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鸠转头就去找了李由,李由一见到他就揽着他肩膀拍了拍说道:“好阿弟,我正要去谢你呢。”
菟裘鸠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谢我做什么?”
李由咧嘴笑了笑说道:“被大王召见之后,我便被任命为卫尉署右中侯,可不得谢你?”
菟裘鸠一时有些没理解,其实到现在秦国的官制他也没搞太明白。
后世很多历史记载之中都只是记载了一个大致的官僚体系,各个部门下面有什么官职记载的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卫尉署主要就是负责宫中守卫和京师安定的,算是武官序列。
看李由这高兴的样子,应当是升官。
于是他也笑着说道:“恭喜。”
李由双眼冒光说道:“王、羌二位将军如今尚未班师回朝,听闻是陛下打算让他们继续攻打燕国,若再有战事,我说不定还能跟随大军一同出征。”
菟裘鸠对于要攻打燕国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只是小心问道:“这个……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夯货别一激动把朝廷机密都给泄露了啊,到时候李由要倒霉,他这个听到机密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刚成为侍郎还没正式上班,别回头他还没上班就先被治罪了!
李由大大咧咧说道:“放心,此事许多人都已知晓,更何况你马上要随侍大王左右,早晚都会知道。”
菟裘鸠提醒说道:“此事我不会外传,你也别见人就说。”
只要他们两个不说,那就没人知道李由说过,他听过!
至于直指会不会探查到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反正只要不传开,想必嬴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把两个女婿都下狱吧?
李由笑着说道:“难怪阿父要认你为义子,你这份谨慎跟阿父倒是像。”
他就经常被李斯骂不够小心谨慎,这些年他改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改过来。
菟裘鸠心说跟在大王身边不够小心谨慎怕不是嫌自己死得晚哦。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跟在嬴政身边是一步登天,但同样也能一步入地狱,说不定哪件事情做错小命可就没了。
菟裘鸠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说道:“我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可不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李由点点头问道:“忘记问你,你来寻我何事?”
菟裘鸠说道:“就是想问问你侍郎都要做什么,还有我的同僚都有谁?我什么都不懂,担心会出丑。”
李由自然是知道菟裘鸠的情况,想了想便说道:“你来,我跟你细说,其实做大王的扈从并不难,大王并不会轻易为难人,唯一难得就是你那些同僚。”
李由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念叨了一遍,基本上除了他,剩下的人都是高官之子。
菟裘鸠听着就有些皱眉,这些人大多都在十八岁到二十岁左右,因为这个年纪刚好出学室,也就是说这些人平均比菟裘鸠大三到五岁左右。
根据三岁一代沟的定律,菟裘鸠跟这些人还真未必有共同语言。
尤其是这些人大多自小都相识,长大了又在一个学室学习,毕业又是同僚,互相知根知底,菟裘鸠作为一个空降外来户,想要在里面站稳脚跟也的确是不容易。
尤其是就算做了侍郎,有幸在宫中任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侍大王左右,谁都想跟着大王,结果他们没去成,菟裘鸠反而被选上,必然会有人心生不服。
感觉对于他而言最难的大概就是处理这些同僚间的关系。
李由虽然直爽,但也不傻,十分明白菟裘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安慰他说道:“你也不必担心,那些人就算熟识也不是抱成一团的。”
菟裘鸠转头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李由拉着他开始八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名门子弟各家有各家的立场,有些只是单纯的阵营不同,有些则是敌对阵营,他们对菟裘鸠最多因为陌生而不亲近,可这些人彼此之间那才是针锋相对。
菟裘鸠一听也对,政见不合或者是彼此之间因为政斗而有仇的家族多了去了,那些人彼此之间的仇恨可比他一个空降大得多。
菟裘鸠也没再问太多,只是又关心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
留在宫中成为扈从的侍郎有近三百人,其中一部分是负责出行跟随,还有一部分是日常跟随,而能够跟在大王身边的人是每天轮换的,除非大王特别欣赏一个人,让对方时常随侍。
而大王不出行也没有随侍任务的侍郎都做什么呢?
