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秀吉抬头执意地望着榎本弘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榎本弘一似笑非笑。
“我要记住你的名字,这样我做鬼都要纠缠你,永远不会放过你。”
青年笑得不能自已,“你连活人都斗不过我。怎么?你以为你变成一缕空气,我就会被你吓死吗?”
羽田秀吉想想也是这样,更觉得自己报仇无门了。
就在这时,有一位穿着和服的温婉美人还提着刀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走来,“小弘,给你切。”
“谢谢,白马阿姨。”
羽田秀吉看到榎本弘一松开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举起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光,他下意识地缩起来闭着眼睛。结果周围的人开始唱生日歌。等在回过神来,榎本弘一端着一片生日蛋糕给他,“九段,吃蛋糕了。”
“断头饭吗?那我想吃由美糖做的草莓蛋糕。”
“你这么挑,是想现在就死吗?”
羽田秀吉哭丧着抱着碟子吃蛋糕,旁边的榎本弘一还挤着位置跟他一块坐,“好吃吗?九段。”
羽田秀吉不愿意承认,但那个蛋糕是真的好吃。
他们吃完蛋糕后,将棋爱好者又怂恿着羽田秀吉再去下几盘棋。羽田秀吉在想,要让他死能不能好好地让他死得痛快呢?这次,榎本弘一还跟着去了。羽田秀吉觉得他真的好讨厌。再次回到棋室,羽田秀吉才刚坐回原来的位置,榎本弘一就坐在他的面前,看着服部平藏认输的棋盘,支着下巴说道:“诶,你们还没有下完就散场了吗?”
服部平藏开口说道:“我已经认输了,就不下了,也没必要下完。”
榎本弘一扫了一眼棋局,看向羽田秀吉说道:“所以就是这里是轮到服部大叔吗?”
羽田秀吉奇怪地看着榎本,点头说道:“对啊。”
他才刚应完,榎本弘一嘴角抬起一抹弧度,碧色眼瞳碎着光,“哈,我没想到我还有将死九段的一天呢。”
什么意思?
羽田秀吉还在疑惑,棋盘上他的领域里面有飞车、玉将和香车,服部平藏只有一枚金将和自己分庭抗礼。对方要怎么做?就在这时,榎本弘一将一枚步兵搁在玉将和金将之间,挑眉看着羽田秀吉,“九段大失误呢,没算到打步诘吗?”
这样在下一步,不管羽田秀吉的玉将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没办法躲开被金将将死的局面。
羽田秀吉一愣。
而榎本弘一已经抬手跟着周围的大叔们开始欢呼了。
“你也是职业将棋手?”
“我只看别人玩将棋,知道规则而已。今天是第一次下。”
“哈?”羽田秀吉完全不敢置信,虽然榎本弘一是捡了漏,但对方确实赢了。见他要走,羽田秀吉连忙拉住他:“不行,你再和我下一盘。我一定要赢过你。”
“不行,我不跟你玩了。”榎本弘一坏笑着摇着手,“这样你就永远赢不过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羽田秀吉急起来了。
眼见着对方跑走,羽田秀吉觉得今天是他一辈子最糟糕的一天了。
简直暗无天日!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所有人开始散伙,羽田秀吉迟迟等不到自己的分尸。等榎本弘一再来找他的时候,羽田秀吉被对方送去坐电车了。
羽田秀吉不可思议地看着榎本弘一:“嗯?你们不怕我报警吗?你们这群黑道。”
榎本弘一愣了半拍,“哦,那大胆去吧!”说完,他还笑了起来,拿着手机想要录音。
羽田秀吉真不想看他猖狂,硬气道:“你当真不怕我把偷听到的对话往外讲吗?”
榎本弘一确定羽田秀吉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关键话,而且他还理解偏了,估计更不用想他能说什么出去。但既然对方抛了个话梗,他就接住了。榎本弘一笑道:“那这样我永远不会和你下棋,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羽田秀吉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太无耻了!
