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银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窖,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问道:“……江郁哥?”
江郁没回应他,对旁边的男人示意道:“你先离开。”
男人点头应了一声,默默转身出去了。
包厢的大灯被打开,陈维银被刺得闭了一下眼,眼泪更汹涌地流了出来。
“是你……”他泪眼朦胧地看向江郁,只觉得难以置信,崩溃地捂着衣服道:“江郁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别人欺负我!”
江郁站在吊灯底下,脸色沉郁而冷淡:“那你呢?当年为什么要帮秦烨?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夏稀带来什么麻烦,让他陷入到怎么危险的境地中?”
陈维银再次愣住,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还是被翻出来了。
如果不是那天遇到了秦烨,他都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六神无主地道:“我不知道他进去要干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见不得夏稀风光得意,想给他找点麻烦而已,根本不知道秦烨进去究竟要做什么。
他怎么会料到秦烨突然发疯,差点……差点……
陈维银的目光落到地毯上的玻璃杯上,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你让他给我喝了什么?刚刚的白色粉末是什么?”
“害怕吗?”江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他的惊慌失色尽收眼底,想要对付一个人,手段太多了,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江郁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么对我!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陈维银害怕得哭了出来,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差点被侵犯后的后怕,每分每秒折磨着他,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刚刚的一些画面。
“只是营养剂而已。”江郁冷淡的声音响起,陈维银一愣,随即心里下意识一松,可又听他接着道:“但下一次是什么,就说不好了。”
他的眼神又深又沉,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陈维银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威胁,他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他从来不屑于说大话。
“我跟你说过的,不要再招惹夏稀,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之前要学会三思而后行。”他像一个长辈一样谆谆教导着,语气里却充满威胁:“你去找别人的麻烦,那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维银,今天你经历的这些恐惧害怕无助,我希望你牢牢记在心里,也感同身受一下,因为你任性的举动,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陈维银咬着牙,眼泪再次冲刷而下,他竟然为了夏稀,让别人对他做出这种事?
陈维银仰头看着他,不知是泪水还是灯光的原因,只觉得他的面目逐渐模糊。
这些年来,他和他早已经越来越陌生了,只是他还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当初的回忆里,希望他还是那个跟陈维鑫称兄道弟,把他也当亲弟弟看待的江郁哥哥。
毕竟他们已经相识那么多年了啊,远比夏稀要早得早。
陈维银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时开学刚一个多月,哥哥升入了初中,听说交了新朋友,要一起来学校接他。
当时家里父母离异,兄弟俩都跟了爸爸,爸爸不善交流,家里没有妈妈调和,爸爸和哥哥经常吵架。
陈维银年纪小,却也异常敏感尖锐,班上一个关系不太好的男同学,不知道从哪听说他父母离异的事,在那时的小孩子眼中,那是天大的事,对方拿此事嘲笑他,骂他是没有妈的野孩子,正好被赶过来的陈维鑫和江郁听到。
那时他们刚上初一,虽然只高一级,但仿佛越过了发育的第一道门槛,身高蹭蹭地冒,比他和同学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没妈”这句话或许刺激到了江郁的某根神经,他又拽又冲地走上去,直接揪着他同学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警告他嘴巴放干净点,再乱说话打得他满地找牙。
傍晚的夕阳,仿佛为刚刚长开的少年镀了一层金光,好看得就像天神从天而降。
陈维银第一次理解了“英雄”的含义,或许那时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但却萌生了崇拜的种子。
他崇拜江郁,什么事情都以他马首是瞻,江郁喜欢的就是好的,江郁说的就是对的,他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追随江郁的脚步中度过的。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顺利升入了同一个高中,他们又做了同校的同学,他有事,江郁和陈维鑫也照样会护着他。
可是随着夏稀出现,一切渐渐脱离了轨道,江郁与他还有他哥都越走越远,他怎么能不恨。
他以为没有夏稀,他就有机会了,他们可以重新来过,可原来就算夏稀杳无音讯八年,江郁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陈维银在这一刻,忽然顿悟。
从前的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场美梦。
或许曾经江郁真的把他当成弟弟过,但是如今,连兄弟的情谊也没有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陈维银哭着去求他:“我该死,我有罪,但我哥什么都没有做过,他没有伤害过夏稀,你帮帮他好不好?他是无辜的!”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我帮不了你。”然而江郁却坚决地拒绝了他,陈维银彻底僵在了原地。
“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再插手,或许你觉得你对我有恩,我忘恩负义,但是同样的,夏稀是无辜的,我不会让他受委屈。”
话音刚落,江郁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似乎心有感应,他仿佛知道那是来自谁的信息,转身离开道:“你好自为之吧。”
包厢门打开,眼前的装潢布置显然是酒吧二楼,江郁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微信。
夏稀:还不回,都学会夜不归宿了?
江郁眉眼柔和下来,回复道:刚结束,马上回,你先睡。
夏稀:哦,我准备锁房门了,今晚你只能睡沙发了!
