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也不跑了,抬着眼睛问他:“你有什么法子?”
总不能说进宫就进宫了。
赵致远说道:“不知道。”
顾元池:……那你说什么,元池觉得自己也就是闲的,让他耽误时间。
晚上确实没有人送饭,但是好歹也没人将他们赶出棚子。大家下午都吵吵闹闹,晚上默契的靠在一起睡觉。
这样暖和。
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起来了。
顾元池听着身边的杂音,实在是睡不下去,只能一同起身。
她掀了一点草帘子,看着外面的大雪,心沉了沉。这般大的雪,官府的那些人是不可能管他们的。
她看见了这些,别人也看见了。
棚子里的人要不然就是闭嘴,要不就是念叨官府的人怎么还不来,还有就是冷嘲热讽,说:“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人家还能养着你,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说的不算难听,并且算得上中听。
大家七嘴八舌,一时间醒来的人更多了。顾元池胃里饿得冒着酸水,但是看着人多,也不敢吃自己仅剩的半个馍馍。
她捂着肚子,就听见有人说:“这有个人不动了。”
她看过去,发现是个女人。不对,是个姑娘,干瘦又黑,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大。
死了个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对于这里的人说,还算得上是好事。
顾元池看着有人高兴的舔着嘴唇,过了一会又有人将人拖出去,她就不看了。
下午的时候,依旧没人管他们。
顾元池饿得站不动,但是还是撑着站一会坐一会。
她不敢躺着时间长的原因就是害怕自己饿晕了,被人拖出去。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靠在墙角,和她的临时兄长说道:“要不咱们出去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打算。
顾元池知道,他也怕饿晕了,然后被人拖出去。
两个人互相搀扶的出去,他们出去的时候雪不大了,也算命好。
有人眼尖问他们去哪,顾元池抢先说道:“看看官差来没来。”
这话也符合情理,早上有人着急,去看了,不过没一会就被冻回来了。
问话的人听见她的话,不出声了,他是觉得肯定没人管他们的,这对兄弟要去看看,他也不管。
两个人一起出去。
顾元池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当太监?”
她说的直白,对面面色难看,显然太监两个字,让他如噎在喉。
赵致远最后还是说了,只不过有前提:“你把食物分我一点,我就告诉你。”
顾元池闻言后背一挺,然后抿着嘴不出声。她想怪不得那么多人,这人不搭讪,就盯着自己,原来早就发现自己有饼子了。
这会脸色难看的变成了顾元池,她就剩半块饼子了,自己还不够吃,还要分给别人。
两个人僵持半天,最后顾元池确实想知道怎么当太监。于是给他掰了一半饼子,饼子都冻硬了,她掰完之后,给自己留了一半大一点的,然后将另一块给了赵致远。
手里有些渣子,她也全倒嘴里了。
赵致远狼吞虎咽吃完饼子,然后又抓了把雪将饼子咽了下去。
顾元池看着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心疼她的饼子。
最后不看了,催着人告诉她。
赵致远吃完,然后说道:“你不怕我骗你?”
顾元池闻言握紧了拳头,也算赵致远命好,她拳头还没有到他脸上,就听见他说:“我知道在哪,只不过我们没有银钱净身。”
顾元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睛示意他先到地方再说。
外面雪小了点,但是好走。
两个人到了地方,就看见一排人。净身房不是宫内,所以不那么难找,离着赈灾棚也不远。
这里不只他们两个人,还有着哭哭啼啼的一家。一家人围着一个,看样子是要送家里的小子进宫。
赵致远看见这一幕,良久不动。
顾元池不管他,走过去问门口那家人一个太监多少钱。
最后打听明白,回来告诉他,说道:“一个人八两银子,不过要先交三两银子给刀买药去根,还有二两银子保管费,对了,生死自负。”
顾元池算完,不禁觉得实在是狠,一顿下去,五两银子没了。
还剩三两银子,其实没什么意思,怪不得来当太监的都是穷的要死的。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就是自己去根。
你可以剩下六两银子。
不过赵致远估计剩不下,因为他们没有人担保,是灾民,得另花七两银子找人担保。
也就是说,赵致远就是想当太监,还得倒搭。不过如果他自己来,可以免了去根钱,至于保管费,可以画押,在宫里领了钱,在交给净身房的人。
一两的银子不多,净身房的人能给点情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己去根没死的话,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家也愿意通个情。
赵致远闻言,面色苍白,他说:“我没有银子了。”
“那你去卖给人牙子。”顾元池想也不想的说道。
“自己蒙羞就罢了,怎么连累子女。”
赵致远厉声说道。
顾元池哑口无言,她觉得自己说不过他,就不说了。也懒得费力气劝人,她想到了赵致远的刀,一下子知道了,这人怕是早有自己去根的打算。
怪不得,她还以为那刀是对着她呢。
她扯了扯嘴角,然后说:“那你自己来吧。”
“你呢”赵致远看着她,对方给了自己半个饼子,他不信对方没有入宫的心思。
顾元池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自己来,我没钱。”
没钱是真的,自己来也是真的,她想着这年头冻死的人这么多。她费费劲,给人找个雪坑埋了,作为报酬要个根也没什么吧,总比被人吃了好。
赵致远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将刀递了过去,示意他先来。
顾元池看着那在太阳光下闪着光的刀,一时间头皮发麻,连着摆手说道:“你先来吧”。
净身房人性化,考虑到没有钱的人自己来,于是在旁边有个破棚子,比赈灾棚更加的破。
两个人进了那地方,发现就他们两个。
顾元池面不改色看着对方脱裤子。
然后说道:“冬天不容易流脓,应还没有什么大碍吧。”说完递给赵致远一个麦秆。
这玩意不花钱,是顾元池说了好话,承诺在宫里照顾那个哭哭啼啼要进宫一家人里的小子,然后换回来的。
她自己也用不到,不过还是要了个打个掩护没想到对方给了俩,她就正好给了赵致远一个。
赵致远拿过来问清了作用,闭了闭眼,然后道了句谢谢。
赵致远一晚上没下得去手。
顾元池骗他,说自己也下不去手。