羽田秀吉和他们分别之后,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不报警了。虽然他已经偷偷记下所有人的外貌了,要是报警了,一个都别想跑,但是要是榎本弘一被抓了,他就再也不能雪那个输棋的耻辱了。羽田秀吉忍了忍,反正晚上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就不要报警了。
不就是一群喜欢将棋的黑道吗?
羽田秀吉打算忘了晚上的一切,除了榎本弘一之外的一切。他其实偷偷跟服部平藏要了榎本弘一的联系方式。羽田秀吉完全不怕对方人跑了。
第二天,羽田秀吉照例去棋院。
棋院院长告诉羽田秀吉说,东京警视厅白马警视总监,大阪府警视厅本部长和刑事部长很欣赏羽田九段的棋力,特意过来看望他。院长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羽田秀吉被赶着连忙换了一身和服。
等换完衣服,再在贵宾室里面看清对方的脸,羽田秀吉顿时傻眼了。
“啊啊啊原来你们是警察吗?!”
他昨天晚上的表现绝对是一辈子的黑历史。
白马警视总监、服部平藏、远山银司郎与棋院院长同时疑惑:“?”
不是警察,还能是什么?
第24章
生日会总体算是叙旧了。
多认识了两个小朋友——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
也不知道是谁骗服部平次说他跟我有婚约关系, 那个十岁的小黑皮还专门跑到我面前说,他已经有初恋对象,以后的结婚对象也只能是她。
我当时正在喝橙汁, 随口说道:“哦。”
“所以, 你死心吧,然后和我爸妈说要解除婚约。”
……
这叫什么我还没有开口就被小朋友甩了的现场。
于是我耐心地问:“你认识你初恋多久了?”
“我……”
“对方叫什么名字, 几岁, 家住何方, 吃纳豆喜欢加葱, 还是加鸡蛋?”
“……”
“你确定你初恋也喜欢黑皮吗?如果对方不喜欢你,你也要和对方结婚吗?你说那种一厢情愿的话, 考虑过人权和法律吗?懂得尊重与理性吗?你还记得你爸是大阪府本部长吗?你这么不负责任地说话, 你妈妈知道吗?你朋友知道吗?你问过你的良心吗?你年纪小小就有这种妄想倾向, 你真的确定你没问题吗?”
小黑皮完全呆住了。
“整理好逻辑和语言再来和我说话。”我摆着手把他赶走, 道, “大人时间很珍贵的, 在外面这种相谈都是按小时付费的。下次跟我说话,一个问题一百日元, 别来占大人便宜, 走开走开。”
我对男孩子,可没有对女孩子那么有耐心。我还以为小黑皮怕了我, 就不再过来烦人,结果他还真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枚五百日圆, 跟我说他要问一个问题。
我甩着硬币,信口说道:“我不找零。”
小黑皮坚持道:“那我就再问四个。”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婚约者?”
“你猜。”
“……我猜不是?”
“你猜不是也不等于我说不是。”
“所以到底是不是?”
“你猜。”
“我不猜!”
“那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件事问你妈妈不是更容易吗?五个问题说完了, 拜拜!
