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他纠结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勉强说道,“我身上脏,蹭了很多泥,不想弄脏你的手,没别的意思……”
白源衍不说话,攥紧小手,脸色苍白,眼眶湿润,眼泪欲掉不掉。
杨黯:“……”
“你走开,我要去那颗树旁边。”白源衍低着头,哽咽说道。
杨黯不敢耽误,直接撒手,单脚蹦到了另一棵树上,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唇瓣微微发抖。
艹,太他妈痛了,刚刚摔倒的时候崴到脚,单脚跳到旁边还用错脚了!
白源衍半跪在泥土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铲子,开始在树下挖洞。
杨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源衍挖的泥洞不深,伸出一掌即可到碰底。他弯着腰,神情慢慢变得肃穆,一脸郑重地将揣在怀里的盒子埋进洞里,然后拿着小铲子把刚刚挖出的泥盖了回去。
“乔斯哥哥,今天是我们约定的第一年,在……”白源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而依靠在另一棵树的杨黯紧皱眉头,努力回想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直到……
乔——斯——哥哥?!
一道惊雷倏然劈下,杨黯眼睛瞪大,电光火石间,他僵硬地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源衍。
“白源衍……”
“嗯?”白源衍有些疑惑地睁开眼,不知道对方喊自己什么事。
“你来孤儿院前……有没有其他名字?”杨黯屏住呼吸,轻声问。
白源衍歪了歪头,尽管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有一个,那时候因为一些……”
他含糊略过了这一部分,只说:“……反正不太重要的事,当时我的名字不叫白源衍,叫……颜栩如。”
咔——
树皮被硬生生地刮下一层,少年白皙的指尖流下鲜血,指甲直接磕破了一角。
“啊!!你、你的手指,流血、血……”
白源衍克制不住惊叫,慌张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腿部血液不循环,麻得使不上劲儿,又直直地跪了下去。
火辣辣的痛意从膝盖处传来,如锐物刺破骨头,反复鞭挞着敏感的神经末梢。
他眼前一黑,疼得浑身颤抖,鼻尖隐隐泛酸,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流出,顺着脸庞滑落,如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掉在翠绿的青草叶上,顶端泛着微弱的光泽。它们沿着叶子细微的纹路,轻轻滚了几圈,最后落在黑棕的泥土里销声匿迹。
杨黯:“……”
他沉默了,看着那不合常理的泪珠,嘴角微微抽搐。
原来如此……他从见到这人就应该意识到不对的……
他妈的,哪个正常人掉眼泪会有特写?!
【脆弱而苍白的omega始终保持着沉默,唯有珍贵的眼泪轻轻滑落,晶莹剔透,宛如一颗颗圆润发光的珍珠……】
杨黯缓缓闭上眼,是呀,白源衍就不是正常人,那他妈可是故事的男主角,天选之omega……不,不对,应该说是——万物的起源,世界的中心,这个世界就是绕着对方转的!
而他就是那个为对方出生入死、最后遗憾离场的炮灰路人beta攻!
……
回忆逐渐散去,杨黯轻叹一口气。
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他揉了揉眉心,酸胀的感觉涌向太阳穴,神智清明了几分,随后眯着眼睛看向候车区的公共飞舰实况钟点。
“还有46分钟……”杨黯喃喃低语,果然,这里是够偏的,便捷飞舰的班次都没几趟。
忽然,一道声音蓦地响起。
“你好,请问需要搭你一程吗?”声音隔着扩音器,有些失真。
杨黯动作微顿,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面前的银灰色路航器,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些念头。
比如什么拐卖年轻劳动力、挖肾抽血卖黑市、高级套路仙人跳……
停停停,打住,这里不是地球。
“不用,谢谢。”杨黯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对方。
“……”扩音器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确定吗?”
杨黯的警惕心瞬间上线,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坚定地回答,“嗯,我确定,谢谢你的好意。”
“……要不再考虑一下,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公共飞舰,就不会有飞行器经过了。”对方犹不死心,继续劝说,“公共飞舰的效率你也知道的,搞不好还会有延误。”
杨黯眉心一跳,完蛋,他不会真遇到什么变态人贩子或者绑架犯了吧。
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既没钱又没房,更没有哪里特别突出的地方,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可这架势……杨黯凝神静气,神情越发严肃,他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环顾四周,提防着不知明的角落里,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壮汉把他扑倒,蒙个黑袋子,然后……
杨黯的身体动作逐渐变得防御,再次拒绝,“不用,谢谢,我不需要。”
“……”透过路航器的电子摄像头看到外面这一幕的年轻Alpha有点无奈,搞什么啊,对方一副要立刻报警的模样,显得他好像要干什么不怀好意的事情。
不过……年轻Alpha轻啧了一声,这个尚且年轻的beta长得纯良英俊,有着几乎能媲美大多数天赋力极高Alpha的精雕细琢的五官,而那双少见的黑色瞳孔,更是深邃透澈,一眼望去很难不被摄住心魄。
对方也确实应该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很容易遇见疯狂追求者什么的。
他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想到家主的命令,面色隐隐发苦,痛苦至极。
当好人怎么这么难啊!
