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赠送郁金香也没有这么局限了。”陈书洺想了想,“也不一定要特训前,很多场合都能送。”
“我记得星网上就有人说过,只要是帝国大学毕业的学生,好像都对赠送郁金香这个习惯情有独钟。曾经有人连求婚都送郁金香……”
他微妙地停顿,短促笑了一下,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个巧合很有趣,“那人送的似乎也是粉色郁金香。”
“是吗?那确实挺巧的。”杨黯对后面这个趣事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他用手指抚摸一下郁金香的花瓣,柔软的触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粉色郁金香代表……将幸运赠送给对方。
杨黯垂眸,谢谢你,喻先生,这束粉色郁金香来得很及时……
他喜欢这份有关幸运的祝福。
第21章
“咯咯咯, 不对哦~主人,刚摘下、已经完全盛开的郁金香不需要醒花哦~”
杨黯装水、切枝的手一顿, 掀了掀眼皮, “沃克,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沃克转动黑色的机械眼珠,手臂缓缓抬起, “您说。”
“马后炮。”杨黯把手里的剪刀放下, 抱着白瓷瓶,走进了阳台。
沃克的滑轮跟着beta, 用机械的声音解释,“那您应该重新设定我的程序,重启沃克的‘危险指示’自动提醒, 将时间设置……”
“自动提醒?”杨黯笑了笑,随口说, “沃克, 我把你带过来可不是为了多个祖宗。”
尽管帝国大学明文规定, 不允许学生将任何类型的机器人带入宿舍使用,但是杨黯昨晚和两个舍友交流后, 才发现大家都没有当“乖孩子”, 各式各样的居家机器人早已在各自的储藏器里摆放着。
沃克是法拉思强行塞给他的,理由很简单:什么年代了, 还不能带机器人?
“迂腐!!!别管这么多,你先拿上,大不了不用放着,但不能需要的时候没有。小黯, 我和你打赌, 绝对不止你一个人带了, 哼!”
法拉思一语成谶,学校里确实不止一个人带了,几乎是每个人都带了,但彼此都不声张,沉默地为对方保守“秘密”。
“但您能减少后悔的情绪,比如:此时此刻。”沃克回答。
杨黯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雾粉的花瓣,手肘撑在扶靠的台面上,眼眸稍稍低垂,侧面看过去,少年的眉骨高耸,鼻梁直挺,下颌线利落流畅,但脸上依然承载着些许的青涩、稚嫩,构成一种立体、干净的英俊感。
“哦,很厉害嘛。小思姐给你换了什么程序,还能看出我在后悔?”他好笑地发问。
沃克停在beta的脚边,仰头,黑色的眼珠闪烁着无机质的光,“不是程序多厉害,是我的芯片感受到了您的心。”
杨黯低头,拧起眉,“沃克,你是被鬼上身了吗?不行,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芯片……”
说着,他蹲下来,手指摸索着往端口去,“嗒”,盖子被掀开,刚碰到凹凸不平的卡槽。
沃克全身上下忽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唱起了歌:“爱~~~多么难,那么多的信任,怎么悄然离去?爱~~~没这么简单,那么多的曾经,怎么无声溜走?爱~~~那么……”
杨黯呆滞,难以置信地说道,“我靠,你中毒了吗?沃克?!”
歌声停止,五彩缤纷的光倏然消失,沃克冷冰冰地开口,“主人,我这是在逗您开心。”
杨黯:“……”那我谢谢你了啊。
不行,他得把沃克拆了,把芯片拿出来,重新组装一遍,他真的怀疑对方被装了什么病毒。
沃克慢慢摇头,“不行,主人,这不是病毒,是法拉思给我安装的新型芯片,你拆了,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沃克以后无法准确感知您的心情,也无法安慰您了。”
杨黯嘴角抽了抽,扶额,“你安慰到我什么了?用你会发光、会唱歌的小把戏。”
“可您在我发光和唱歌的时候笑了,总共持续时间4.34秒,期间心情数值上升,我让您获得了一瞬间的快乐,主人。”沃克平静地说,“所以这种小把戏还是有用的。”
“主人,尽管这颗冰冷的机械心只有17度,但也想让您感受到37度的快乐。”
“当然,我也知道,我给您带来的快乐远不如那束粉色郁金香,您已经注视了它157次,抚摸它38次,其中总共笑了167.397秒,心情愉悦值超过了日常的平均值。”
“相比之下,我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但我依然想为此不懈努力。”
杨黯:“……”
他沉默了,忍不住怀疑自己。
他刚刚有对着那束郁金香笑吗?没有吧。
嗯,肯定没有,是机器人出故障了。
杨黯便毫不犹豫地再次上手,继续拆机器人,边拆边想,会说土味情话的机器人太可怕了,他得把那个作怪的芯片弄出来!
“不用等晚上,现在我就把你的芯片拆了。”
沃克的眼珠子转了转,幽幽的光芒从其中闪烁,“主人,您好狠心。”
杨黯:“……”继续拆。
“主人,您变了。”
杨黯:“……”加快速度地拆。
“主人,有人在光脑找您,您设置了静音。”
杨黯面不改色,“哦。”
“主人,是很重要的人哦。”
杨黯依然不为所动,拆解的手法愈发快速。
“唉,主人,请您相信我,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您猜一猜?”
一阵沉默。
“……好吧,您不想猜。”沃克拟人化地叹息,“是给您送了粉色郁金香的人哦。”
杨黯手一抖,手指攥着的电板掉在地上,他和沃克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把电板和零件重新塞了回去。
沃克发出卡壳的笑声,“咯咯咯,您真有意思,主人。”
杨黯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地怕他脑袋,“闭嘴,安静。”
沃克抬了抬手臂,“遵命,识别指令,进入休眠模式。”黑色眼珠的光芒慢慢暗下去,直至彻底熄灭。
杨黯一口气噎着,这个机器人!!
