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漠地回应了一句“哦”。
不过从梦枕麿的话里面大概猜得出这次有人真的是咬定我不愿意放。我觉得我需要和那个人单独说一下才可以。在那之前,我先去保安室调取监控录像, 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我要的那段监控时间很长, 超过24个小时。就在我下载那段监控录像, 打算回去自己琢磨的时候,我收到了松田阵平的短信。
「外守一洗衣店,帮忙报个警。」
松田阵平不是那种会用这种牵扯到生死安危的事情开玩笑的人。这种大事上,他从始到终都是以最认真的态度去处理,不容许自己和其他人对此放松。
可我还是觉得啊,这明明他们自己就可以报警打电话,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帮忙。他们在我要监控录像的时候,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在做什么啊?
很快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松田阵平是不是其实在暗示什么事情。果然,我打电话问降谷零的时候,知道了一些事情。当然,降谷零的电话还不是一下子就打通的,我还是打了两三次。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别人,让他们接电话也可以。
结果降谷零回拨了电话——
我从降谷零那里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全貌。
事实上,诸伏最近一直还很认真地在调查他父母的事情,只是他就没有告诉我了。
除了他想起来的纹身,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子让他想起了某个人——一个永远住在照片里面笑着的女孩子。当时诸伏景光想起了自己以前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朋友,只是诸伏始终不记得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了。
下午他们在清洗公共澡堂的时候,萩原研二发现诸伏景光心不在焉的,于是他就问诸伏的情况。原来今天早上,诸伏景光在鬼塚教官的办公室里面,发现有警视厅正需要警校也帮忙调查留意一个失踪的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就是诸伏景光之前遇到的孩子。
降谷零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两三秒。这停顿的时间莫名有种降谷零在我面前试探我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皱眉,倒不是不耐,而是我真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降谷零继续说道:“他想起来,他小时候有个小伙伴在春游腹部疼痛不止,送去医院抢救不过来,很早就过世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外守有里。”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外守有里这名字冒出来的时候,萩原研二他们也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瞒不住了。
当初诸伏景光和他们说要查纹身的时候,其实萩原研二已经查到了外守一也有纹身。不过他当时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高脚杯纹身,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和诸伏景光讲的原因。
诸伏景光这个时候也提出来,他上次和他哥哥说纹身,他哥哥诸伏高明让他不要太心急。
“也就是说——”
我当初暴打外守一,很多人都觉得外守一有问题了。不仅萩原研二过来试探过我,降谷零、松田阵平、伊达航也旁敲侧击过,甚至诸伏景光也曾经想问过我。
现下,诸伏景光已经意识到外守一可能和他过去死去的朋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他基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认为我当初是已经查到外守一的身上了。
我其实早就有不断预想过这件事,诸伏景光查案并不弱,而他哥诸伏高明也给过帮助和暗示,所以他迟早会知道的。但我没有想到这个学期还没有结束,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了自己追寻的真相。
之后会怎么样?
诸伏景光要怎么和这个人相处?
虽然我这样好像很不厚道,但我确实会想,如果刚好那个小女孩是被外守一绑走的话,那真的是是正在打瞌睡还有人送枕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他扭送去拘留所,判他个十年八载的,更别说明年追诉期可以顺利取消的话,不仅是外守一,还有无数在逃犯也必然要重新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
降谷零说道:“你打外守一,果然是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是杀人凶手,对吗?”
我这个时候只能不断地拖人下水,“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一个人,先查出案子的是诸伏委托的侦探,后来他知道追诉期已经过了期限不干了。然后,诸伏高明也知道,他哥哥也知道,并没有告诉他。萩原也知道,那次他哥哥过来的时候,萩原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你们几个也有所猜测吧!那我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误,”
降谷零立刻一副要纠正我的话的口吻,说道:“但是你打了外守一。伊达班长说你告诉鬼塚教官,让外守一不要出现在这个警校对不对?”
“这些能说明我不是个正义的好警察而已,这在说明什么啊?”我振振有词地回应道。
降谷零有些苦恼一样地说道:“弘一,你不要总是拐到其他地方去啊?”
我才没有!
他一定要说我打外守一,是为了诸伏景光。我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我难道就不能真的单纯看外守一不爽吗?
我还正想要回复,这个时候萩原研二的声音也跟着冒了出来。敢情他们是直接外放声音的吧?
“委托侦探?”萩原研二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的口吻说道,“这需要花钱吧?”
“………”
“Hiro说是你大叔主动愿意帮忙的,原来有花钱吗?”降谷零惊讶地说道。
“没付钱,我没有付钱!”
我要怒了。
伊达航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和别人聊天自在的语气也冒起来了,“这个具体问一下那位侦探先生不就清楚了吗?”
我的天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有啦…但钱还给我了……”
松田阵平突然灵光一现,“是那次的八十万吗?你有一次从侦探事务所下来之后拿的钱。”
“八十万?”
三人的声音瞬间炸了起来。
干嘛啦!干嘛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好讨厌!我第一次觉得他们那么讨厌!
我以后再也不帮人了。
此刻,最最让我害怕的是,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听到诸伏景光的声音。他
现在到底会想什么?一切都让我觉得恐惧。
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我强装镇定,“诸伏呢?”
