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右上角，快速闪过了一个什么。
祝满按下快退键，仔细看清楚了，是一只手。
手掌厚大温暖，手指节骨分明，白皙的仿真皮肤下是暴起的仿真血管——祝满不会认不得，这是谁的手。
这双手在那些时候拂过他的身体，让他坠入云端，让他醉生梦死。他忘记全世界，也不会忘记这双手。
画面中的栗发少年望着手的方向，一脸无助，抿了抿唇，漂亮的酒窝在他脸上若隐若现，然后还是乖乖回答：“妈妈给了我很多指导，我很感谢妈妈。”
好听话啊，贺风回一定很喜欢吧。
这么想着，祝满绷紧了下颚。
方才短暂的共情，在不可名状、不被允许的嫉妒里消失殆尽。
“咔嗒——”家门开了。
祝满仍旧看着全息屏幕，没有关闭视频。
很快，贺风回就走进了他的房间。他快步进来，忽然顿住，又以更快地速度走到全息电脑前，命令：“关机。”
下一秒，悬在空中的全息屏幕和键盘消失不见。
祝满仰头看他，没有说话。
贺风回垂眸，和他对视。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被拉长了，祝满看着贺风回亦真亦假的瞳仁，看着里面曾经装载过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和他长得不像，可是他们都有酒窝，都叫祝满，生日都是3月1日。那个人是浅栗色头发，他之前染了同款，却直接被贺风回拽到发廊里染回黑色。
祝满伸手抓住贺风回的领带，将他往下拽——
下一秒，他凑上去吻住贺风回的唇。
或者说，咬。
贺风回被祝满弄得猝不及防，半蹲着，一只手堪堪撑在椅背上。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他想要起身，伸手去推祝满，可是非但没推开，还被拽得更紧了。
他CPU里的代码全部无序地乱飞，本来被他编排得整齐的数据在各种通路里撞来撞去。他的程序里，没有写入应对这种情况的方式。
时断时续的理智里，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应祝满凶狠的亲吻。
他的回应让祝满愈发狠厉起来，一股无名的火在心中燃烧——
你在和我接吻的时候想的是谁？是我还是他？他是你当初把我从人类池里领回来的原因吗？我是谁？我和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相似之处？我前十九年的记忆去了哪里？！
这里面有的问题好像和贺风回无关，但祝满不管，他就是要怪贺风回。
都怪他！
他站起来，一把将贺风回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贺风回猝不及防倒下去，刚要坐起来，就被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的祝满再次摁倒。
“你是不是想——”
“你想。”祝满压着他的声音说。
一阵短暂的沉默。
祝满直勾勾地和他对视，眼神向下一扫，贺风回想要什么，不言自明。身体的反应永远最诚实，仿真的身体也逃不过这条定律。
祝满闭上泛红的眼，俯下身子去吻他，在亲吻的间隙咬牙道：“主人，让我也帮帮你好不好？我会比他更——”
他话还没说完，贺风回就一个翻身将他反压在身下，冷声压制：“不该说的别说。”
祝满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
贺风回是AI，他的力量可以由数据操控，不受人体结构的限制——可是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准确地、理智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只因为自己提到了那个“祝满”？
之前说什么“给我时间”，骗子，贺风回才是骗子……自己在Mirage演的那些戏，他一定觉得像小丑一样，很好笑吧？
祝满艰难地转过身子，他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成一片，他不知道这是因为PTSD又犯了，还是因为他的嫉妒已然发展成为了怨恨。
贺风回钳制着他，他奋力挣开——他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的手追着贺风回去，就像兰花没有了春风的滋润，不要命地离开土地，去追赶春风逃跑的脚步。
春风本是轻柔的，可是在被兰花追上的那一刻，一下子猛烈起来，搅得地上的灰尘和落叶都飞到了天上，又重重地落下来，飞上去，又落下来……
直到它裹挟着浓郁的尘埃，全部沉沉落在兰花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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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含任何替身元素
第18章 守个屁的规矩
一夜混乱。
祝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看看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而已。
清醒片刻，回想方才发生的事，他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情绪不稳定，任务无法推进，时间一天天流逝，疯狂过后，无形的压迫每日俱增。叶莺死了，但祝满隐约感觉到，她一定不会是自己身边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任务……任务……
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无数次这两个字。
忽然，他嗅到自己身上没有沐浴露的香精味。愣了一下，他看到地上凌乱的衣服和浴袍没有被收拾好——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收拾好。
他垂眼看着这一地凌乱，缓缓扬起一个笑容。
歪打正着也是打中了。
他从被子里探出白皙赤裸的腿，弯腰捞起地上的浴袍，随意披上，走上楼。
贺风回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盯着全息屏幕，瞥到祝满来了，暂停了正在播放的视频。
祝满走到他身旁，看到他肩颈上被自己咬出的淤痕，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他说：“主人，对不起，我刚刚可能是抑郁症病发……”
冷漠的AI没理他，只是垂眸瞥了眼戳在肩头的食指。
见贺风回不说话，祝满又补了句：“小刺猬给我吃过药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贺风回压着他最后一个音节抬眼看他，眼神冷得能吃人。祝满低下头，食指还在他肩头上揉个不停。