“白鹤,既然他不肯上路航器就算了,你直接离开。”温雅淡然的声音从耳边的通讯器传出,如一汪冷泉流过,犹有几分凉意飘过耳际。
白鹤先是一愣,随即挺直腰板,沉声回道:“是,家主!”
杨黯还在戒备,路航器的扩音麦再次响起,“咳,你不愿意就算了,本来我就是想当个好人搭你一程,你……呃,没事的话,我走了哈,再见。”
对方的话音刚落,不等杨黯做出反应,眼前笼罩的一片阴影倏然消失,路航器“嗖”地往上一蹿,速度极快,每一下拐的弯也特别拉风,直接是螺旋升空,只在天际留下一个小黑点。
杨黯:“……”
虽然这个发展有点奇怪,但杨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默默把背过去的手重新放回裤沿,将按在报警按键的手指撤开,手腕轻轻一晃,掌心的智脑蓝光一闪,重新环绕在手腕处。
杨黯甩了甩手,活动了下骨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注视着路航器离开的方向,拧了拧眉,唇线逐渐抿平。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第2章
中枢控制室
“喻……喻先生……我向您发誓,我绝对没有、没有做出任何……背叛您的事情……”趴倒在地上的Alpha剧烈喘息着,一只手颤抖地攀附金属地板,努力仰起头,挣扎着说话。
他的脑袋破开一个大口,汩汩地流着鲜血,黏稠、鲜红的血液浸透头发,一点一点地顺着额头滑落,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布满斑驳的血渍。
“喻先生……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Alpha还在费力地往前爬,像条蠕动匍匐的虫,嘴里不停地说,“求您了……求、求求您了……”
被Alpha不断乞求的喻清晏歪了歪头,银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依稀有几根发尾留在脖颈处。
他的脸庞温润清俊,看起来温柔文雅,不富有任何的攻击性,轮廓极为流畅,好似上天在雕刻这张脸时,特意放慢了动作,每一笔落下的笔锋都是深思熟虑的。
耳边连续不断的求饶声并没有让喻清晏有一丝动容,灰绿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往上。
“陶冶,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将捏在手里的蓝色玻璃管晃了晃,在半空中举起。
剔透的液体在玻璃壁管内留下几道水痕,透着飞行器内机械死板的白光,隐约有细小的气泡流动。
“喻先生……”陶冶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是、是的,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请您相信我,绝对、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爬,全身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次、这次是一个意外,只要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
喀喇喀喇——
悚然的指甲刮地声响起。
电光火石间,原本已经连爬都艰难的Alpha猛地从地上暴起,血色的眼珠凸出,被鲜血浸染的脸变得无比狰狞,大喝:“喻清晏,去死吧!!”
他手里的光子刀锋利寒凌,密密麻麻地布满雷电,滋滋发出声响——
是少有的、能觉醒天赋能力的Alpha。
坐在轮椅上的喻清晏挑了挑眉,脸上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兴味,轻笑一声:“还真是下血本,能觉醒天赋能力的……精神力起码S级了吧,这也舍得拿来当诱饵。”
他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白色的手套贴合地覆盖在上面,泛着丝缎的光泽。
咔——嚓!
“什么……”
陶冶的眼睛瞬间瞪大,狰狞的表情在一瞬间定格,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如钢铁般不可撼动的手死死箍住他的脖子,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脖子的骨头被硬生生拧断的声音。
不、不对……
“啊啊啊啊!!!”
陶冶惊恐地发现不只是脖子,连带着身体里的其他骨头也开始碎裂,极致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
不可能不可能——他可是S级的Alpha,觉醒了天赋能力,身体经过了改造,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而且喻清晏不是个药罐子吗?!还是最次的Alpha,他怎么能……
“哐——”
喻清晏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没有骨头的躯体软软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浸泡在一滩血水里。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随后冷冰冰地吩咐,“白启,将他放进治疗瓶,用A84吊着他的命,然后撬开他的嘴,供出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
一直隐匿在阴影处的白启鬼魅地出现,弯腰,恭敬地应声:“是,家主。”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喻清晏还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的痒意不可抑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攥住轮椅把手,背部绷成一道直线,不肯弯曲半分。
白启上前一步,迟疑地问:“家主,需要……”
他还没说完,就被喻清晏直接打断。
“不用。”喻清晏将捂着嘴巴的手帕拿开,鲜红的血渍残留在上面,被他攥进手心。
他摆摆手,并不在意,只习以为常地闭上眼,喘气有些急促,慢慢地靠在轮椅上。
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而染上一丝嫣红,总是稍显冷淡的面容添了几分艳色,眼尾还沁着些许水汽,让人忽然意识到,他眼尾的弧度其实是微微翘起的,像在白纸上晕开了一层彩墨。
“……这……咳咳咳咳,死不了……”喻清晏呼吸有点急促,心脏隐约发闷、刺痛。他眉头轻轻蹙起,说话却是云淡风轻,“不过看起来难受,遭些罪而已。”
白启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嗒——”
“白启,我回来了!”白鹤兴冲冲地跳进舱门,见满地的血水拉成一条长痕,颇为嫌弃地皱起眉,直接跳过脏污处。
他的跳脱在看见喻清晏时消失殆尽,立刻收敛神色,走到喻清晏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