晚上的时候,她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混着雪,吃了最后一块饼,然后慢悠悠的出去了。
她说出去看看,实际上,是想找个人,这面没有冻死的,赈灾棚那里倒是有。
赵致远跟着她走,她有点烦,想甩了对方。
谁知道到了灾棚,也没有甩得了。
灾棚情况比这个破地方好多了,还挡风。
两个人最后都歇息在灾棚,不出意外,依旧没有官府的人送饭。
半夜的时候,顾元池听见一声隐忍的惨叫。这里鼾声如雷,这一声不大不小的惨叫确实叫不醒她,她实在累了,转了个身,然后继续睡。
顾元池明明和赵致远靠着一起睡的,两个人都怕半夜被人拖走,而且两个人暖和,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女的,就这么睡了。
一开始还不冷,但是不知道后半夜,怎么就冷了下去。
她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被冻醒了。
转身一看,就看见迷迷糊糊的一片红。
然后一下子就清醒了,顾元池看清楚了,那红色是滩血。
她将手放在赵致远的鼻子下面,不出意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赵致远死了,顾元池低头,看见他手里还握着自己的那根东西。
第3章
昨日招收太监的地方,今天不知道怎么显得冷清。
顾元池昨天在别人那里知道,这个地方叫净身房。不过净身房不好听,大多数太监都愿意叫做蚕食。
她手里那了个小布包,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看着模样倒好,就是脏兮兮的。
她走路的样子还比较难看,两腿外八,像一个鸭子。
“哟,这是咋的了?”
顾元池老远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这声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本来就这样,尾音拐了个十里八弯,最后猛地一提,让人精神一振。
顾元池听着这声音,忍不住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得学着这样。
顾元池看着坐在门口破烂木头椅上,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太监,弯着腰抱着那布,走过去说道:“公公,逃难到这,过不下去了,您看能不能给个活路。”
“活路?”
老太监不知道哪里找了个东西抠牙,在嘴里一阵捣鼓,然后呸的一声说道:“大冷天,爷爷在这守门,爷爷给你活路,谁给爷爷活路。”
“爷爷说笑了,爷爷可是大老爷,以后福气在后面呢。”
顾元池在乡下别的没有学会,嘴皮子倒是不错。张嘴就把老太监捧起来。而且也不在乎什么,顺着老太监的话管老太监叫爷爷。
她一边叫着,一边想,要是她真爷爷知道,能不能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老太监这才不在眯着眼,睁眼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模样不错,还正了正身子。
随后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直接掐住了顾元池的脸蛋。
“别说,脸还是挺嫩的。”
顾元池闻言,心里一喜,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可能。
还没等着她高兴,老太监上下一扫,然后说道:“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顾元池瞪大了眼睛。不是担保费才六两吗,保管费也才二两,老太监怎么张嘴就十两银子。
她一身破破烂烂,是有十两银子的人?
顾元池冻的哆嗦,一边抖一边劈着腿说道:“爷爷,我自己割了。”所以不是应该便宜点,收八两吗?
老太监点点头,没有回顾元池的话,只是对着她笑的一脸褶子,然后说道:“拎起来看看?”
顾元池将装着着男人东西的布兜给他,老太监却一副晦气的样子,摆摆手,说道:“我让你脱了看看。”
顾元池身子一僵,想到自己还有一层亵裤,最后还是脱了。
大冷天脱了裤子,大腿内侧动起来一层鸡皮疙瘩。老太监眼睛一扫,看见上面都是干涸的血迹,又平平的,没了该有的东西,于是心满意足的扇了扇鼻子,说道:“确实平了,哎呦,快穿上,一股子尿骚味。”
顾元池巴不得赶紧穿上,穿上裤子,她心戚戚的问道:“爷爷,这回你看。”
老太监吊梢眼看着她,打了个哈欠,揉了下眼角的眼屎,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看什么,腿皮子挺嫩,也白,就是宝贝白瞎了,咱们不收了。”
老太监说道。
顾元池闻言咬了咬牙,她不蠢,老太监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脱了裤子让老太监一顿看不说,还没成事。怪不得今天这般冷清,连个人都没有。
顾元池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下定决心,这宫无论如何也得进。
老太监找乐子等着看笑话,却没有想到,顾元池没有生气发怒,反而噗嗤一声跪在地上。
抱着他的腿:“爷爷,小的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行行好,小的根都没了,以后可怎么办?”
顾元池穷途末路了,而且她也没有饼子了,进宫对于她说,就是最好的出路。
而且,顾元池想到赵致远临死前一天,眼里闪过的野心,也有点心动,当太监,以后说不准能成什么样呢。
她心一向野,总是能生出些别的想法。
顾元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惨有多惨,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有人从蚕室出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多嘴道:“乖乖,这可够惨的。”
老太监本来看笑话,后来看这小子,一口一个爷爷。又觉得他嘴皮子不错,相貌也行,人也弯得下腰,一时间起了些别的心思。
他眯着眼说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哭泣声戛然而止,顾元池抬着抹着鼻涕眼泪的脸问:“什么办法?”
老太监说道:“十两银子,不赊账。”
顾元池捏了捏手心,只觉得这老家伙伪善,十两银子,她上哪弄去。
“爷爷,我哪来的十两银子?”
“那爷爷可帮不上你了。”
老太监说完,一把将人推到。
这里雪滑,用不得力气,顾元池就被推到,身子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