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一愣。
不仅是南川一愣,其他师生也跟着面面相觑。
榎本抬头说道:“这本来一开始就应该听明白了吧。鬼塚班从头到尾都没有外人来过,出去的学生要么及时回来,要么错过作案时间。那么最不自然的就是出现了第三方人物——检查纪律的教官。”
“但是风纪教官并没有进教室啊?”
别说是靠近门口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没有看到,教室里面的学生们也没有见到这么个大活人在教室里面走动。
“风纪教官除了要检查纪律之外,他还要检查零食,他还有异能力能透视所有学生的口袋吗?”
诸伏景光立刻反应过来,“风纪教官带了狗。”
榎本没有看诸伏景光,只是继续说道:“伊达班长应该还和狗一起玩过吧,就在和鬼塚教官一起出教室跟风纪教官聊天的时候就和小狗一起玩过。否则,鬼塚教官不用单独点出来说,伊达班长‘专门’去卫生间一趟。当时班长是去洗手了,对吧?”
南川这下也明白了,“所以…我睡觉过程中碰了我的腿一下的是……风纪教官的狗狗?”
“因为是小狗,低于自己的视线区域,处在自己的盲区,所以后排的学生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南川对面的樱野同学应该刚好是去卫生间,所以没有撞见小狗吧?”榎本慢悠悠地说道,“另外南川身上也有证据,裤腿上粘着灰色的狗毛,到底眼睛是有多瞎,才会闹出这么个大阵仗出来?”说完这一句话后,他朝着南川的裤腿上揪了一下,翻手就可以看到一线灰色细毛。
这一句话直接把全班都骂了,但没有人反驳。
离回宿舍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整个鬼塚班还不能直接解散,缓解现在致命般的尴尬,整个电脑室如死一般的寂静。榎本也没有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只看着鬼塚教官说道:“我可以出去外面透透气吗?”
没等鬼塚教官同意,榎本便走出电脑室。
绝对不能让榎本就这么一个人离开……
诸伏景光看着他的背影,想也没有想,跟鬼塚也请了假,追上榎本弘一的脚步。榎本弘一走得很快,平常走楼梯的时候,他都是靠在扶手那边懒洋洋地一步步慢慢踱,现下他一个脚步跨两个台阶,脚底生风似的。
“榎本同学,你要去哪?”
榎本弘一停下脚步,半面沐浴着月光,神色叫人捉摸不透。
他皱着眉头看着诸伏景光,“你追着我做什么?”
诸伏景光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榎本弘一。两人就这么不带任何情绪地对望着,结果榎本弘一突然在对视中“噗嗤”一声笑了。
“嗯?”
“我演得像吗?”
“什么?”
“就是那种被人挖了家底,还被冤枉的苦大仇深啊!”榎本弘一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可以收到长辈的生活赞助,还没有人再敢质问我。这个时机真的是来得太过绝妙了。要抓住别人的错误和愧疚是很难的。你懂吗?”
诸伏景光心口却闷得慌,见他这样反而更不理解,可他又无法说出更多,“…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榎本弘一的笑容收了起来,视线下意识地朝着天际线望过去。
“诸伏,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是你就好了。”
“光是让日子变得有趣,我就已经竭尽心力了。”
诸伏景光莫名觉得酸涩,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尽管他不知道榎本弘一的过去,但莫名地,在这些话语里面他的心也跟着产生不能自抑的震鸣与颤动。而就在这时候,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对着他摊开手。
诸伏景光不明所以,也跟着模仿他的动作,摊开手。
很快地,诸伏景光的手上一沉。
“……”
“其实,南川回教室的时候,我中途遇到过他,但他没发现。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我顺下来的。”
“…………”
“你是第一次来警校不知道。一般这种晚上,风纪教官都会带着他那条名为「胖胖」的警犬来巡逻。为了方便栽赃给胖胖,我去狗屋捡过它的毛。刚才大家情绪都很低沉紧绷,基本是我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办法思考,所以,我当着他们的面把毛根变戏法一样弄出来,他们也没有发现。趁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丢进狗屋就好了。我知道胖胖的巡逻路线,它时不时会回自己的狗屋,风纪教官也不是每次都会带着它回去的。最关键的是,它只是狗狗,也不会解释自己有没有拿过鬼塚班的东西。”
诸伏景光看着手上的劳力士手表,不可置信地望着榎本弘一,“可是,南川同学说他回教室的时候,手表还在,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碰他。”
“就他七秒的金鱼记忆,他上庭作证都可能害死被害者。”见诸伏景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榎本弘一才承认道,“好吧,其实他来求助的时候,我有这么顺势引导过他的话,跟他说「如果上厕所之后没遇到人,应该就是手表还在口袋里面」;还说过「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碰过他」之类的话……”
榎本弘一微笑道:“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穿帮的。”
他刚才真的不该同情他的。
最关键的是——
“什么叫做我们?”
