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洲早已经不拉着师父的一角衣袍了。
在他长大的过程中，慢慢改掉了。
现在，寒洲只是跟在师父身后。
阳光照在雪白的衣袍上，随着脚步，又照在黑色织金的衣袍上。
寒洲很乖地跟在师父身后。
没有靠得太近——手不会在行走间碰到另一只手；也没有离得太远——只离了两步远。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寒洲和以前一样，去内门讲堂听讲，和小伙伴一起完成宗门任务。
没过多久，王长明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小伙伴们照旧给王长明在修士坊市酒楼庆祝。
吃大餐，送礼物。
一群人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无忧无虑。
酒楼外，夜色渐浓，挂起的灯笼一串串亮起，照亮着整个修士坊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时间慢慢就过去了。
宋齐远怎么也没想到，在几个月之后，他会听到弟子的请求。
“师父，可以吗？”弟子漆黑的眼眸低垂着，坐姿端正，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很乖。
他抬起眼眸，是宋齐远熟悉的漆黑眼睛。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次。
宋齐远还在发呆。
寒洲看着面前的师父。
想要靠近，想要亲近，待在师父身边，拥抱着师父，呼吸间满是师父的清香，聆听师父的心跳声。
寒洲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甚至没有发现，曾经的他可以忍耐着远离师父，现在却越来越想接近。
如果是曾经的他，不会那么快提出请求。
只隔着几个月，太近了。
应该隔着几年，甚至隔着十几年。
好好地站在远处，看着师父才是对的。
可是一种他不明白的一点情绪，在心里灼热地跳动着，像是一点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星子。
这让寒洲变得急躁。
寒洲的坐姿依旧端正，他看着师父，等待着师父的回答。
宋齐远回神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做人还是要点廉耻的!破掉的廉耻捡起来，修一修还能用!
“寒洲……”
宋齐远准备大杀四方的话就卡在了开头，他看着寒洲漆黑的眼睛。
拒、拒绝掉!
“这不对……”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对，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不需要那么幼稚!
“嗯。”得到师父的回复了，寒洲应了一声，熄灭内心的躁动，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修炼。
飞快地就成功拒绝掉的宋齐远看着自己的弟子。
弟子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怎么了？师父。”弟子问。
他依旧很乖。
宋齐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微微抿紧。
第42章 历练任务
宋齐远最终还是艰难地维持着自己原先的决定。
弟子已经那么大一只了!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垂眸,视线有点狼狈地瞥向一旁。
没有特殊情况，宋齐远是不会放纵寒洲幼稚的。
为什么不把路完全堵死？
宋齐远是舍不得的。如果有特殊情况呢？如果弟子遇到什么糟心事哭唧唧呢？
如果弟子受了伤哭唧唧地看着他，他是说不出拒绝的。
廉耻是要捡起来的，路也是要留一条缝的。
那是他的弟子——他的弟子寒洲。
寒洲被拒绝了,也很乖,在旁边打坐修炼。
宋齐远调整好心绪,也闭上了眼睛,打坐修炼。
溜溜达达的，时间就过去了。
寒洲和以往一样生活，没有再提出请求。
偶尔,寒洲会在远处看着师父。
穿着黑色织金衣袍的高大青年，站在远处走廊看着师父。
阳光散落在雪白的衣袍上,染亮了仙人的轮廓。
察觉到目光,俊美的仙人回眸，丹凤眼带上了笑意。
“寒洲。”
他呼唤着,像从小到大那样。
这时黑色织金衣袍的青年会应一声,然后从远处的走廊下走出来，走到仙人身边。
寒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师父。
就像他现在依旧不知道，之前那一颗在内心里灼热的火星子叫什么。
他只是在被呼唤的时候，走到师父身边，和师父说话。
他有些察觉到，自己已经看了师父好几次。
但他依旧不知道为什么。
内门讲堂。
“小叔祖!我们去接历练任务吧!”袁烟儿提议道。
术青思索片刻,也认为可行。
四个小伙伴中，前几天术青也过了十八岁生辰——依旧是小伙伴们在修士坊市酒楼庆祝，现在,已经算是有三个大人了。
唯一年龄比较小的袁烟儿，也已经十七了。
“好啊……咳,我是说，我觉得可以。”王长明立马赞同，话说到一半，又故作稳重。
寒洲点头同意。
“我们去看看什么历练任务合适!”袁烟儿高兴极了。
一群小伙伴结伴去领任务。
于是今天，寒洲稍晚一些回到留青峰。
从空中跃下，一路走到大殿，寒洲进入大殿站在师父面前。
“师父。”他恭敬地喊。
打坐修炼的宋齐远睁开了眼睛，眼眸带上了笑意。
“寒洲，你回来了。”
“嗯。”沉默了片刻，寒洲才在师父面前坐下，明明身量已经很高，比他的师父还要高一点，却依旧是仰视的眼神，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师父，“师父，我要去做历练任务了。”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任务要离师父那么远。
宋齐远愣了片刻，然后心里感叹“吾家有儿初长成”。
他的弟子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已经要学会展翅飞翔，离开他这儿的老鸟巢了。
宋齐远很欣慰。
“一路小心。”他叮嘱道。
“嗯。”寒洲应下了，漆黑的眼眸依旧看着师父，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要看出什么。
想了想，宋齐远开始从储物空间里掏法宝。
虽然他肯定要暗中跟着过去，但不妨碍他把弟子武装到牙齿。
