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菟裘敦真的这么有骨气吗?宁可饿死都不回来。
要知道只要他回来,就算菟裘鸠再怎么折磨他还是要给他一口饭吃的,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容易崩人设。
菟裘鸠心中疑惑,但还是做出了十分难过的样子说道:“是我疏忽,阿父本就有心疾,时常恍惚,我没想到他竟会跑出家中,这几日我寻遍咸阳都没找到他的踪影,却不料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抱住了菟裘阅,肩头一耸一耸看上去十分伤心地样子。
没办法,他得找个办法遮一遮,要不然就要演不下去了。
毕竟他知道这个消息只想笑出声,就算流泪也是喜极而泣啊。
菟裘阅倒是没有察觉,他虽然觉得菟裘敦死得好,但看到小儿子这么伤心一边替小儿子不值一边安慰说道“这非你之过,咸阳那么大,寻人如同海底捞针,又哪里容易?”
菟裘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一旁的县尉也宽慰说道:“生死有定数,小郎君莫要太过伤心,还是先将令尊带走早日入土为安吧。”
人都已经死了,菟裘鸠也就十分大方的不计较还要花钱给菟裘敦办丧事这件事情。
就当是还这具身体前十几年吃喝用的钱吧。
不过就在他要询问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听到菟裘阅说道:“这尸体却是不能让他领走的,二郎之前曾过继于我,如今户籍之上我也是他的父亲,虽然死者是他的生父,但却不能让他来置办丧事了。”
菟裘鸠听后微微一愣,刚刚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过继之后他就是菟裘阅的儿子,跟原生家庭没关系,就算是亲生父亲死了他最多也就是作为旁支晚辈穿素吊唁而已。
所以这场丧事跟他压根就没关系啊。
菟裘鸠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现场人还挺多的,县尉还有亭长、里正他们都在,人死了需要注销户籍,他们是来办这个手续的,可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笑出来。
他努力压制住狂喜的心抹了抹眼泪说道:“伯父还有两个儿子,但他们如今正在服刑,不知可否通融让他们为伯父治丧?”
既然他现在是菟裘阅的儿子,那么菟裘敦只能算是他伯父。
菟裘鸠改口也改得很利索。
好在众人也没在意这件事情,县尉说道:“可知他们在何处服刑?倒是可以让他们归来几日,办完丧事再回去。”
孝道很重要,就算是服刑期间,如果父母去世,官府也能通融先让办完丧事然后再继续去服刑,无形之中就传递出一种孝道凌驾于律法的思想观念。
菟裘鸠对这种理念无力吐槽,反正现在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受益者,而他现在要孝顺的对象是菟裘阅和樊氏。
孝顺这对夫妇他还是挺乐意的。
只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菟裘直和菟裘非到底在什么地方服刑。
好在菟裘阅知道,直接派人带着县衙出具的证明过去寻人。
结果没想到人没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了死讯——菟裘直前些时日在搬运筑城所需的石头之时不慎摔倒,头正好摔在了旁边的尖锐石块上,当场毙命。
菟裘直的母亲知晓之后伤心过度而亡,而菟裘非当时正好感染风寒,病得很重,本来作为囚徒医疗保障就不太行,兄长和母亲相继去世给他的打击也很大,就此一命呜呼。
饶是菟裘鸠听了都懵了,他抬头看看菟裘阅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菟裘阅也觉得很巧合,一家四口前后不超过半个月齐赴黄泉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离奇。
不过他想到菟裘鸠跟公主的婚事,又觉得也不算很离奇。
要知道公主之前的未婚夫都死于非命,菟裘阅在婚事定下的时候也十分担心菟裘鸠会有性命之忧,然而就算再担心也不能不答应。
从大王到廷尉态度都已经很温和,还会告诉他缘由,若是大王强硬一些什么都不说就让菟裘鸠当驸马,他又能怎么样?
