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事,您不需要道歉,是我自己没反应过来。您是从正门带我进来的,上坡的途中的警示牌不少,大多是注意安全什么的,可见并非什么私人禁地,是公共开放的,不过感觉知道的人不多……”
“而且我将您抱进草丛的举动太冲动和冒昧了。”杨黯说到这,口中的话语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算正常的事,在喻先生讲述时未曾察觉什么异样,他重复于口后变得有点奇怪了。
“没关系。小黯紧张的样子很有趣,我现在想想,都有点遗憾在草丛里揭秘太早了。”喻清晏姿态随和,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
杨黯愣了愣,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啊?”
喻清晏似乎找到了什么乐趣,瞬间柔了眉眼,“好吧,我开玩笑的。”
“小黯,还要继续躺吗?”
杨黯眉心一跳,赶紧摇头,“不躺了不躺了!”
说实话,当时的情况就是他躺在郁金香的花田里,享受着微风拂面的舒爽和浅淡好闻的花香,猛地听到动静,脑子一懵,将陪他一起坐在草地上的Alpha抱住,滚进……啊,不对,躲进高耸的草丛里藏身。
喻清晏被逗笑了,眼尾轻弯,眼睑处被一片浓密的长睫覆盖。他慢吞吞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在少年的头顶夹起一片枯黄的圆叶,“没关心,想躺就躺,我年轻时也想过置身于这一片花田,望着碧蓝如海的天空,枝叶拂过脸颊,必定很美妙……”
他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刚才算圆了我曾经的梦想了。”
杨黯眨眨眼,没傻傻地问对方“这个梦想也不难,当时怎么就没去做”,毕竟喻先生不良于行多年,面对这件事,外表再如何坦然大方,内心到底是敏感的。
他犹豫半晌,开口道:“那……要不我们再躺一次?”
圆梦嘛,光一次怎么够呢!
“不了,一次就足够,毕竟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了。”喻清晏摇头拒绝。
“哎,您什么年纪,我觉得很年轻啊。”杨黯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实话,见到您真人,我觉得叫‘哥’都稍显成熟了。”
喻清晏挑眉,指尖轻点轮椅把手,温声说:“那小黯怎么还天天喊我‘您’啊、‘喻先生’的?”
杨黯:“……”
“咳。”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习惯了。”
“表达我对您的尊敬。”他又补充了一句。
“尊敬……”喻清晏将这个字在嘴里轻轻环绕了一圈,仿佛要在唇舌间刻下烙印,那张清隽俊美的脸庞在微风中被几缕银丝亲吻着,向来浅淡的唇色在霞光里映出些许殷红。
“哦,哪方面?”他低声问道。
杨黯的回答很讨巧,“各个方面。”
“原来在小黯心里,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吗?”喻清晏轻声说着,灰绿色的眼眸在绚烂的晚霞中,涌动着瑰丽的色彩。
“当然!”杨黯果断又坦然地回答,“您非常优秀,过往的种种履历令我感到敬佩,您是值得我学习的目标。”
杨黯在得知喻先生的是身份后,特意上星网搜索,密密麻麻的讯息汹涌而来,拼凑成了一个他所陌生的“喻先生”,但却令他打心眼里的感到佩服与惊叹。
被誉为历代联邦议会里最年轻、最快晋升、最具有铁血手腕的议会长啊……杨黯在心里幽幽叹息,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居然有段时间天天和自己通话聊天?
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
喻清晏不说话了,眸光微闪,原来小黯……是这样看自己的吗?
这种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至少并不会令对方厌恶。
这便足够了。
喻清晏慢慢地想着,神情不变,甚至温柔了几分,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少年。
杨黯被看得心一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朝花田中央走出,嘴里念叨着:“哎,喻先生,我再躺一会儿吧,这里还挺舒服的……”
或许是为了掩饰那种莫名涌起的情绪,他躺在那片粉海里慢慢闭上眼睛,放松下来后的身体竟然酝酿了几分睡意。
簌簌的风声扰乱细枝,大片大片的粉色郁金香朝一边倾倒,柔软的花瓣拂过脸庞,带来若有似无的痒意。在昏昏欲睡中,杨黯的眼皮变得沉重,视网膜里分散的彩色光晕越发秾丽、黏稠。
周遭的一切归为无声。
……
这是哪里?
杨黯睁开眼的一瞬间,脑子里只浮现这个想法。
“小黯,醒了?”温柔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杨黯脑子还不太清醒,甚至有点迷糊。他呆呆地望着繁星点点、闪烁微光的墨蓝夜空,思考能力像生锈的机器,无法启动。
他……怎么就睡着了?!
