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的情况却糟糕透顶，冰鸟一族从死亡中诞生，生命永恒不息，可人类脆弱。所以闫丹，带着你的尊严和同伴，去找一条属于你们人类的道路。”
被称为“闫泽”的青年说完，并未再看地上的男人一眼，转头戴上鸟喙般的面具，视线被遮住，在一片的浓稠黑暗中，五感却仿佛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感知到背后压抑的重重喘息以及从喉咙间发出的沙哑声音，像是拳头狠狠砸在地面发出的骨裂声。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处于集体中的个体意识像在深渊海底沉溺，却并没有带来恐惧，而是绝对的安宁与强烈的温暖。
“他”正在走向安宁。
“丹！你冷静点，闫泽早就不是你弟弟了！时间不多，我们该走了！”
“丹！丹！”
同伴们焦急呼唤，想把闫丹从地上扯起，现实的确糟糕透顶，容不得他们再浪费时间了。
几分钟前，一条恐怖的透明鲸鱼从天而降，砸出千米宽的巨大坑洞，强烈的冲击掀飞无数建筑与植被，将无数生命压于重物之下，虽说受到影响的基本是冰鸟族，但那种恐怖的破坏力令目睹的所有人类心生恐惧，不由产生逃离的念头。
面对同伴的呼唤，闫丹的大脑一片混沌。
那个人……曾经是他最亲密的弟弟，如今穿上白袍，戴上面具，换个身份后却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那种未知的恐怖力量轻而易举地割断血脉带来的羁绊。
他看向那不远处迅速聚集的无数道白色身影，却发现明明只是眨了个眼，却早已经完全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我答应过爸妈，会保护好他……”
闫丹喃喃自语，不自觉攥紧一把黏湿的泥土。
天空飘飘洒洒落下成千上万的黑色纸张，被风吹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其中一张落在了闫丹的身边。
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仿佛勾出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慢慢开口。
“我们……去欢乐城吧。”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嘿，亲爱的小鸟，你有没有觉得地上的声音太吵？”
“是你聒噪。”
［冰鸟］梅斯蒂尔浑身冒着寒气，冷冷吐出几个字。
“祂”凝视百米外的敌人，眼神极冷，背后的羽翼闪烁锋利寒光，似乎转眼就能破空而射杀敌人。
周围的空气中漂浮无数洁白透明的璀璨冰晶，漂亮又危险。
下一秒，数千白色身影从地面冲向高空，转眼停留在［祂］背后，手持尖矛朝向敌人，被面具遮盖下的脸庞冰冷而满是杀意。
空旷的天空顿时被无数白色身影占满，强烈的杀意像是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剑，令人一眼生畏。
而在对面的高空，身穿华丽服装的小丑就立在透明的鲸鱼头上，单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笑得满是恶意，看起来就好像丝毫没看到对面一整个天空满是杀意的战士。
在他脚下的鲸鱼发出清亮的鸣叫，空气顿时出现阵阵波纹，无声无息便是一场杀机，不过被拦下了。
［冰鸟］梅斯蒂尔挥手散去身前破碎的冰面，金眸微微眯起。
“不过如此。”［这一招有点意思，超声波？］
“别冷着脸啊，还有更厉害的，超级有意思哦！”［给你看看！这是小丑家超级可爱的鲸鱼宝宝，虽然长不大了，但能模拟出各种声音，还会唱生日歌呢～］
仿佛感知到小丑欢乐的情绪，这只鲸鱼宝宝的尾巴上下摇了摇。它不过几米长，与那几只在浮空岛周围游动的巨大粉色鲸鱼相比，真的只能称得上是鲸鱼幼崽了。
小丑表示这只鲸鱼是他平时出行的飞行版·宝宝椅。
当然，这种话根本不可能对外说出，毕竟太掉逼格了。
也就本体·牧白黎、同为分身的冰鸟知道。
对，就是对面那只看起来很生气气的鸟人。
现在的情况在外人眼里，大概是两方实力恐怖的存在正因某种原因而对峙，地面的巨大深坑是其中一位导致，而被砸了居住地的另一位浮于高空，数万冰刺凭空出现，将对面笑得前后仰动的小丑困于其中，空中的气氛压抑得甚至无法喘息。
小丑拥有自由穿梭空间的能力，这种攻击自然起不到多少作用，但他们也并不是真的要互相战斗。