降谷零声音很快就沉了下来,“其实我们被卷入了爆炸案,Hiro为了救决定赴死的外守一也跟着冲进了火场中……”
我的脑袋轰得一声巨响。
第96章
我听到外守一自己找死, 还要让诸伏景光陪着搭上的时候,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这感觉就像是意外溺水。自己现在好不容易从水里面冒出来透一口气,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我直接把他们的电话挂掉了。
我对挂电话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和疑虑。
我完全不担心他们正在求救的时候,我直接挂电话会让他们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
他们能在发短信之后, 又一起聚在聊天, 话题越扯越远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们都是想要故意逗我, 想和我闹着玩。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紧张的话,像上次萩原研二他们遇到紧急事故之后,他们发现联系不上我, 他们自己就迅速调整方案。
然而,这次他们的表现不是这样的, 是有余裕的。
因此我知道诸伏景光应该没有出什么大碍。
我说不上现在是不是生气,我连大声说话都懒, 我只是有说不出的疲惫厌倦。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诸伏景光的行为。
我不是说以德报怨是傻瓜行为。即使其实按我心里话, 这就是跟傻子行为无异。我当然也知道诸伏景光是就是典型的利他主义者。他会做这些事情是完全不意外的。他不做的话,我甚至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诸伏景光本人。可我就是不能接受他这种奋不顾身,甚至舍生取义,舍身成仁的方式。
就从最简单的价值来说,外守一和诸伏景光是不能等价的。就像是一毛钱破硬币和一块瑞士法郎金币是没有办法等同的,没有人会觉得一块金币可以和当做垃圾回收的硬币可以等价替换的。就算有也是想不开的人。
可是, 我偏偏知道,我要是这个想法抛出来的话, 我是跟他们解释不清的。理性告诉我这种事情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感性只想让我说这个不值, 这个超不值。我要是在旁边, 没有把外守一重新踹进火坑里面, 都得说我是不是过于善良了。
我已经提前预知这个我们会发生争吵的画面了。再加上我今天才闹过一次,我用于生气的能量值已经耗光了。我真的是累到懒得说。
我觉得,我是他们团体中,绝对不会妥协诸伏景光进火场救人的行为的人。
他们当然也是会紧张,担心,害怕,然后看到诸伏景光坚定的信念和笑容之后,最后还是同意默认他的作为。他们一定最后都会原谅理解他的,但我不会。就算诸伏景光告诉我一堆大道理,像是文学家阿尔贝·加缪说得什么「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试图让我理解,我也不会理解的。
诸伏景光也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改变,那么要解释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浪费时间和口水。
因为我挂了电话,降谷零很快就再打了过来。这次他们还想问我怎么挂电话了,该不会是想冲到外守一的洗衣店里面看情况吧。我也没有说我就在原地一动不动。萩原研二反应很快,就说他们开玩笑已经被我发现了,我懒得理他们,才挂电话的。
我和萩原研二相处那么久,真的觉得他这人真的太会说话,太擅长察言观色了。
萩原研二说道:“小景光没事,身上可能有局部轻度烫伤,但下午就可以回来。”
我也可以听到萩原研二的声音变得更加集中,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安静起来。我可以很理所当然地想象得出来萩原研二单独把手机拿到角落处,和我一对一地聊。我其实并不想理,沉默了好久,听他也不挂电话,只想再次挂电话。
“我在查案子,没什么其他事就不聊了。”
“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让自己笑起来,说道,“你们开心就好。”
我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后,我往外吐了一口浊气。旁边的保安大叔是近距离见我先是咋咋呼呼,而后又恢复冷淡的人。见我情绪转化那么快,他一副想要问我的表情,但是我并不想要回应他,而是自己专心地看录像。我主要看的录像的时间段是我被收走手机后的一整天。
我在杯户城市酒店外遇到琴酒的时候,他当时说了一句很值得深思的话——“等你”。如果他不知道我会来,他要怎么等?琴酒就不是那种花时间在无聊又拐弯抹角的说辞上面,他说等,就是真的等。那么我一开始想的是,邀请函是他发的。事实上证明,这不是他给的。
那么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有人通知他的,怎么通知?
其实那天晚上,就算北川周平不说要换房间的话,我可能也要换房间。因为我不像白马大叔他们那样子,我是知道已经有两拨人是直接盯着他的。第一批就是要帮人摆脱卧底身份死遁成功的警察们;第二批是我后来确认过来处理北川周平的琴酒。那么,白马大叔一开始准备好的房间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而我也要确认,就是在确定北川周平是假卧底之后,那指挥他这么做的人是怎么解决「换房间」这种突发情况。
最最戏剧化的一点是,北川周平想要和我上床这一点,至少绝对不会是他指挥的人想得到的。当时他在和我调情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人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觉得我是好上钩的鱼儿。北川周平这一换房间的决定是兴起,那么问题来了——
第一个问题,「来饭店之前,他怎么确定我会在这周围勘察地形,然后找到他的车?」
第二个问题,「意外情况更换了房间,琴酒是怎么准确地找到我在哪个房间里面的?」
一次可以是意外,是巧合,是偶然。但连续两次,我可不认为我和琴酒已经默契到有什么可以互相感应位置的心灵感应。我并不认为,那个联络琴酒,也就是邀请我的人和警方做了同样的事情,因为他这样是没办法监控外部情况的。所以,在琴酒果断进房间,发现地上的我的时候,我基本确定我身上有监听器。
我身上没有贴任何东西,如果有人这么做的话,我也能有所察觉。一般情况,我不会让人主动来碰我。大部分情况都是我主动找别人的。相对应的,那监听器会藏在哪里?
有什么东西曾经离开过我的视线?
有什么东西突然间耗电量很大?
答案很简单,我的手机里面被塞了隐藏软件。
查这个犯人就变得很简单了,只要找出这个接触过我手机的人,就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