理智乍然劈开混沌的意识,连带着视野也清晰了几分。
杨黯全身一个激灵,连忙起身,盖在身上的外套从身上滑落,他下意识地接住下坠的衣服,凉凉的触感在指腹间渗透。
忽然,他鼻尖微微翕动,只觉一股清凉的薄荷叶味道在鼻间萦绕,夹杂着沉凝的茶香,丝丝缕缕、若有似无,但再细细嗅闻时,又倏然消失了。
“抱歉,喻先生,我居然睡着了……”杨黯一只手攥着衣服,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
嘶!或许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骨头咔啦作响的声音。
“没关系,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吗?”喻清晏并未责怪对方,反而眉心微蹙,关心地问道。
杨黯实在惭愧,太不像话了,说好和喻先生一起看郁金香花田和晚霞,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他摸了摸鼻子,“没有吧,我平时都早睡早起的,不存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但今天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过去了……呃,真的很抱歉,喻先生。”
杨黯越说越小声,面有愧色。
啊,虽然很不应该,但这一觉睡醒后感觉全身都神清气爽的。
就是不知道晚上回去会不会失眠了。
“那就好。”喻清晏温柔地应声,“可能这边环境清幽,潜意识也觉得舒服,所以才慢慢睡着了。”
“嗯,有可能。”杨黯半阖眼眸,抬起手,指关节曲起,按了按太阳穴,应了一声。
他重新睁眼,注意到自己手里的衣服,“喻先生,这是……”
“您的衣服吗?”他刚问完,就认出来了这件衣服——
是喻先生今天穿的外套。
“对。”喻清晏点点头,温声解释,“我担心你着凉,就给你披上,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黯失笑,“喻先生,我这么会介意?”他思索了一下,“谢谢您的外套,它接触到地应该弄脏了,我带回去洗好给您?”
虽然大家都有家务机器人帮忙处理衣物,但既然是他间接弄脏的,他就有义务帮对方清洁好衣服。
这是一个礼貌问题。
喻清晏指尖微动,缓缓露出笑容,“不用这么麻烦,一件衣服而已,家务机器人能够轻易胜任的事情,你不用介怀。”他说着,极为自然地伸出手,示意要接回衣服。
杨黯也没坚持要拿回去清洗,只点头道:“好吧,再次谢谢您的衣服。”他将手里的衣服递还给了对方。
喻清晏指腹轻轻摩挲衣服,依稀残留着少年温热的体温,“不客气的,小黯。”
杨黯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哎,该回去了,现在几点了?这一觉睡得真是昏天暗地的……”
他嘀咕着,看了一眼光脑,上面显示:晚上七点半。
难怪这么饿……杨黯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的腹肌都被饿扁了。
兄弟,委屈你了,回去我就吃东西。
“小黯……”喻清晏忽然唤了一声。
“嗯?”杨黯侧过头,随意地应了一声。
喻清晏慢慢滑动轮椅,微微仰着头,“小黯,可以弯点腰吗?”
杨黯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弯腰。
眼前的Alpha张开双臂,鼻间刚刚消失的薄荷版茶味再次萦绕,他来不及细思,脖颈处蓦地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什……”他嘴巴微张,话还没问出口,璀璨的金光肆意地散发光芒,刺得他闭上眼睛,一阵酸涩感袭来。
“小黯,为什么要闭眼睛?”喻清晏将项链佩戴在少年脖颈上后,稍微退开了身体。
“没……”杨黯下意识地解释,“就感觉眼睛有点痒,可能进沙子了。”
他摸了摸脖子突然多出的东西,疑惑地问道:“喻先生,这是什么?”
“初次见面的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喻清晏轻声说着,头向上仰着,深邃的眼眸盛着一片澄澈的湖水,直直地看向对方,“眼睛进沙子了?要我帮你吹一下吗?”
杨黯顾不得脖子上的项链,连声拒绝,“不、不用,它不痒了,好、好了……”
“嗯。”喻清晏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眼眸微垂,指尖点了点对方脖颈处剔透的宝石项链,“小黯,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可以,您说。”杨黯脑子里要问的东西很多,但对方话题转变得太快,还用上“请求”两个字,他只能暂时放置心里的疑惑。
“小黯,你可以一直佩戴它吗?”喻清晏的嗓音清润,在夜色里愈发温柔,“作为我们友谊的象征。”
友谊……?
杨黯嘴巴快过脑子,尽管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快速应下,“可以。”
耶,喻先生说他们是朋友哎!!!
喻清晏笑容更甚,嘴角弧度上扬,“小黯……”
……
宿舍
咔——
杨黯打开宿舍门,发现原本埋头坐在书桌上的默雷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幽深,莫名有些……
诡异。
“怎么了吗?”杨黯迟疑片刻,开口问道。
默雷抿了抿唇,眼里的纠结一闪而过,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没事,晚上好,你……回来了。”
杨黯一头雾水,“对,我回来了。”
咋了,宿舍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他回来得不是时候?
“杨黯,晚上……”陈书洺从阳台进来,脚刚踏入内,看见杨黯便笑眯眯地打招呼,但莫名地停顿了一下,“……好啊。”
“晚上好。”杨黯点头致意,直接开口,“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看起来好像都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书洺面色有一瞬间古怪,和默雷对视了一眼,随后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没什么问题,就是……”
“你身上Alpha残留的信息素味道有点浓,而且等级挺高的,很霸道,像在说……”他想委婉,但又发现这玩意儿委婉不了,“不要靠近你,否则等着完蛋……”
“……呃,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默雷在一旁,也难得认同地点了点头,“嗯,感觉你稍微离我近一点,我全身都叫嚣着要打一架。”
杨黯:“……”
“真的……这么浓吗?”他复杂地问,为什么他一点也闻不到?
他低头嗅着自己的衣服,鼻尖微动。
没有啊,感觉是有一点香味,但又好像没有,更像是……洗涤液的味道?
陈书洺一脸认真地朝他点头,“非常非常浓,感觉你……”他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说实话,beta很难沾染上信息素的味道,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刻意标记或者其他手段,很难让beta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持久的。
如果一个beta身上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持久,某种程度上代表一件事情,两人有肌肤之亲,关系是极为亲密的。
“……感觉你像是出去打了一炮。”
杨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