这只是一场表演，而小丑喜欢表演。
近一段时间以来，不知从哪传出去的消息，［冰鸟之王］的领土内一片和平，即便是被转化成异族，但对人类依旧友好。没有怪物的侵略，也没有人类之间的残杀，除了环境温度很低外，其余都极为美好。
听起来不错，但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类从四面八方赶来，后边还追着一大群丑陋狰狞的怪物。
杀这些怪物简单，但如何处理这些逃亡而来的人类就是个问题。虽然有部分愿意被转化成冰鸟族，多数却沉默地躲在临时避难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发着呆度过一整天。
冰鸟族不需要食物，而人类需要。冰鸟族不会死亡，而人类生命脆弱。现阶段的领地无法支撑起人类的生存需求。
直到这时，［冰鸟］梅斯蒂尔才隐约意识到这一切的异常。
似乎这场疯狂逃亡的事件背后有一双推手，“他”广泛散播虚假的消息，令无数人满怀希望投奔而来，抵达终点却发现面临的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残酷现实。
顺着往下思考，结局不外乎三种。
其中冰鸟族建造基地提供人类生存条件的可能性最低，第二种是冰鸟族不堪其扰对外来的人类大肆杀戮，第三种则是投奔而来的人类在希望破灭后向冰鸟族举起武器。
大概率来看，那个“人”似乎想要挑起冰鸟族与人类之间的仇恨与争端。但［冰鸟］本就是异族，天然与人类存在矛盾，因此“那人”的行为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无论如何，目前［冰鸟］梅斯蒂尔想到的方法是把这些人赶到不远处的人类基地，路上的危险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再不动一动的话，死了就只能怪自己。
于是，［冰鸟］把［小丑］扯过来开始演戏。
虽说目前推手是何方还不明确，但马脚迟早会暴露。
短暂的瞬间，［小丑］、［冰鸟］以及本体牧白黎的意识融合，几乎是下意识的，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先干架吧。
小丑和冰鸟还在空中飞着呢，僵持好一会了。
第61章 小丑13
近海边的城市或许多少有些海腥味, 而这座小镇里，腥臭与腐烂的味道却刺鼻得呛人，远远望来整座小镇都仿佛笼罩在灰雾中。
不远外的公路上停了三辆车, 中间那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位面色苍白，眼睛上缠着白布的病弱青年, 时不时咳嗽几声，唇边溢出几丝血迹。
“老板，您确定是这里吧？附近看起来可真荒凉，死气沉沉的, 听说前不久发生件大事，整个小镇都没了……”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话, 副驾驶上的男人抱紧狙.击.步.枪, 观察四周空无一人的环境，隐隐感觉到不安，朝司机做了个手势, 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那位年轻老板。
司机老实地闭上嘴，不停给副驾驶男人递眼神，然后被狠狠瞪了一眼, 只好摸着后脑勺心虚地尬笑。
后座上的年轻老板并不在意雇佣兵们的私下交流，他掏出手机里的照片，对着地图仔细对比, 最后感知周围的气息，确定自己没走错。
“确实是这里, 辛苦你们了，接下来请开进镇里吧。至于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 所以可能还要绕几圈, 麻烦你们了。”
年轻老板微笑着说。
副驾驶上的男人表情瞬间变黑, 声音凶狠，“你雇佣我们的时候可没说要进镇。”
“现在说了。”
“穆卡奇——”
男人的动作很快，然而他怀中的枪还未对准，就听见一声枪响，眉间就出现弹印，鲜血从黑色的洞口流下，眼神还停留在不敢置信上。
司机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枪，动作僵硬得如同尸体。
“现在，进镇。”
穆卡奇微笑着命令，白布依旧紧紧缠绕在眼睛上，然而透过那层薄薄的布，他依旧能依稀看到外界的环境。
昏暗的天空，雾蒙蒙的小镇，荒凉的田地，停落在电线杆上的红眼乌鸦。
以及，
灰雾之下，那几乎盘踞整座小镇的巨大黑蛇。
［阴影之蛇］塞西尔。
……
“合作？”
把三楼废墟当做靠枕的黑蛇懒洋洋地抬头，深绿的蛇瞳盯住不请自来的一行人，声音嘶哑，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
