了五道计算题?”
小孩立即缩回座位,又气又怕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凶死了。”
半晌小孩注意力又散了,小声说:“可是谈老师,你刚刚真的在走神。”
谈宁看了他一眼,“嗯,所以呢?”
小孩撅起嘴,半天想不出来怎么回答,只好蔫了吧唧地低头做题。
结束之后小孩的母亲于姐拉着谈宁询问情况:“他之前成绩不是上来很多了吗?但是最近几次周练,又出问题了,老师说他最简单的题目错了好几道——”于姐倏然停住,顿了顿道:“谈老师,谈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谈宁从纷繁思绪中回过神,他歉然地笑了笑,回忆了一下于姐刚刚说的话,“可能是之前成绩上来了,他有点骄傲,学习态度就变得松懈了,我觉得您不必一直跟他强调之前成绩进步了多少,也不用把排名挂嘴边,以平常心对待他成绩的起伏就好。”
于姐脸色微变,随即又点头,笑道:“小谈,你真的是一个蛮成熟的孩子,我好想知道你妈妈从小是怎么培养你的?要是能跟她取取经就好了。”
谈宁愣住,思索了半天,低头翻了翻孩子的错题,随意道:“就是……放养吧。”
“是吗?”于姐看着趴在电视机前的小孩,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也要学着放手了,要不然他还没成年,我就得先气出病来。”
谈宁没有接话,他起身道:“于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宿舍的时候,郑钰刚从洗衣房里拿完衣服,他把谈宁的干衣服划拉几下推到一边,给自己的衣服留出全部的空间,他注意到谈宁进来了,稍微有些心虚地伸了伸手,似想弥补地拉两件回来,但谈宁熟视无睹地走过来,拿下自己已经晒干的衣服,抱着回到房间。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郑钰刚刚的举动。
他一件件叠好之后放进衣柜里。
徐清扬和郑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一种不耐,他们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问题。两年了,任谁的宿舍里住了一个不吭声不聊天不互动、不和任何人交心,孤僻到可怕的孤魂野鬼,都会受不了的。
如果谈宁丑一点、凶一点,或者默默无闻一点,他们都不会这样膈应。
可偏偏谈宁五官漂亮、身材高挑,如果不是他的长发以及太过随意的穿着,任谁都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beta,他性格清冷但从不和人发生正面冲突,每门专业课都是九十分以上,绩点排名登顶……他明明那么惹人讨厌。
为什么又总让人忍不住想要问他:谈宁,你为什么不理人?
徐清扬和谈宁的关系没有坏到极点,所以他忍不住先开口:“谈宁,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谈宁茫然地扫视着自己的衣柜,好像对徐清扬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有话你就说,行不行?”
谈宁耳边骤然响起林颂安的声音。
——谈宁,说话,沉默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可是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
谈宁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徐清扬:“我对你们没有意见。”
“有话你就说,有什么意见你就提,没必要这样的。”
谈宁的表情更加迷惘,“没有。”
徐清扬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死。
郑钰不耐烦地制止徐清扬:“行了,别自讨没趣。”
确实是自讨没趣,徐清扬闷头喝了半罐可乐,然后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说:“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问。”
谈宁坐在桌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打开热水。
他解了绑头发的小皮筋,最近林颂安没有来找他,脖子没有遭殃,再加上天气愈来愈热,他又把略长的头发扎了起来。
后颈被林颂安咬出来的伤口早就愈合,没了印子,前阵子谈宁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和手腕上多了几道擦伤,谈宁本来没太在意,可过了快一个月了,结痂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除。相比之下,原来林颂安咬得并不重,只是alpha的虎牙太尖锐,每次都刺得他浑身一抖,在床上毫无抵抗力的感觉很恐怖,实则疼痛感倒没那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