“别揉了。”贺风回终于忍无可忍道。
“啊？哦……”祝满小鹿般惊了一下，愣了一秒才悻悻放下手指。
他当然知道食指的揉搓对于那凶狠的淤痕而言是杯水车薪，但那又怎样，揉是手段，贺风回上钩才是目的。
果然，贺风回问：“听不懂我说话？”
虽然不知道贺风回指的是那句话，祝满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装：“我、我不揉了……”
“我是说，给我时间。”贺风回打断他。
祝满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贺风回说的是昨晚的话。
“知道了，给主人时间……”祝满低着头，听不懂话一般又说，“以后不弄主人了。”
“这是重点？”贺风回再次打断他，理智的AI显然有些不耐烦。
凶死了，祝满腹诽。
他在暗处狠狠掐了一下虎口，轻车熟路地让酸涩感冲上眼眶，把自己弄得楚楚可怜，“那、那什么才是重点？主人好凶啊……”
贺风回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被祝满最后的话止住。他用深邃的眼眸看了他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腰。
浴袍被祝满穿得松松垮垮的，那双宽厚的仿真手掌轻而易举地触到了他腰侧的皮肤，祝满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只是被碰一下就这样，之后怎么办？
“不、不要了……”他是真的来不了了。
贺风回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搂着他，深沉地看着他，说：“重点，是时间。给我时间，你想要的所有，我都可以给你。”
祝满愣了一下，重复：“所有？”
“所有。”贺风回冷静又笃定地说，“你的所有疑问，所有需求，所有欲望，生理上的、心理上的。”
贺风回的解释祝满仍是听不懂，可是他却十分相信贺风回的承诺。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打架，浅层意识说不要相信AI，深层的记忆说，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不可以乖乖的？”贺风回用力，推着他的腰靠近自己。
祝满看着他的仿真瞳孔，不可遏制地答应：“……好。”
然后贺风回推着他的腰，带着他微微转了方向，而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全息屏幕。
祝满抬头。
全息屏幕上，是叶莺死亡时的监控视频。
祝满愣了一下，扭头看贺风回。
贺风回淡淡瞥他，说：“要跟你说正事，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这也怪不了祝满，毕竟贺风回之前哪里跟他说过正事啊。
“耳朵这么红。”贺风回在他耳后淡淡评价。
祝满被他半抱着圈在电脑桌前，逼仄的空间让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不是说正事么……”
“嗯。”贺风回应了一声，略带着点隐秘的笑意。
一阵耻辱的酥麻感直接蹿进祝满心里。
更有甚者，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在离开他身体时，漫不经心地掠过他侧腰的每一寸皮肤，祝满双腿抖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不能再这样下去，祝满赶紧将话题转到正事上，看着屏幕问：“怎么了，主人？”
贺风回也终于看向屏幕，正色道：“我侵入警署的系统盗了这段监控，监控显示，凶手把叶莺的芯片挖走了。而AI死亡的标准是芯片破损至不可修复的程度，所以如果叶莺被挖走的芯片还是完好的，那她就没有死。”
可她的芯片碎得不成样子了，祝满心中沉沉地想。
对于叶莺芯片被掰碎一事，贺风回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如果是前者，那说明他就是凶手，在掩耳盗铃。如果是后者，那不仅说明他与叶莺之死无关，而且他还冒着被警署发现的风险，盗了这段视频……
其实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对于叶莺之死表现得太过执拗与悲伤。
祝满刚刚平复的心又以另一种方式颤动起来。
他压着心绪问：“可以从监控看出凶手是谁吗？”
“热成像仪显示这是个没有体温的AI。”贺风回说，“但我的系统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的成像分析，还是对应不到任何AI，包括黑户。”
——这说明凶手不是使用AI政府同一芯片的AI。
而且，凶手完全可以通过智能控制，让叶莺的CPU过载，远程将她的芯片烧掉，但他还是选择了物理杀害，说明他也不想将叶莺脑中的反智能联盟的芯片暴露给AI政府方面。
而他将叶莺芯片掰碎放在反智能联盟总部的行为说明，他也不是反智能联盟的AI。
所以，凶手只可能来自黑色芯片背后的那个组织。
祝满的眉色沉下来。
思忖片刻，他问：“主人可以查一查江淮的数据么？”
冷静的AI表现得有些惊讶，“你怀疑他？”顿了顿，他提醒：“根据热成像分析，凶手是个AI。”
祝满当然不能将自己的全部推理说给贺风回听，但他对江淮的怀疑，只能绕过反智能联盟去认证。所以他能够依凭的，也就只有贺风回。
飞快地思考后，祝满说：“出事的时候江淮在睡觉吗？可监控显示，凶手挖走芯片的手段如此残忍，这么大动静，江淮怎么不醒？”
“而且凶手为什么要留江淮一命？人类的命……”祝满故意在此处不自然地停顿，声音弱下去，“人类的命对于AI而言，本来就不值一提。所以，江淮有没有可能是同伙——”
他话音未落，下巴就被身后的贺风回轻轻捏住，被控制着扭了头。
下一秒就对上AI的审视。
祝满心一顿，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说错话了。该不会是他这一波推理输出太猛，软萌人类宠物的人设倒了吧？……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贺风回就放开了他的下巴，继续正色道：“且不管江淮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先从凶手入手往下挖。即使是——”
瞥了一眼走神的人类宠物，贺风回顿住。
声音停了，祝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头看他，有些局促：“嗯？主人……说什么？”
贺风回打量了他一会儿，沉声道：“人类的命对AI很重要。”
祝满没反应过来。
“至少，你的对我是。”贺风回又说。
心被正正击中，祝满这才反应过来，贺风回是在回应他刚才那句“人类的命对于AI而言不值一提”。所以贺风回刚刚捏下巴看他，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担心？