答曰:训练。
训练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骑术、射箭和剑术。
李由本来是担心菟裘鸠听到复杂的同僚关系会害怕,所以转移话题说一说日常情况,让菟裘鸠放松一下。
结果没想到菟裘鸠听同僚八卦的时候面色如常,再听到日常训练之时则是面如土色。
他也不是粗心之人,察觉到菟裘鸠的心情不好之后他就越说越慢,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小体格,再想想那些训练,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不由得安慰说道:“不必太过担心,那些训练都不十分严苛。”
好歹也都是贵族子弟,宫中教官训练也不敢下狠手,万一真的伤了哪个或者出点什么事儿,他们也没办法跟人家家里交代啊。
菟裘鸠眼前一亮不由得问道:“真的?”
李由点头说道:“对。”他又提醒了一句,“虽然不严苛,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你为侍郎肩负护卫之责,总要有保护大王之能才行。”
菟裘鸠听着李由说这些忍不住有些绝望:就他和嬴政站在一起那个身高差体型差,谁保护谁啊?更何况武力值差距也不好,大王可是百发百中,让他来保护大王,大王心里能有安全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鸠:感觉我在这个全民皆武的国家是真的有点混不下去了。兔兔呆滞瘫坐.jpg
第48章
李由见他还是忧心忡忡安慰了他许久,还举例说明训练的课程有多简单。
菟裘鸠勉强笑了笑,李由压根不知道他怕什么,他怕的不是训练的过程,怕的是训练结果啊。
通过射箭他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运动天赋大概为零,万一到时候训练垫底怎么办?
菟裘鸠在穿过来之前从来都是名列前茅,当然体育课这种课程大家也不在意,只要考试过关就行,所以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成绩垫底的滋味。
现在他有预感,自己怕不是要成为吊车尾的那个。
不得不说,跑来找李由还是挺有用的,那一堆八卦让他多少清楚同僚之间的情况,顺便对接下来的训练也有个心理准备。
等正式入职那天,菟裘鸠换上专属于侍郎的黑色官服,镜子中的他看上去比之前要成熟许多,还挺像那么回事。
今天的他不需要先去见嬴政,而是要先去见郎中令。
所有的郎官都隶属于郎中令,他得去拜见一下自己的上司。
他去得早,过去的时候郎中令还没来,便老老实实在那里等待。
郎中令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他值房外等待的菟裘鸠,顺便还看到了一些探头探脑正在观察菟裘鸠的下属。
他环视一圈,把下属们都给瞪回去之后,含笑说道:“可是菟裘侍郎?”
菟裘鸠连忙行礼说道:“见过郎中令,正是下官。”
郎中令对他招招手说道:“怎么来得这般早?快进来。”
因为他是秦王女婿,也因为大公主华璋手里掌握着直指,所以郎中令对他很是客气。
菟裘鸠一边跟着进去一边说道:“下官听闻郎中令为官不辞劳怨,无论寒暑都会早早到来,下官为下属晚辈自然要向郎中令学习才是。”
嗯,实际上菟裘鸠也不知道郎中令当官怎么样,昨天李由说了半天就是忘记说他的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菟裘鸠现在也来不及再去问,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好话总是没错的。
如今的秦国官员,秦王嬴政的手下出现尸位素餐官员的概率极小,就算有也不敢在中枢出现,这么说也不用担心对方觉得他在反讽。
果然郎中令听后笑逐颜开,十分温和说道:“我也不过是恪尽职守,你在大王身边也要牢记这四字就是。”
菟裘鸠连忙微微低头说道:“下官明白。”
郎中令说完又递给他一份竹简,上面写着日期和名单,这便是轮班顺序。
菟裘鸠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今天的事情没有被安排不由得有些疑惑:“下官今日去何处?”