夏稀:晚安【微笑】
第105章 愿他们一生相爱,一生平安
周末,秦梁两家的订婚宴,在本市最豪华的超五星酒店,如期举行。
酒店门口来往豪车不绝,宾客如云,场面空前盛大。
整个座城市的媒体都在争相报导,网络上的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夏稀提前便收到了梁家的邀请函,只不过他没打算参加,意思意思送了份贺礼。
傍晚,秦家安排了游轮晚宴,江边燃放起了一场华丽非凡的烟花秀。长长的几公里江岸线,全都亮起璀璨的烟花,主烟花豪华绚丽价格超百万,而十万以上的烟花,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一场烟花秀下来,足足烧了几百万,听说是梁颖喜欢,梁家父母特意安排的,可见家里有多宠这个大女儿。
夏稀站在白金花园的落地窗边,刚好可以看到江岸的盛况。
玄色的夜空中,漫天的烟花雨,如星河坠落。
“喜欢烟花?”江郁穿着深蓝的睡袍,从身后抱住他,身上还有刚洗完澡的水汽,带着些淡淡的花香,是夏稀平时用的那一款。
难得今天没有应酬,为了避开市区的拥堵,两人没有出门,待在家里看了部电影,下午陪夏稀练了会儿书法,又一起健了身,烤了几个小甜点。
看起来好像很琐碎,可是又仿佛很充实,整个身心都是放松而满足的。
“还好。”夏稀靠在他身上,仰头看着窗外的烟花。
璀璨的烟火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迷离的美感,俊美的五官更加惊艳夺目。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艳羡之感。
与其说在看烟花,不如说在看这繁华假象,开场越是华丽,落幕越是悲凉。
被掩盖在这盛大仪式背后的,只有冷冰冰的利益纠葛和虚情假意罢了。
比起眼前的盛景,他更怀念心动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江郁拿着手机给他直播,他们在江边放烟花的情景。
那时的烟花没有现在这么壮观,却是充满温度的,即使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夏稀陷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内心感到异常安宁,可是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心酸,为了这场订婚宴中,没有姓名的那个人。
白天的时候他问过袁小小,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然后跟之前一样去酒吧玩一会儿。有朋友陪在身边,总比一个人待着要好。
可袁小小拒绝了,只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他还要在家里剪几条视频。
夏稀分不清这是不是托辞,但也尊重他的想法,给他自己消化独处的空间。
圣诞节很快到来,在国外的时候,圣诞的热闹程度堪比国内的除夕,但夏稀从来没有融入过那种热闹的氛围。
他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业当中,没有任何社交和娱乐生活可言,有时候回想一下,如果那时候出去参加一些华人的社交活动,不知道会不会提前遇到江郁。
可有时候又想,命运的神奇之处,就是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它给你安排的是什么剧本。
也许早一点相遇,在还并不成熟的时机,还没有能够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时,结局并不会比现在更好。
平安夜那天,夏稀在网上订了圣诞树和彩灯,和江郁一起在客厅装扮。
窗外呼呼下着雪,室内永远温暖如春。
夏稀穿着红色的毛绒袜子,在地板上欢快地跑来跑去。
从前他们只能通过手机屏幕分享这一刻的快乐,如今竟然可以在同一间屋檐下,一起去布置属于他们的小家。
虽然身边的其他人,早已经物是人非,但往事不可追,夏稀早已经学会坚定地向前,不再回头。
当下的,就是最好的。
晚餐是江郁下厨,做的法式烛光晚餐,两人没有出去跟众多的年轻人一起凑热闹,而是躲在温暖的小屋里,看着满屋的彩灯和礼物,在暖光的烛光里,举杯祝彼此圣诞快乐。
夏稀喝了点儿葡萄酒,脸颊又染上动人的红晕,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两人的面容都已经从青涩的少年蜕变成成熟的男性,但上帝总是会对一部分人格外偏爱。
醉酒的夏稀,不经意间会露出一些憨态,看起来像是才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那股少年气仿佛又回来了。
江郁心头微热,走过去拉起他,在悠扬的小提琴乐曲中,揽着他的腰和他一起跳了一支交际舞。
两人贴得很近,夏稀细长的手臂搭在他的颈间,呼吸间是醇香的葡萄香味。
他好像有点醉了,被眼前这张成熟英俊的脸轻易诱惑住,失而复得的后怕余韵,在这一刻迟缓地淹没而至。
如果前几天的烟花,是江郁为另一个人而放,那他可能会死在那个夜晚。
“江郁,谢谢你。”夏稀仰头,和他接吻。
他习惯性直接喊他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如同深不见底的海平面,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
谢谢你等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救了我。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了,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过去的那八年,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父亲的意外,母亲的隔阂,让这个日子成了一道不可触及的伤。
可是他知道江郁在乎他的生日,他每年都记得,今年也不例外。
他最近的行踪十分诡秘,接电话也偶尔去书房,像是在刻意避开他。
聪明如夏稀,怎么会猜不到他想做什么,他大概是在为他的生日准备着什么惊喜。
如果说父母给了他第一次生命,那江郁的爱,便是给了他重生的勇气。
一整夜的放纵缠绵,从落地窗到沙发到卧室,后来又躺倒在双人按摩浴缸里,夏稀记不清自己被诱哄着说过多少或甜腻或放。荡的情话。
最初还能正常地喊他的名字,后来哭着喊哥哥求饶,最后只能哑着嗓音带着哭腔喊他老公。
江郁叫过他很多次老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江郁老公,还是现在这副靡艳而支离破碎的样子,身上的人直接被激得释放了出来。
意识的最后,是有人帮他清理身体,抱着他在他耳边温柔而坚定地说:“宝贝,我不要你的谢谢,我要你爱我,永远都只爱我。”
谁都不能和他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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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一整夜的后遗症,是浑身酸软,加意识模糊。
夏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隔光的窗帘拉上,房间里和夜晚无异,江郁陪着他难得地一起睡了个懒觉。
有人抱着,好像黑暗也没那么可怕。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起,夏稀昨天就关了工作电话,此时响的是私人号码。他摸索着拿起来看了眼,是谢韬的电话,再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
脑子里还是晕沉的,身体也酸的厉害,江郁也被吵醒,下意识探手将他搂回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