一件又一件的收下法宝，寒洲心里有了喜悦。寒洲觉得自己应该开心，于是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
极为出色的样貌，蒙上了春天轻抚的风，像是三月枝头微颤的花映衬着湛蓝的天空。
宋齐远惊艳了一下。
他的弟子真的长大了，已经有了大人的魅力，谁能想到这曾经是个土豆呢。
但同时，宋齐远又觉得多少哪里有点不对。
但这种不对的感觉太微弱了，很快就被忽略过去了。宋齐远看向弟子，弟子已经没有笑了，就是普普通通平常的弟子，没有什么不对。
宋齐远继续掏法宝武装着弟子。
刚刚，寒洲应该笑，于是他模仿了师父的笑容。
现在，寒洲收完了师父送的法宝，他看着师父。
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宋齐远的身影。
寒洲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为师相信寒洲，能完成好历练。”宋齐远武装好弟子，就开始鼓励弟子了。
“嗯。”寒洲应下了。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在开始历练任务的前一晚，寒洲失眠了。
他按照习惯，在自己的卧室里打坐修炼，然后在夜色浓重后，熄灭烛火，躺在床上睡觉。
可是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昏黑的房间。
他失眠了。
却什么也没想。
寒洲只是躺在床上，看着昏黑的房间，静静地看着。
没有想什么事情。
天亮之后，寒洲起床，像是每一天一样，洗漱后打开房门出去。
师父已经起来了。
师父是来送他的。
寒洲今天就要去做历练任务了。他会和小伙伴们一起，走出灵天宗的范围，去灵天宗庇护之外的地方做任务。
看着师父，寒洲漆黑的眼睛里只有这一个身影，他上前告别。
“师父，我走了。”寒洲恭敬行礼。
“一路顺风。”师父点了点头。
寒洲拿出剑，御剑离开了。在去和小伙伴们集合的半路上，寒洲突然转头，看向了留青峰的方向。
他终于知道他想看到什么了。
想伸出手，拉住师父的衣袖，问一问师父：
师父，你会想我吗？
他想看看，师父的脸上，有没有不舍。
送走了弟子，宋齐远一跃而起，隐身在云层中，慢悠悠地跟随弟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十分熟练。
坐在云层中，宋齐远单手撑着下巴看御剑飞行的弟子。
放报社小说主角一个人出门？
不行，哪怕成年了也不行!
尤其是某个秘境差不多也要出现了。
宋齐远就慢悠悠跟在弟子身后，看着一群小朋友集合，看着他们一路快快乐乐地出了灵天宗，看着他们出了宗门后沉着警惕起来。
一群沉着冷静的小朋友，慢慢地进入了凡人的城镇。
“现在，要住客栈了吗？”袁烟儿脸上早已收起了笑容，一脸沉着冷静地说。
“应该。”王长明也冷着一张脸，说话开始惜字如金了。
术青打开了手中的扇子，半遮脸，眉眼却有些弯弯。
寒洲看了两个格外冷静的小伙伴一眼，点头，转身带他们去客栈。
四个人很快到了客栈，开好了两间上房。
袁烟儿自己住一间，其他三个人住一间。
四个人先聚到一间房间，进了房间，布置下简易阵法，袁烟儿放松了下来。
“呼，好累啊。”袁烟儿坐下来半趴在桌子上，“历练好辛苦啊。”
王长明也坐了下来，点点头。
术青收起扇子，坐下后，笑着摇摇头：“你们是不是太夸张了？”
寒洲也坐了下来。
“会吗？”袁烟儿有些疑惑，然后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灵天宗。”
“我也是。”王长明赶紧加入。
从来没有离开过宗门，所以有些害怕，尤其是袁烟儿听到过很多邪修的可怕手法。王长明倒是没听过什么邪修手法，就是凑热闹一样顺其自然怕一下。
术青又打开扇子遮住了脸，露出来的眉眼弯起。
“对了，术青你偶尔还要回家族。”袁烟儿想起来了，“难怪你不怕。”
“小叔祖，你不怕吗？”袁烟儿又转头问寒洲。
关于仙尊的事情，长辈是不会多跟他们小辈说的。
寒洲漆黑的眼眸垂落：“师父曾带我来看过人间。”
三个小伙伴惊呆了。
术青的眼睛难得的惊讶得微微睁圆。
王长明已经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袁烟儿瞪大了眼睛，然后追问道：“仙尊带你来城镇玩？”
寒洲点了点头。
看到寒洲点头后，袁烟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术青收起了惊讶，合起扇子，笑着说道：“这可真想不到……”
“这谁又能想到呢。”王长明嘀咕着。
袁烟儿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小叔祖，你看我给仙尊当弟子怎么样？”
“不行。”寒洲回绝了，漆黑的眼眸垂下。
袁烟儿失落地叹口气，但本来也知道不可能。
“仙尊……”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叹气。
寒洲漆黑的眼眸低垂着，没有理会她。
讨论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一行人就分开休息了。
袁烟儿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开房间时，如果不是因为不合适，她都想和大家待在一起，遇到变故能更好地应对。
当然，过不了两天，一群人就会各自一间房间休息了。
袁烟儿走后，房间里，寒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打坐修炼，术青坐在门边椅子上也打坐修炼，只有王长明躺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星星在亮起的天空中慢慢消失。
寒洲睁开了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是连绵的屋瓦，更远处是墨画般的山脉，而还带着夜幕凉意的蓝色天空笼罩着大地。
已经有一些人醒了，走动的声音，洗漱的声音，开始烧柴火做早饭的声音。
这是师父带他看过的人间。
寒洲安静地看着窗外。
等吃过早饭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小村庄，那个小村庄里闹妖怪，其实也就是闹妖兽。
修真界，以修真者为尊。
除了修真者之外，修真界还有灵石、灵草、妖兽。
凡人们大多不太知道修真者的事情，他们习惯于把修真者称之为“仙人”，把灵石灵草称之为“仙家宝物”“灵丹妙药”，把妖兽称之为“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