郎中令说道:“等等你先去值房等待,半个时辰之后去见大王便是,大王钦点你今日去随侍左右。”
菟裘鸠连忙点头说道:“是,不过下官初来乍到,不知规矩,不知郎中令可否提点一二。”
郎中令缓缓说道:“少说多做,不仅仅是在大王身边如此,在外也是如此。”
菟裘鸠顿时了然,这意思就是说在秦王身边知道的事情别乱说出去。
虽然郎中令不说他也不会轻易将秦王身边发生的事情乱传,但他还是谢过郎中令的提醒。
出了郎中令的值房之后,菟裘鸠按照竹简上的数字挨个寻找自己的值房。
中途路过其他值房的时候,门口都会出现几个人,虽然这些人只不过是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但菟裘鸠能感受到他们若有若无的目光往自己身上飘。
这些人的演技太烂了,你们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他又不会说什么。
不过,他这是在整个郎中署都出名了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来围观他?
菟裘鸠一边纳闷一边维持着镇定,仿佛没被围观过一样。
他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当着近千人演讲过,这点目光根本不虚。
而这些值房之中唯一比较安静的就是菟裘鸠办公的值房,里面的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卷竹简。
菟裘鸠进去之后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人也是在装模作样,有人连竹简到拿倒了,他最近营养跟上,眼神好了许多,看得可清楚了!
他进来之后那些人抬头看向他,菟裘鸠十分淡定的行礼说道:“在下菟裘鸠,日后还请各位多有关照。”
值房之内人不多,一共也就五个人的样子。
五个人也都起来回礼,其中三个对他友好地笑了笑顺便自报家门,而另外两个,一个面无表情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另外一个身材高大一些的东门竟上下打量他一眼,颇为不客气说道:“你这身量竟也能成侍郎?”
菟裘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谁让人家幸运呢?连学室都未曾去过不也与你我成了同僚?”
菟裘鸠转头看去发现一男子正双手抱胸依靠在门上,看上去颇有几分流里流气,见他回头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不过小郎君这般俊俏,谁人看了不心动?公主喜欢也是正常,只能怪爹妈没给自己生个好颜色。”
菟裘鸠:李由就是个大骗子。
说好的这些人都自持身份不会摆明车马为难呢?这是什么?
不过想想,他跟李由的出身和地位都不同,人家对着李由的时候当然不敢上来就嘲讽,但他又没什么背景,被嘲讽了只能认,又不能让岳父帮自己出气,也不可能去跟公主告状。
菟裘鸠也的确没打算告状,他只是平静说道:“诸位若觉得有疑虑为何不去问大王呢?”
东门竟瓮声瓮气说道:“此等小事又何必闹到大王面前。”
菟裘鸠有些诧异:“你们难道不是在质疑大王的命令吗?实在不服或者觉得不合适当然要去向大王进谏才是。”
现场瞬间一片安静,这话可没人敢接。
谁敢质疑大王呢?更何况就这么一点小事。
大王选谁当女婿,让谁当侍郎都是大王的事情,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人说个不字,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的质疑啊。
流里流气地青年勉强说道:“谁说我们质疑大王,你这小郎君好会诬陷。”
菟裘鸠双手往袖子里一拢淡定说道:“不是你在猜测我凭借好颜色才被大王选中吗?”
青年面色一变:“你……你血口喷人!”
菟裘鸠歪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说道:“你可知你是在以下犯上?”
青年瞪眼:“你我同为侍郎,何来的以下犯上?”
菟裘鸠悠然说道:“你我虽然同为侍郎,但我爵位高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嗯,不巧,在座诸位之中,在下爵位乃是最高。”
众人的目光定格在他头顶的梯形板冠上,现场又是一片安静。
他们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刚刚出仕,哪怕是官宦子弟,除非父亲位极人臣,像是丞相一类,爵位也升到顶端,然后再立下大功封无可封的地步才会给家中子弟荫职,但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嬴政继位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