他“啧”了一声,指腹滑过光脑,犹豫了一瞬,按下接通。
“小黯。”温柔的嗓音有如春风拂过,仿佛能洗涤所有的不愉。
“喻先生。”杨黯低低地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今天算上学的第一天吧,还习惯吗?”喻清晏微微侧着身子,脊背倚靠在轮椅后方,眼眸半阖。
他正坐在回程的飞舰上,不规律的疼痛再次发作。同时不知为何,总觉心神不宁,急需些什么舒缓心情,而少年的声音无异于一剂良药,疗程快速,效果良好。
“算习惯?”杨黯的头挨着墙,“还没上课,没什么真实感。”
他两只手撑着台面,高空的凉风徐徐吹来,乱了额间的刘海,有些刺眼睛,“喻先生之前在帝国大学正式上课前,是在干嘛?”
“还没上课……对,还没上课。”喻清晏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差点忘了。唔……我吗?我想想……”
“最开始要测精神力、进‘模拟球’……还有特训。”他顿了顿,“当然,这是学校要求的,我自己在、可支配的时间,可能是在看书、嗯,在宿舍看书,偶尔出去吃饭,然后继续呆在宿舍……”
“……反正挺无聊的,是吧,小黯。”
喻清晏呼吸有些急促,眼睛紧闭,长睫颤动。他一只手搭在太阳穴上方,轻轻按揉,青色的血管汩汩跳动,刺痛感如针尖穿过,隐隐作痛。
“不会。”杨黯抿唇,认真地说,“一个人独处很舒服的,我也喜欢。”
喻清晏额角的冷汗滴落,疼痛猝然加剧,他勉强稳住身形,牙齿发颤,眼眶湿润,眼球散出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喻先生?”对面久久没有回复,杨黯觉得不太对劲儿,“您是又生病了吗?”
现在的种种迹象,有点像前段时间,杨黯陪生病的喻清晏聊天时,对方迟缓、沉寂,偶尔无声的状态。
终于,或许是意志的操控,一阵又一阵的痛意竟逐渐消下去,喻清晏整个人缓了过来。原本死死攥着轮椅、指骨发白的手,慢慢松懈下来。
他眼皮颤了颤,微喘着气,笑道:“不是,刚刚玻璃不小心割到手指,流血了,有点疼……而已。”
杨黯不疑有他,喻先生体质奇怪,很容易受伤,每天家里不是杯子碎,就是花盆碎,还总能伤到自己。
“那您以后要小心了。”杨黯叹气,“当然,我觉得这好像有点困难。”
喻清晏柔声回道:“好的,我知道,小黯。”
他指关节轻轻敲打轮椅把手,声音规律而自然。对于少年的关心他很受用,但偶尔又会觉得自己通过谎言得到少年的关心,实在是……卑劣。
“对了,今天的精神力测试怎么样?”他慢吞吞地开启新话题,回忆曾经在帝国大学的生活,依稀记得第一天好像要……测精神力?
杨黯面色一僵,神情有些复杂。
不怎么样,想起未来肩膀上沉甸甸的债务,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少年的沉默让喻清晏明白,他可能问错话了。
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开始思索:是精神力测试的等级不理想还是测精神力的过程中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
杨黯轻轻叹了一口气,“喻先生……”话里是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和依赖。
喻清晏心微微紧缩,放柔声音,“嗯,我在,怎么了?”
“我闯大祸了……”杨黯抿唇,手肘撑着,掌心托住下巴,声音含糊,“我都怕我自己会被退学的那种大祸……”
人很奇怪,在信赖的人面前,可以肆意说出自己最糟糕的猜测和内心深处的不安。
喻清晏坐直身体,面色渐渐严肃,但声音依旧温和,“别担心,小黯,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他思考着可能发生什么事,让少年认为是闯了“大祸”,甚至打算要不要现在返航,找老师……
“唉……就是喻先生,我、我今天测精神力的时候,本来是好好地在排队,然后……”杨黯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完,“刚好听到前面的老师说测精神力的仪器可以承受无上限的精神力,我就想着去试一试,可能不小心输多了,那个仪器就……”
“……爆炸了。”
他低下头,手抓着头发,“喻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它这么脆皮……”他越想越后悔,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作死地把精神力输进去。
“……好险,芬多利主任人好,顾及了我的脸面,让我私下去找他,晚点我加上芬多利主任的光脑号,我……”
喻清晏静静地听着,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哭笑不得,也不过是短短一分钟。
对方怎么这么可爱啊!他忍不住感慨,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记得有一次,对方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小朋友在一位年长的Omega长辈的带领下,去一个大沙堆玩土。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除了小小年纪就绷着一张脸的beta。
别人都是拿沙子认真地堆城堡、堆动物,只有小孩在敷衍着,但架不住周围的人都爱拉着对方一起玩,被迫在铲沙子,堆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可能因为不喜欢这些东西,beta基本全程都在走神,一脸生无可恋,然后一个不注意,把隔壁去喝水的小朋友堆的城堡弄塌了。
当时的少年是什么表情……喻清晏闭眼,慢慢地回忆,反正就……很有趣吧,惊慌失措地想补救,却发现城堡越补越塌,最后只能心虚地想在旁边搭起个一模一样的城堡。
没想到堆到一半,喝水的小朋友回来了,看着自己被弄塌的城堡嚎啕大哭,而少年更加崩溃,捂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