如今已经过了纳征,菟裘鸠看上去好好的,只是他原本的家人都一命呜呼,说不定就是为他挡灾了。
不过,公主刚刚死了祖母,转头菟裘鸠的原生家庭就一家子都没了,这两个人在这方面看……好像命数的确很合的样子。
这样一想菟裘阅都忍不住觉得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只不过菟裘敦一家齐赴黄泉,他们的丧事也只有作为同族的菟裘阅来帮忙。
因为菟裘敦一家已经没有了栖身之地,也是这次菟裘鸠才知道菟裘敦之前住的那破房子都不是他的,而是租的。
原本的宅院早就因为他花钱大手大脚而变卖。
所以最后办丧事的地点只能是菟裘鸠的那栋宅子。
樊氏知道了之后颇觉晦气:“幸好跟公主的婚事推迟,等办完丧事,回头找人好好驱一驱邪,否则怎么让公主住进去?”
菟裘鸠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啊?我们成婚之后要住在那里的吗?不是住公主府吗?”
樊氏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能住在公主府?那样你不成入赘了吗?”
菟裘鸠心说现在也差不到哪儿去啊,聘礼彩礼都是祖龙出的,他就出个人,要不是献上去一张图纸挽回了一点颜面,他现在跟入赘也没啥区别。
哦,区别就在于他跟公主以后的孩子还是姓菟裘。
菟裘鸠小声说道:“可大王对公主如此宠爱,肯定是见不得公主受苦的,公主之前的夫婿皆出身高贵,大王还是给公主建了公主府,显然是想让公主婚后居住。”
樊氏一听就沉默了,高官之子婚后大多是跟父母住在一起,而那三个人本身爵位也比菟裘鸠高,反正无论怎么看公主嫁后也不会吃苦,然而秦王还是修建了公主府。
甚至这还是秦国开国之后第一座公主府,可见秦王对女儿的宠爱。
他们家比之前那几家差得远,就算是菟裘鸠的房子加上他们家的房子面积都比不上,让公主屈尊降贵来他们家好像也是太委屈了一些。
可这样……外人要怎么说二郎呢?
菟裘鸠对此倒是很看得开,反正都这样了,他连大雁都还没猎下来,说不准到时候还要找人帮忙,这已经很亏欠公主了,让公主住在公主府舒心一些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还能避免婆媳问题。
樊氏见到公主或许会拘谨,公主跟樊氏也未必有共同语言,万一她们两个都不开心,菟裘鸠还要从中调节。
菟裘鸠深深清楚婆媳关系之中,作为丈夫和儿子的角色是最重要的,不想让家宅不宁就要努力。
可他没经验,还不解风情,摸不清女人们的心思,还不如分开,如果实在无法相处就逢年过节见一面,若是相处得来就多多来往。
菟裘鸠想到这里颇有些心虚,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负责,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剩下的就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
现在他最大的问题还是猎雁,反曲弓还没有做出来,他用原来的弓箭技术进步犹如蜗牛。
这么一想赵太后这个时候薨逝反而是救了他一把,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亲手猎雁。
当然猎雁这件事情或许需要先放一放,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说实话,虽然知道快要过年,但是在菟裘鸠这里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个时候正旦的日子被设在十月初一,所以其实天气还没很冷的时候就要准备过年,跟菟裘鸠以往的习惯完全不同。
过年要宴请宾客,要更换桃符,还要置办年货等等一系列事情。
而今年菟裘家还多了一个任务——准备寿礼。
十月初一不仅仅是正旦,还是秦王的寿辰。
菟裘家以往是没有资格进献寿礼的,级别不够,一般都是县令献礼直接把广大百姓给代表了。
今年他们家的级别其实也还不够,但谁让他们家现在是王室的亲家呢?作为亲家当然要准备寿礼,甚至作为准女婿,菟裘鸠还要准备一份单独的寿礼才行。
献给王的寿礼可不能太过穷酸,菟裘阅以前没有经验,打探了一下之后发现寿礼需要的钱财不是小数目。
樊氏都颇有些发愁。
菟裘鸠知道家里为了他的婚事快要掏空家底,连给菟裘彦攒的老婆本都拿了出来,再置办两份寿礼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他思前想后跑去找菟裘阅说道:“阿父阿母不用发愁寿礼之事,此事交给儿子吧。”
樊氏颇有些不放心:“你小孩子家家能做什么?”