榎本弘一抓回诸伏景光手上的劳力士,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表上可是有你的指纹啊,诸伏同学。”说的同时,他一手揽着诸伏景光的肩膀,亲切地笑着。
“我们现在可是共犯哦。谁叫你要自己送上门的, 但谢谢诸伏同学的关心!我真的超级感动的。你真是好人。”
“……”
第18章
我又被教官大叔们抓了。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第二天早上还要人早起,他们一定是想要我英年早秃。
说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卖家具的事。
一件是关于爆料的樱野。那狂吠又爱乱咬人的家伙怕我报复,在结束集会之前寻求大叔们的保护。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樱野提供的是合理的推理以及揣测。但他本人就是傻子。他完全没有掂量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就信口直说。
电视里面那些敢互相揭短爆料的人哪个实力不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而且大部分就是死对头。而樱野和我平日井水不犯河水。
此外,明明我一句话都没有提到他,只不过是他被其他人多关注一下,就急着我拖下水的,不是真的蠢,就是对我原本就有意见,抓住机会就要针对我。
“我看他成绩起码是比南川和柳本好,蠢得也有下限。”
“大叔也知道,他自己说他不知道以我为作案者的前提下,我用的是什么犯罪手法。可他明显就是想找机会大肆宣扬我的私事,揭我的短。”
“怎么看,他都是在故意在针对我。”
我说,我又不是基督徒,被人打了左脸,还要自己送上右脸给他打。那我需要给他什么好脸色。
鬼塚大叔面露难色。其他教官也在互相交换神色。其实我知道,以我这种性格,本来就很容易招人厌烦憎恶。想要针对我的人不只一个樱野,只是他跳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我朝着大叔们看过去,“我错了吗?举报是错了吗?是因为我态度戾气重了一点,就掩盖了宪法和公义吗?那我向六法全书和全国人民道歉。”
“我现在就愿意到广播室做检讨,我也希望樱野同学能够放下狭隘偏激的成见以及各种背地里打小报告的小人行径,请求我的原谅,以及贯彻执行身为未来警校生的义务,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众,对得起法律,对得起自己。”
我吧啦吧啦吧讲了一堆,大叔们听得头昏脑胀,想让我先回去了。
在我回宿舍之前,樱野就在靠近宿舍的花坛附近等着我。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这人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被教官收拾。没想到我轻松自在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樱野拧着眉看着我,“像你这种耍嘴皮子的人真的恶心。”
“说不过我就说恶心,想用精神攻击法刺激我,这个手段也太弱了吧?”
我抱着手臂,也没有急着先走,悠哉地继续说。
“你还是等着看教官怎么收拾你,怎么把你的街坊邻居们整顿个遍就好了。”
樱野气上心头,上手就要推我。我往旁边躲了一侧,轻松绕开后,嘲笑道:“又蠢又坏又怂又弱,你到底还有什么缺点是我想不到的呢?”
“你以为全天下就你最厉害吗?”
樱野眸色里面凶光一闪。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的手,结果也没有见到他手上有任何凶器。再抬起视线,樱野的讽刺就朝着我的面上泼了过来。
“别忘了,你父亲是被你的推理害死的。你的推理也不过如此!到底在嚣张什么?”
见我没立刻反应,他自得地笑了起来,想见好就收,先离开一步。这花坛往宿舍方向还有三阶台阶,我看着他下台阶的背影,想也没有想,直接朝着他的背狠踹了一脚。
樱野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灌木,没有完全滚下去,但脚步一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这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惊险,让他惊恐万分地朝着我看过来。
“你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吗?你是不是疯了?!”
“就因为我说了那句话,你就恼羞成怒了吗?”
“榎本,你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用脚继续踩着他颤抖的肩,半身重量压在他的肩上,冷笑起来。
这种怂又想着放狠话,以为别人会觉得他了不起的人,到底是脑袋里面搭错了什么筋?
“你那种废话,我从国中听到现在,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我之所以踹你,就是我早就想打你了,你没看到我刚才在检查这里的摄像头吗?废物!”
我说完,抬脚直接踹下去。
话说,我住的公寓上下左右都是警察。我转卖家具的事情或早或晚都是会被发现。但我并没有想过,我会先从一个学生嘴巴里面听到这件事。
我很讨厌别人知道我的私事,尤其是大庭广众下拿出来公开讨论。其实我完全可以假装毫不在意,这样自然而然地也没有人会把樱野的话放在心上。但什么时候需要忍,什么时候不要忍,我又怎么需要看人脸色。
我讨厌的时候,就要对方永远都记住别做我讨厌的事情。
也不知道踹了他多少下,往他的暗处使了多少劲,疼得樱野哇哇大叫,哭着喊饶命,我才觉得没意思。不过因为他还是挡着我回去的道,我又补了一脚,顺便送了一句话。
“樱野同学,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生活在地狱里面,你不要想太多了,那就是被我踹下去的。”
我整了整衣服,回我房间睡大觉的时候,撞见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紫瞳。这人甚至在对上我的视线时,露出了友善的笑意,就像他完全没有看到我暴打樱野一样。
“你真是不怕被教官们知道呢。”
是萩原研二。
我眯起眼睛,“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很快就好。大人管了也没用,也管不了。还是,你也想管吗?”
萩原研二笑道:“我是和平主义者,就不参与了。”
“哦,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呐,萩原君。”我盯着萩原研二,指着我寝室的方向说道。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朝着我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榎本同学,晚安。”
回房间后,我借着窗户,看到萩原研二正扶着樱野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休息。
“……”
我现在才发现,那人可真是一只狐狸呢。
第19章
半夜两点,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但对方锲而不舍的精神成功地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开门,然后杀了对方。
迎面是诸伏景光。
见到我杀气腾腾,他连忙十分歉意地用气音说道:“抱歉,我房间里面的医疗急救箱的绷带和清理伤口的药水都用完了。想起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你还有很多…”
我眉头皱得要是一只苍蝇从我额头飞过,它一边的翅膀都能被我的眉头生撕下来。
“自己进屋找。”
我重新躺倒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抓到我身上盖好。
睡眠对于咸鱼来说,如阳光是植物的必须,鲜血对吸血鬼来说关乎生命的致命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