我赶走小黑皮之后, 服部阿姨笑着跟我说, 他家那只小黑皮气死了,现在处在谁和他说话就要爆炸的阶段,他真好笑。
当然原话不是那么说的。服部阿姨不会管自家孩子叫小黑皮。
但,是亲妈无误了。
可能是转了一圈之后,小黑皮在遇到一堆大叔在讲我的事情之后,他又开始缠着我问我以前那些案子是怎么破的。
我借机骗走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除了这点小乐子之外,我没有想到我会遇到了羽田秀吉。原本是电车上抓一个好用的工具人的,结果没想到白马大叔说,被抓来当壮丁的羽田秀吉是羽田康晴的养子,也是当年在美国遇害的羽田浩司的义弟。听说原来姓赤井,因为有将棋天赋才被收为羽田家的义子,当初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也才11、12岁,跟我一个年纪。
当年羽田浩司案是个大案子,我爸那会在警视厅相当活跃,自然而然也被派过去跟着调查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卷入其他案子,跟着殒命。事实上,当初参与调查羽田浩司案的各大主力刑警或多或少都出现过一些事故,像我爸早期身亡的,也有失踪下落不明的,还有遇到严重事故昏迷了长达十年。这都很难不让人想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警告着当年的调查组。
实话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如今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大部分锐利的情绪都已经磨平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光是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去了大半的心力。我觉得,羽田秀吉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答案,就像是给了我某个回忆结束的标点符号。
生日会结束后,萩原研二问我说可以把今天的经历告诉其他人吗?我以为他不是那种爱到处乱说的人才带他过去的,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早知道我就带诸伏景光了。因为我发现,毛利大叔根本没有过来!
拒绝之前,我还是走个流程问问他到底要告诉谁。
“我就告诉我发小,你应该知道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说道,“他绝对没有想到我跟着你遇到谁。”
“白马警视总监?”
因为是私下活动,大家没有刻意强调各自是什么身份,都是以叔侄朋友相称。但当时萩原研二一到的时候,我见到他看白马大叔时的眼神就知道他认出来了。
我直言不讳道:“你们功利心那么强的吗?”
平常我看他们这群优等生都不把我跟警校教官交好的情况放在心上,果然是因为级别还不到吗?
萩原研二见我说话语气都变了,突然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抱歉,我并不是那种意思。你当我没有说吧。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我自己有判断力,你先跟我说吧。”
我自认我还是很擅长看人的。
萩原研二不是那种趋炎附势,哗众取宠的人。
难道白马大叔做了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追星成功的现场?
我见他一时间不愿意说,起了点气性,“该说的时候就不要拖泥带水,拿出点男子气概来!”
萩原研二总算开始解释了。这一解释,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实诚。要是换我就不会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果然人要是从第一步做错了,之后就容易步步错。萩原研二跟我讲他发小松田阵平父亲当年被刑警误会成杀人犯,因为拘留而错失了职业拳击手冠军的头衔,此后事业更是大滑坡。这些年都经历着非常辛苦的日子。
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他已经暗示那个刑警就是白马大叔了。
“所以你们是想要胖揍我白马大叔了?”我双手插着口袋,说道,“首先要理清楚一个概念,刑警和法庭不一样。刑警的行动指标是疑罪从有,对方有犯罪嫌疑,刑警依照法律流程对他提出调查,他本身就得要遵守法律规范来配合调查。如果你们是当时的刑警,在没有拿出足够证据,只有目击证人的证词,那你们会做的还不是一样的事……”
萩原研二直接生硬地打断我的话,“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萩原研二生气。但我反而一点都不生气,“你和松田关系很好吧?”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时候回答我的萩原研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维护他的朋友,我维护我的亲友。这不过是正常操作。再来,我也不怕被人讨厌,所以我什么话都敢说,也什么话都能说。不过,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明白的。毕竟,走回警校宿舍还有十来分钟,两个人莫名其妙吵架闹翻。隔天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可能无所谓,我是很讨厌这种情况的。
对于一批没礼貌的傻子,直接踹进垃圾桶就是了。
可对方不全是缺点的人和我闹不和,我觉得我自己是有义务传达自己的想法的,至少要做出和解的努力。对方不接受是他的事情了。我至少要有行动。这是我的想法。
于是,我看着地上的影子,想了想,再抬头看向天空。现在正值月末,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弯。深色的天空里面的星星也只有一点两点,倒是因为薄云的关系,泛着金色的月光就像是沉睡在名为夜空的深海里面。我继续踩着自己的影子,在沉默间开口说道:“话说,你知道天上的月亮从来都不会背对人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