菟裘鸠叹气说道:“咱家不能跟累世官宦之家比财力,那就比个新奇,比哪一样更得大王欢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鸠:再这么下去我肚子里那点东西怕是要被掏空了啊。兔兔双爪掏兜.jpg
第37章
大概是因为菟裘鸠表现得过于自信,樊氏和菟裘阅十分痛快地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他。
然而表面自信的菟裘鸠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问:什么东西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制造出来并且还能讨得秦王欢心?
菟裘鸠脑子里有很多可以制造的东西,但那些东西都需要时间,无论是哪一种都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搞出来的。
想要时间短就最好是在现有的物品上进行修改或者升级,让它成为全新的东西。
而这种东西最好还能令人觉得耳目一新,不能太过平平无奇。
为此菟裘鸠甚至好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思索要弄什么东西。
最后他思来想去,决定选择最简单的东西——白酒。
这时候的酒都是低度数的米酒或者糯米酒,整体比较浑浊,一直到了唐代诗人写诗的时候都会形容为浊酒。
菟裘鸠选择这个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可以选择现成的米酒来进行蒸馏。
唯一不方便的大概就是蒸馏器皿还没有出现,这玩意要到汉朝才会出现,哪怕距离现在时间不算长,可现在连个雏形都没有也是真的。
只不过若是要求不高,简陋一点的蒸馏器皿做起来也简单,直接用现有的厨具进行改造也不是不行,正好他们家有工匠,完全可以进行改装。
直接用做饭用的两个陶罐用竹管连接,一端用来加热,另外一端用来收集蒸气。
而收集蒸汽的那一端还要放置在水里进行冷凝。
说实话,这个装置太过简陋,弄出来的时候菟裘鸠都觉得有些没眼看,冷凝装置更是简单的不能更简单,冷凝效率也不行。
只是在短时间内,他也只能做到这样。
工具简陋的结果就是烧蒸汽的火候和冷凝的水需要不停更换,从头到尾都需要人看着,而且竹管密封是用的黄泥,密封效果比较一般,时不时就有酒精味飘散出来。
菟裘鸠在里面呆了一下午,出来之后脸都是红的,感觉好像喝醉了一样。
菟裘彦过来找他还没靠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是在弄什么?怎么一身酒味?”
菟裘鸠坐下来喝了口水说道:“蒸馏米酒,哎,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等弄好了你就知道了,对了,帮我去告诉阿母一声,帮我准备一套水晶酒壶。”
水晶制品这个时候已经存在并且工艺十分发达,好的水晶酒壶甚至能做到透明度很高。
当然跟高透玻璃是没办法比,但玻璃刚出现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透明。
樊氏虽然不知道菟裘鸠要来做什么,但她一向宠孩子,只要孩子不是要天上的月亮,基本要求她都会满足。
更何况菟裘鸠一向乖巧,从来没有调皮捣蛋过,她更是放心。
只不过以菟裘家的财力,买水晶酒壶也不是很容易,这东西是真的贵,不仅原材料贵,手工也很贵。
水生小心翼翼地将水晶酒壶给菟裘鸠送了过来,一共也不过三个。
而此时菟裘鸠刚刚蒸馏出第一批白酒。
因为器具太过简陋的缘故,这一批酒水的纯净度并不是很高。
想要更高度数的白酒就需要更进一步的蒸馏才行。
菟裘鸠嗅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希望能够提早结束酷刑,要不然到时候秦王寿辰之时他恐怕要顶着一身酒味过去了。
哦,不对,秦王寿辰……他有资格上殿吗?
作为秦王的女婿,他应该是有资格的,只是问题在于他跟公主还没成婚,只能算准女婿,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上去。
就这样折腾了大概十来天,菟裘鸠终于蒸馏出了白酒以及酒精!
酒精是他顺手做出来的,到时候可以献上去,不过哪怕是献上去也不过是为了达官贵族使用。
这年头的酒都很贵,而且一般平民百姓除非年节才能喝到一点,平日里是不让喝的,更不要说酿制。
这么做主要是因为酒水的价格很贵,用粮食酿造酒水能够获利百倍,如果不遏制民间的酒水交易就会出现缺粮却又有大批粮食被用来酿酒这种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生产力不足,产生的粮食不能在让大家吃饱的同时供应酒水。
当然被限制的也只是黔首平民,高官贵族甚至是王族都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