“重生者的存在的确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用不着花太多心思去联盟反击。”
“弱小的虫豸会在尘埃中被碾碎，这是理所应当的宿命。”
黑蛇缓缓直起身体，灰雾中的细小浮沉在四周飘散，落下的阴影将几人彻底覆盖，浓重的压力仿佛令空气愈发稀薄。
穆卡奇用湿巾掩住口鼻，闻言呵呵一笑，就仿佛没察觉到周围刺骨的杀意，“但蚂蚁也能咬死象，更何况被全世界敌视的处境，我猜先生可能不会想再经历一次了。对了，这句话我记住了，回头就跟先生说去。”
黑蛇微微一僵，“闭嘴吧你。”
穆卡奇唇角上扬，白布下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黄色眼珠，似有似无地观察，“塞西尔，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问，但你既然与先生合作演了一出戏，那你应该……没有那种［记忆与经历不同所以就不是同一个人］的想法吧？”
黑蛇的瞳孔一缩，居高临下地凝视穆卡奇，随即身影缓慢缩小，变成人形模样，一步步走近穆卡奇。
穆卡奇微笑着看向走近的男人，目光落在对方胸前那一晃一晃的麻花辫，表情逐渐变得诡异。
“你……”
他还未说完，就被黑蛇一脚踹倒。
穆卡奇：“……？”
他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然后捂着脸低笑，“好吧，我知道你的回答了，但我可不会向先生转述你的态度，这么粗暴没人会喜欢的。”
黑蛇面无表情：“我很受欢迎的。”
穆卡奇不信，“哦？”
黑蛇张嘴，发出一声长长的声波。
几秒钟后，周围一片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一分钟过去了，穆卡奇看了眼手表，装模作样地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塞西尔，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如果有空就往西边到处逛逛吸引点重生者，再见。”
黑蛇：“……”
直到穆卡奇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海中才冒出几个庞大的身影。
巨型章鱼挥舞十几条触手，将一只死得透透的腐烂海怪扔上岸边，兴奋地回应，［老大你看！我们抓到一只超奇怪的死鱼，明明都烂了还能跑来跑去到处占地盘。对了，老大你刚刚是在叫我们吗？］
黑蛇冷漠：［没有，你听错了。］
随后他迅速变为原型，一尾巴把巨型章鱼用力拍回海里，这才连上本体那边，刚要说话，就被牧白黎拉住意识扯进一个空间里。
小丑：［好耶！是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冰鸟：［给我闭嘴。］
黑蛇：［？］
牧白黎：［不久前学会的拉群聊，省的我多开视角还容易被影响。］
黑蛇把刚刚穆卡奇来找他的记忆团吧团吧塞群里，［你们接收一下，估计穆卡奇可能会来找你们。］
小丑兴奋：［先放着，让我赢了梅斯蒂尔再说！］
冰鸟冷漠：［稍等，等我弄死小丑再看。］
牧白黎倒是没什么事，直接接收记忆碎片，然后沉默下来，［穆卡奇，是想重新组建暴君的联盟军团？］
他思考着，起初他并不乐意在大众面前与分.身接触，因为那代表他得双开扮演，不仅容易扮演出错更有可能会被反向影响，后来慢慢的才意识到原来分.身可以挂机，以分.裂出去的意识与分.身自带的设定融合进行活动，依旧能意识共享，并且更加方便安全。
再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些重生者所说的“未来”以及“暴君”的的确确是影响到了他。混乱的处境以及隐藏在暗中的杀机让牧白黎只能选择等待与观察，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去破局，而现在局势虽然依旧一片迷雾，但已经出现不少亮光。
他本就处于漩涡中心，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只会离他越来越近。
而现在，穆卡奇的行动给了牧白黎新的想法。
力量可以是威慑，也可以是筹码。
毕竟，［牧白黎］可什么也没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